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
    听见李阿姨叫了一声,戚时安挂断电话走进卧室,还以为对方弄坏了什么东西。
    “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说你不要生气。”李阿姨关上衣柜门,把地上装垃圾的纸袋拎起来,“我看沈先生蛮好,你不要管不住自己。”
    戚时安觉得莫名其妙:“我怎么了?”
    李阿姨摆着臭脸走到他面前,然后打开垃圾袋给他看。戚时安狐疑地低头一瞧,那条黑色蕾丝内裤居然被卷成一小团丢在了里面。
    “我悄悄帮你扔掉,但是再发现一次我就不帮你瞒着了,缺德!”李阿姨义正辞严,“还带回家里,真是不知好歹!”
    戚时安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李阿姨进浴室打扫了,他气得冒烟儿,走路都六神无主像高烧复发。
    “怎么了?”沈多意打着鸡蛋见戚时安走来,担心地问,“章先生有事?”
    戚时安如丧考妣:“臭老太太把那条蕾丝内裤扔了,还骂了我一顿,说我缺德。”
    沈多意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乐得把蛋液都洒出去一星半点,心中大喊“扔得好”,但表面哄道:“没事儿,咱们再买,买一盒。”
    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一早两个人准点到了公司,戚时安直接上楼开会,沈多意在办公室忙着进行财务审核,下午还有培训要做。
    “沈主管,洲立国际的杜先生来了,他没有预约,但是很急。”
    沈多意正在检查数据链,头都没抬:“请他去会客室,他爱喝龙井,我等会儿过去。”
    市场总有风险,客户在波动面前也时常按捺不住找来咨询,沈多意忙完手头的事情,立刻把手机调成静音前往了会客室。
    一场谈话既要分析行情变动,也要规划对方公司的后市走向,还要安抚客户的情绪。他说得口干舌燥,等结束时发现有七八个未接来电。
    水没来得及喝,沈多意立刻拨了回去,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他紧张地问:“游小姐,是不是章先生有什么情况?”
    游思激动地喊:“他醒了!一刻钟前醒的!”
    沈多意马上跑出了会客室,赶到会议楼层后门都没敲,直接冲进了会议室。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投来,戚时安站在幕布前也看着他,问:“出什么事儿了?”
    沈多意的胸膛起伏着:“章先生刚刚醒了,您快去看看吧。”
    会议暂时中止,戚时安拿上手机和外套就往外冲,进电梯一看才发现了那么多未接来电。他和沈多意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医院,行至病房门前时先听见了里面的哭声。
    戚时安心中一沉:“是醒了……还是挂了?”
    沈多意砸他一拳:“醒了!”
    推门而入,章以明靠坐在床头,薯条在旁边大哭不止,游思淡定地坐在床边,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情况。
    见他们进来,章以明瞬间伸出了手,戚时安快步过去以手相握,骂道:“你还知道醒啊,我以为你从此就成植物人了。”
    章以明还很虚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出事的时候,我也以为自己活不成了,没想到命还挺硬。”
    薯条还在哭着,沈多意上前给他擦了擦眼泪,问:“怎么了宝贝儿,爸爸醒了,应该高兴啊。”
    “他吓的。”游思恢复得很好,已经忍不住化上了淡妆,“医生围了一圈,又检查又拔管,他以为自己死了爸了。”
    章以明牵动伤口“嘶”了一声:“你会不会说话,我都这样了,不能哄哄我?”
    游思骂道:“你还好意思说,我自己还一身伤呢,守了你半个多月才醒。”
    平时静若无人的病房霎时间热闹起来,戚时安说:“你俩算了吧,你吊了他好几年,现在等他半个月,就当扯平了。”
    沈多意看向章以明:“章先生,你快点好起来,游小姐说你醒了就结婚,而且公司还有那么多事儿需要你。”
    章以明摩挲着抓住游思搭在床边的手,摸到对方无名指上的戒指才安了心,他认真地回复道:“医生说我要是完全康复,至少还要一年半载,而且还有无法完全康复的可能。”
    戚时安已经估计到了,出声安慰:“那你不要多想其他的,好好养着。换个角度想,那么严重的事故还能捡条命,已经很幸运了。”
    “我知道,我挺知足的。”章以明看看游思,“我们俩准备去悉尼,过过一家三口的日子。”
    游思开口:“迟了几年,应该好好补偿孩子。而且他的身体需要休息,所以我想带他回悉尼静养,别的就不管了。”
    戚时安和沈多意对视一眼,都很赞同。没什么比健康更重要,何况章以明短期之内根本无法恢复。戚时安表态道:“那你们去那边以后别吵架,别翻旧账,祝你们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章以明笑着,很平静地说:“时安,公司就交给你了,我准备把股份都转让给你。”
    沈多意抱着薯条坐在椅子上:“章先生,你可以吃红利,没有必要脱离公司,毕竟明安是你们一起创立的心血。”
    “不,那不公平。”章以明很坚决,“股份转掉,我拿着一大笔钱就和老婆孩子逍遥快活去了,以后累死累活我可不管了。”
    游思笑着说:“谁跟你逍遥快活,等你好了,给我累死累活办个思明金融出来。”
    戚时安明白对方的想法,但也有出于对公司的考虑,回应道:“你的股份我不会全部接收,否则我就拥有了绝对权力,那样的话对现代企业没有好处。”
    章以明点点头:“那就内部认购,让高管们分一分,之后高级合伙人的位子谁坐,就不关我的事了。”
    正值中午,他们几个在病房一起吃饭,游思边吃边给章以明喂食。被营养液吊了半个多月,章以明吃得很痛苦。
    薯条忽然问:“那我到底叫章薯条还是游薯条啊?”
    沈多意故意逗孩子:“你还差点叫戚薯条。”
    碗里的鸡腿没了,他扭头看旁边的戚时安,戚时安生气地说:“话那么多,我看你也顾不上吃。”
    沈多意随他去,小声说:“开玩笑呢,别气别气。”
    “时安叔叔。”薯条自己想了想,“我觉得你儿子应该叫薯片,我们俩可以弄一个组合套装!”
    游思乐得差点把汤洒章以明一脖子,沈多意也笑呛了,戚时安烦道:“谁跟你组合套装,你找番茄酱组合去。”
    吃过午饭,戚时安和沈多意回了公司,路上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心情都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他们是不是总算等到雨过天晴了。
    两个人在高压工作下忙碌,每日同进同出,但在公司所交谈的内容永远都是工作相关。或许是行事太过磊落,也或许是业绩太过突出,反而和平得很,几乎没人议论。
    “沈主管,这是培训会的人员考核表。”助理姑娘烫了头发,还做了指甲,看上去很不一样。
    沈多意接过:“我十五分钟弄好,你到时候直接进来拿,然后出公告。”
    “好的,我知道了。”助理姑娘没走,小心翼翼地问,“沈主管,我年底结婚,您能不能作为公司方领导出席,在婚礼上说两句呀?”
    沈多意没想到还有这么个事,抬头说道:“先恭喜你,但是你也知道最近公司有多忙,我不一定有时间。或者你问问唐主管,我们俩平级,一样的。”
    助理姑娘耿直地说:“可我一直跟着你干活,其实我特别担心你再升职以后就换助理了。”
    沈多意好笑道:“我现在是主管,升哪去啊。行了,有空的话我到时候会去的,实在没空也别对我闹意见,肯定包个大红包给你,总之先祝你新婚快乐。”
    办公室安静了,沈多意继续工作,他打开考核表出分,想起了给齐组长做伴郎那次。他没精力可惜与对方的关系,只是因戚时安当时那句话而有些怅然。
    恨台上卿卿,或台下我我,不是我跟你。
    笔尖停顿,沈多意被万千思绪缠绕着。他知道两个男人省事很多,既不用领证,也不用办婚礼,有的甚至不用告诉任何人。
    可实在是喜欢的话,总归有些遗憾。
    内线电话响了,他接起,听见戚时安说:“晚上盯盘,你回家早点休息。”
    “好。”沈多意应了一句,挂断电话后抿住了嘴唇。他在犹豫,在掂量,而当他思绪纷杂理不出一个决定的时候,手机又响了一声。
    戚时安发信息补充道:“睡前发晚安给我。”
    沈多意看着信息出神,直到屏幕黑掉。而屏幕锁住的那一瞬间,他的心里却好像豁然开朗。他和戚时安重逢后的联系始于交流问题的邮件往来,他们的好感与欣赏产生自会议上的交谈和争执,他们的契合有一半是源于工作。
    既然约定俗成的仪式他们需要免去,那他就用另一种方式弥补。
    沈多意重新打开手机,然后按下了拨号键,电话接通,他说道:“你好,我姓沈,想出一套温湖公寓的精装房。”
    联系完房产经纪,他呼了口气。沈老走了,那套房对他来说只能触景伤情,何况他下了决定,需要一大笔资金,所以干脆利索地准备卖掉。
    戚时安的头脑和感觉都很敏锐,不出两天就猜测到沈多意有事情瞒着自己,但他没有询问,也没试探,等着对方主动相告。
    都是成年人,哪怕再亲密也要给对方空间,虽然好奇心把他折磨得要死要活。
    早上一起坐在圆桌前吃早餐,沈多意看着那株蔫巴巴的绣球花,吃得很香。戚时安一边浇水一边爱抚,无奈地说:“我看出来了,你是真不喜欢我的多多。”
    沈多意跟对方玩文字游戏:“你喜欢你的多多就行,谢谢啦。”
    吃完饭一起上班,路上戚时安接到了霍老的电话,问他们年底几号开始休息。沈多意在一旁听着,等电话挂断后率先说道:“往年除夕我和爷爷都是回秋叶胡同过,今年……”
    戚时安说:“今年爷爷刚走,大家肯定惦记你,我送你去,和叔叔阿姨好好吃顿年夜饭。但是明年要在我家过,轮流着好不好?”
    沈多意倍觉感动:“好,都听你的。”
    “都听我的?”戚时安趁机说道,“那你对我的花好点,你的小戚我还天天帮你擦呢。”
    沈多意靠着车门笑,投降了,笑完忽然说:“晚上我约了人,不回家吃晚饭。”
    戚时安打着方向盘,终于忍不住了:“约了客户么?”
    “不算吧,属于合作方,银行的经理。”和明安长久合作的银行属于公司的合作方,但凡市场政策有变,两方都要研究调整。
    戚时安没再多问:“那我去医院看看章以明,他貌似已经能坐了,转股的事儿我跟他商量一下什么时候办。”
    关于转股的事之前已经在系统出了正式公告,基本全公司的员工都在观望着领导层的重组,也有希望戚时安大权独揽的,省得麻烦。
    病房里安安静静,薯条窝在章以明旁边睡觉,地上还掉着本乐谱。戚时安放轻脚步走近,然后把薯条抱去了外间的小床上。
    他折返回去,在床边的椅子上坐好,顺手掰了根香蕉。章以明率先开口:“过两天我回公司一趟,怎么着转股会议我得出席。”
    “嗯,给你买个风骚点的轮椅。”戚时安吃完香蕉又拿了串葡萄,“游思跟你一走,游哲又没人帮了,他肯定背后骂你。”
    章以明“嘶”了一声:“怎么挑拨我和大舅哥的关系呢,游思这几天已经开始交接工作了,还新请了人。倒是你,这次转股是个好机会,你没想让多意争取争取?”
    戚时安擦擦手:“想过,可是老爷子刚走,他表面已经恢复,其实心里肯定有伤痕要慢慢养。我不想让他那么辛苦,再说,这种大事还是主要看自己的想法,我也不想干预他。”
    从医院离开时还不算太晚,戚时安独自回家,路上收到了沈多意的信息,对方叮嘱他晚上有七级大风,要记得关窗。
    沈多意刚刚发完信息,正好银行经理去洗手间回来,他在资料上签了名,说:“资料我已经看过签名了,明天下班耽误您一点时间,我去银行签协议。”
    银行经理说:“客气,咱们一直合作,帮忙是应该的。”
    又寒暄了一阵,从餐厅出来时已经起风了,沈多意打车回家,心中吊了几天的石头总算落地。
    家里黑着灯,他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卧室,戚时安难得睡这么早,他坐在床边观望对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对方拧着的眉心。
    戚时安梦呓了一句:“多多……”
    沈多意倾身回答:“在呢。”
    戚时安又道:“别蔫儿……”
    沈多意语塞:“……我现在就把它扔了!”
    还未起身,双臂被抓住猛地一拽,他栽倒在戚时安的胸膛上,抬头正对上戚时安明亮的眼睛。“把什么扔了?”戚时安手掌下移,托住了他的屁股。
    天旋地转,沈多意被压倒在床被之间,他被抓了现行,只好不打自招:“你反思一下我为什么会跟盆花争风吃醋。”
    戚时安低头咬他的脖颈:“是因为太久没疼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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