上官露在长春宫歇了三日,李永邦便同样呆了三日,她在里间睡着,他便在外间处理政务。仪妃则搬到了偏殿去住。
    看着李永邦日渐消瘦的脸庞,仪妃忍不住劝慰道:“陛下,您好歹进些东西吧,不然等娘娘醒了,便是臣妾的不是了。”
    李永邦不答反问:“太皇太后那头瞒的住吗?”
    仪妃点头道:“已教了下人们绝口不提,暂时是没什么风声漏过去,就是有些流言蜚语,太医院无档,太皇太后也不会信。怕只怕那位董太医……他常出入慈宁宫,太后若是问起他来……”
    李永邦道:“这你不用担心,朕已叮嘱过他。太皇太后年事高了,好不容易身子较之前有了起色,他自有分寸的。”说着,望了一眼内室,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哀伤,道:“朕去看看皇后。”
    仪妃起身恭送,这几日,她看的很清楚,帝后之间的谈话从来不像他们那样拘谨,他们夫妻从来都是你啊我啊的……毫不忌讳。
    仪妃觉得,自己从前还是低估了帝后的感情,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没有人会相信真相其实是这个样子的。
    *
    上官露幽幽转醒的时候,就见到李永邦忐忑的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像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跟她说,又不知从何说起。良久,才开口道:“露儿,咱们还年轻,以后会有的。”
    上官露眼睛眨了一下,一滴泪从眼角滑了下来,李永邦看的心都揪起来,信誓旦旦道:“你信我!我一定会查出究竟是谁在你的鞋子里放了那根针的……”
    上官露在凝香的搀扶下支起半个身子,靠在那儿,恹恹道:“查了也白查,没用的。宫里那么多人,难不成一个个的严刑拷打?下人们也是人,伤及无辜以后就再难找到忠心的了。这鞋又是内侍局供的,从制底到绣工,再经由零零杂杂的宫人们转手,就像谦妃的那盒胭脂一样,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李永邦现在听到‘内侍局’三个字就烦,一肚子的火,偏偏内侍局又交待不出个所以然来,按照张德全的记录,鞋子至少从内侍局出来之前,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张德全都拿项上人头担保了。
    皇后宫里的宫女也调查过,威逼利诱的恐吓过一番,一个个的都声称与己无关。
    总不能因为一双鞋子,就把所有人都下了大狱吧?!
    李永邦头疼的很。
    但他突然想到,滑胎这件事,还有一个关键性的人物便是刘琨,他为什么没有建档?
    不过怕上官露再度失望,李永邦这次没声张,打算查出事情的始末来再告诉她,岂料,抓了刘琨过来没多久就全招了。
    刘琨哆哆嗦嗦的伏在地上,求饶道:“陛下,陛下饶命!微臣不敢欺君,不建档那是娘娘的意思,微臣都是按照娘娘的吩咐办,否则即便是给微臣一百个胆子,微臣也不敢啊……至于那安胎的药方,也是娘娘给的。”
    “胡言乱语!”李永邦愤而一拍桌案,“照你的意思,皇后是算计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她的目的是什么?”
    “微臣也不知道啊……”刘琨哭的涕泪横流,“微臣一家子的性命都在娘娘手上,微臣不敢有所违抗。”说着,想起什么重要的东西,从胸口掏出来道,“陛下,证据!臣有证据!臣有证据!”
    李永邦狐疑:“你有证据?”
    福禄去接那张纸的时候,手不由的发抖。只见上面写的安胎方里居然有大黄。
    就算是个不通医理的人也知道大黄具有清热解毒,泻火凉血的功效。
    孕妇用及,十之有八滑胎。
    除此之外,更别提还有其他几味重药。
    李永邦看到了险些昏过去,因为字迹确实是上官露的无疑。
    刘琨不住的磕头道:“陛下明鉴,微臣有罪,微臣不敢为自己辩解半句,但是微臣所言句句属实,恳请陛下念在微臣坦白的份上,放过微臣的一家老小吧。”
    李永邦道:“你再想想,皇后还跟你说了什么?有没有说为什么要那么做?想清楚了,朕考虑可以饶过你一家的性命。”
    刘琨点头道:“是,是,谢陛下开恩。”说着冥思苦想起来,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才‘啊’了一声道,“臣想起来了,彼时臣恳请娘娘收回成命,臣是个大夫,是救人性命的,不是害人性命的,更何况是娘娘的亲生骨肉啊!微臣于心不忍。可是娘娘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微臣只得坦言怕陛下会查出来,不肯就范,娘娘道,只要微臣届时向陛下说是内侍局的缘故就成了。”
    “内侍局?”李永邦纳闷,旋即脑中电光火石。
    刘琨接着道:“是,娘娘说,陛下若问起为什么不建档,微臣就说‘其实是建了档的,但交由内侍局保管之后便不翼而飞了’。”
    李永邦气的将手中的纸张捏成一团,道:“刘琨即日起革职查办。滚!”说着,让太医院和内侍局的人把他带走,投入大牢。
    第69章 痴心苦
    接着,李永邦便摆驾去了皇后那里。
    上官露已回到永乐宫,正卧床休息,知道李永邦来了,从他沉重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喘气声就料到该是上门兴师问罪来了。
    她的嘴角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望着挡在窗前的李永邦,抬了抬眼皮道:“陛下不在前朝忙,又来看我?”语气里还有嗔意,“你挡着我的太阳光了。”
    李永邦挥了挥手,所有人立时退下,上官露不解的看着他,他的面目从阳光的背影里一点一点展露出来,满是痛心的神色,继而把那张药方丢在她跟前道:“为什么?”
    上官露诧异的拿起那张被捏成一团又揉平的纸,‘咦’了一声道:“这是我写的?”
    “你自己认得是自己的字就好。”李永邦仿佛被判了死刑,“这是从刘琨身上搜出来的,你给他的方子。”
    “我?”上官露蹙眉,“他说是我给他的?”
    “你还打算装到什么时候?”李永邦颓然道,“她们说你将我玩弄于鼓掌之中,我始终不信,而今看来,你没有一天不是在骗我。”
    “她们?”上官露哂笑,“确切的说是她才对吧?!”
    李永邦气结:“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朕现在问你,为什么不要我们的孩子?为什么?是为了崔庭筠吗?”
    上官露怔了一下,顿了顿,道:“是。”
    “是?”李永邦握住她的双肩,逼她直视自己的双眼,“当真是为了崔庭筠?他在你心里就这样重要?你喜欢他喜欢到那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要让他横梗在我们中间,甚至不惜牺牲我们孩子的性命?”
    上官露看了他一会儿,哽咽道:“是,就是他!都为了他,你满意了?”
    李永邦不可置信的站起来:“不可能,我不相信。”
    “他崔庭筠究竟什么能耐?活着的时候霸占了你的心,死了还要来作梗?”李永邦沉痛道,“那是我们的孩子,你就算再讨厌我,关孩子什么事!”
    上官露深吸一口气道:“你说的轻松,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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