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外那么多人,家长、小孩、保安、老师,挤得水泄不通,空气里更是堵着哭声、尖叫,还有里里外外的鸣笛。
    可只消一眼,纷扰便如退潮般消失。
    这一眼他甚至没有看到秦却,只看到那个从未在他心脏上、骨血里淡去的背影。
    他以极轻的声音唤:“柏先生。”
    “孔雀叔叔。”秦却仰着脸,并不认生,“爸爸的朋友。”
    柏云孤戴着金丝边眼镜,窄长的风衣被匀称完美的身体撑起来,像是挂在衣架子上。
    他唇边含着笑,眼睑半垂,些许日光穿过阴影滑落在他瞳中,令他看上去格外温柔。
    “小却放学了。”
    “是呀,今天爸爸好心,一会儿就来接我!”
    “好心?爸爸只有今天才好心吗?”
    秦却摇头,将上午在车上与秦轩文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说完觉得不该数落爸爸,又补充道:“我理解爸爸。”
    柏云孤笑意更浓,听秦却嘀嘀咕咕好一阵,忽见秦却看向自己身后,眼中放光。
    不用想,也知道谁来了。
    “爸爸!”秦却急切地跑过去,“爸爸,你来啦!”
    柏云孤半转过身,与秦轩文四目相对。
    眉间眼中,一人平湖静月,一人惊涛蔽天。
    秦轩文紧抿着唇,瞳孔狠压,竭力控制着情绪。
    可他周正西装里的身躯硬邦邦地绷着,肌肉间的纹路浸满汗水,青筋鼓胀,四肢被沸腾的血液冲击得近乎僵硬。
    秦却抱着他的腿,蹭了半天未得到爱抚,小声问:“爸爸,你怎么了?”
    他吸进一口躁动的空气,那些滚滚退去的潮这才涌了回来。
    人声鼎沸,你推我挤。
    可他的双眼仍旧停驻在前方,几乎一瞬不瞬地望着柏先生。
    两年的想念织出了一张密实的网,他被束缚在那张网上,不得动弹。
    柏云孤款步上前,从容一如往常。
    “您怎么……”秦轩文喉结滚动数次,才将话说完整,“您怎么来了?”
    您是来看我的吗?
    您是来接我回去的吗?
    沾着血混着泪的话抵在嘴边,于唇齿间挣扎,却最终如当年品尝过的“年方二十”一般囫囵咽下。
    二十五岁,明氏举足轻重的人物,再也不是二十岁时动不动就红眼、掉泪的长不大男孩。
    激烈的情绪比高纯度的苦艾酒还涩,他堪堪伫立,在大庭广众之下,维持着成年人应有的体面。
    “有事需要小单帮忙。”柏云孤年过三十,腾腾杀气倏然收敛,目光愈发沉肃,直鼻深目薄唇,每一道线条都被岁月打磨得更加完美。
    “是吗。”秦轩文终于牵住秦却,视线略飘,“那您来这里……”
    “看看他。”柏云孤垂眸,冲秦却温然一笑,又抬眼,“也看看你。”
    明氏的员工绝对想不到,他们那精美瓷器一般的秦助理也会有管理不住神情的时候。
    秦轩文胸口震荡,西装几乎遮不住那颗近乎炸裂的心。
    他的声音绷得像快要断开的琴弦,“那您现在打算去哪里?我开了车,我……我送您去。”
    柏云孤以视线描摹着他的面容,认真、细致,好似有一缕深情掩藏在云淡风轻中。
    须臾,柏云孤一笑,“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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