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如洗,烈烈火輪日正當中,青青蔥草搖擺於花間,繁花似錦灼灼芬芳。
    紅裳尾翼掃過方正平坦的石版,流金繡龍躍出點點光芒,彷若尊貴祥物真行於面上,漆黑絲髮半挽,斜插上支白玉簪,美眸悠然晃過宮內景物及不遠方的雅閣。
    〝皇上,奴才前去通報。〞金福欲快步往前。
    〝不必。〞南宮潾出言。
    當倪傲藍於朝會上下戰書,他只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態。一個深居簡出的少爺能夠拼命於怎樣的程度,他有著疑問。
    若是說一套,做一套,那他也不意外。
    可,自朝堂受封後,二週以來,倪傲藍下早朝後,就關進運昌軒內,讀過一批又一批的卷宗,入夜至三更,屋閣仍燈火通明。
    運昌軒設於皇宮院內,專為丞相所用,放置各年治制條例。南宮潾於年幼以來,未曾見過此軒在夜半仍亮著。
    果真是個強韌堅持的少年,莫怪他年紀輕輕,卻能自萬人中脫穎而出。
    運昌軒內的清秀人兒無心賞景,一昧垂首研讀卷宗,偶爾執筆於白紙上記下要點。
    聽聞腳步聲,便頭也不抬地要求〝小睿子,幫我倒杯涼茶。〞
    金福一聽,差點都要突出眼珠子,嘴巴都還未張開對倪傲藍出聲警告,就被主子的利眼給看得乖乖合上。
    走至桌前,斟了杯色澤清透,香味淡雅的茶水,緩步移至案旁,南宮潾放下瓷杯後,傾身道〝愛卿,涼茶奉上。〞
    握筆的素手一鈍,眼角餘光瞥到桌邊紅衣。
    金龍?!
    愛卿?!
    猛然抬睫,撞入一湖盈盈秋水,沁著燦燦碎光,如深幽湖底處沉舖水晶,折出道道令人嚮往迷幻的色彩。
    二人相對距離之近。
    南宮潾望著那雙目澄澈,明淨如清泉,纖長黑睫張揚,透著黑白分明,如同一隻單純受到驚嚇的兔兒。
    那日在宣政殿遠遠看著,並未細看這少年狀元的五官,這會兒近瞧,除去那蠟黃乾枯無澤的肌膚之外,他長得好看,尤其這雙大眼,帶著韻味,只是因皮膚而被掩蔽起來。
    〝如何?愛卿可一飽眼福?〞帝王含著戲謔的嗓音響起。
    以往,任何一個人因南宮潾的面容而癡傻呆望,他便覺得厭惡,但,他發現倪傲藍這般瞧他時,他並不覺討厭,甚至有心情跟他調笑。
    拉回思緒,倪傲藍薄臉燒熱,立即垂眸起身,還沒叩見,就被南宮潾搶先開口〝這兒非朝堂上,愛卿就免禮吧。〞
    瞧了眼對方臉頰上浮著淡粉,他覺得有趣,更有興致且不饒地重問〝愛卿方才看朕,可一飽眼福?〞
    好丟臉。
    早知道她就抬個眼,也不會落得這窘境,可千金難買早知道。現下,她究竟要回答是或不是?
    〝皇上……微臣不敢。〞
    〝是不敢承認朕好看得緊,還是不敢承認看入迷了?〞
    倪傲藍真傻眼住,眼前的帝王雖依舊冷艷,但話中卻微透著如孩子愛戲弄人的心思。
    耳根開始暖紅,她這是將自己推入死胡同裡頭去,要是一開始就承認,就不會落入皇上的詢問中。
    〝皇上面貌傾城無雙,相信任一人見著都會震攝住。〞最後,她選擇了個似答非答,應畢,垂眸不敢看他,免得自個兒臉皮出賣自己,掛不住啊。
    哼!這答案南宮潾當然不滿意,不過倪傲藍的反應已經給了答案,他也無須再逼下去,免得嚇著他。
    回身坐落於窗邊的檀雕木椅上,他淡淡說了句〝別管朕,繼續忙碌你的。〞,目光落於運昌軒外那池波光粼粼湖上,幾朵芙蓉清雅盛開。
    這……皇上生氣了嗎?
    本想啟唇問話,卻又想,要是真惹怒龍顏,她又該當何罪,還是閉起嘴巴,埋首於文書間。
    三刻鐘過去,倪傲藍動了動微酸的肩膀,眼眸望向窗邊。
    縷縷旭光臨落下,少年帝王撐托著頰畔,艷紅裳衣輕柔垂疊,一抹凝香春紅盡洩,墨髮映澤絲絲如綢,似靜待伊人來訪。
    瞬間,她屏息注視。
    是什麼讓他望得如此入神?
    而此刻,又是誰會出現在他的心湖?
    一旁金福似已習慣般,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不為主子的舉動而惶惶不安。
    依舊是芙蓉。
    那年一襲水色芙蓉靜埋白雪中。
    感受到投過來的灼灼眸光,南宮潾側過臉龐,朝案前少年勾唇,猶如一朵淺淺粉桃的曼陀羅沐浴於柔光下。
    〝愛卿,你分心了,如此卷宗可於後日全數閱畢?〞他語帶調侃。
    再次被抓著戀看美色,倪傲藍微鼓雙腮,不服氣地回應。
    〝回皇上,微臣明日即可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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