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侍卫认得她,上前行礼:“殿下,来寻将军么?属下进去禀报。”
    “将军歇下了么?”司徒香问道。
    “半个时辰前才安置。”那侍卫回道。
    “不必禀报了,我......晚些再来。”
    司徒香说着走到帐前,伸手把帐帷拨开一条窄缝,往里望了一眼。
    帐中一片漆黑,但是她仿佛看见了姜景仁熟悉的睡颜,心中有种得偿所愿的充实完满。
    她翻身上马,出了军营,任由马带着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这回她不急了,马渴了,把她带到一条河边。
    司徒香不知道这是什么河,她下了马,牵着缰绳把马带到河边,温柔地摸摸马鬃,解下佩刀放在河边的石头上,一步步地走进河中央,河水很冷,渐渐漫过她的小腿,膝盖,腰,脖颈。
    司徒香回头望了一眼军营的方向,闭上眼睛沉入这无名的水里。
    ***
    入凉州以来,卫琇与司徒徵数次交锋,这是最残酷的一次。
    两人都明白,已经到了必须决出胜负的时候。双方主将亲自上阵,战鼓如雷响彻云霄,生生把东边的天空敲开一条裂缝,血色的朝阳映亮了地上的血河。
    卫琇不停地挥刀,整条胳膊都已麻痹,他便将刀换至左手,继续砍杀。
    这个司徒徵更是早已露出疲态来,一队亲兵将他护在中间。
    突然从背后射来一支冷箭,一名侍卫在千钧一发之时扑上前来,堪堪以身替他挡住。
    汝南王转过身去,是他所剩无几的亲信之一。
    侍卫们冲上前去将那谋逆之人制服:“说!是谁派你来的!”
    那人不肯吐露半个字,被侍卫们乱刀砍成了肉酱。
    即便他不说司徒徵也能猜到,他想着把江山拱手让给儿子,儿子却迫不及待要立即置他于死地,衰朽疲弱之感突然漫过他全身,让他不能动弹。
    真的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侍卫的圈子退得越来越小,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他想再杀几个人,已经杀不动了。司徒徵看着一箭之遥的卫十一郎,一身血污仍是那么年轻,那么干净,如同黎明一般辉煌,而他将留在夜里。
    司徒徵朝着卫琇笑道:“钟十一娘。”
    卫琇闻言果然脸色一变。
    司徒徵心满意足,抬剑往脖子上一抹,从马上栽倒下来。
    ***
    钟荟腹中的绞痛一下紧似一下,阿枣忙扶她躺下。
    马车是临时找的,车厢既狭窄又简陋,阿枣只能将大氅与她垫在身下,紧紧握住她的手:“娘子,您忍一忍,待到了安全之处......”
    钟荟痛得抽了口冷气,刚想说还能忍一会儿,身下突然一热,一股热意涌出来,是破水了。
    大夫交代过,若只是抽痛还能行动,一旦破水便不能再颠动了。
    钟荟无奈地摸摸肚子,苦笑道:“你家娘子倒是能忍,这小崽子偏偏忍不得这一时半刻......出来看阿娘怎么收拾你!枣儿......你同前面的侍卫说一声,寻个隐蔽些的......嘶......寻个隐蔽些的地方把车停下......再这么颠下去我要散架了......”
    阿枣撩开车帷探出头去,低声把夫人即将临盆的事说了。
    侍卫们只好寻了个地方停下,翻身下马将马车围在中间。
    这时候再去找稳婆和大夫太冒险,阿枣一个没出嫁的大姑娘束手无策,急出了一头汗。
    阿杏在外头呜呜直叫,钟荟在车中听到她的声音,对阿枣道:“听听她有什么话说。”
    侍卫把她押到车帷前,取出塞在她口中的帕子。
    “娘子,”阿杏急着道,“我小时候见过我阿娘生我阿弟,你让我来帮忙,我知错了娘子......”
    “你还有脸!”阿枣气得直跳脚,又想冲上去打她。
    钟荟摇摇头:“让她进来罢。”
    钟荟本以为生孩子大约也就是一两个时辰的事,谁知破水后过了许久还是没有动静,就是隔一会儿痛一阵,肚子里那小崽子临到头似乎又不急着出来了。
    “是这样儿的,奴婢的阿娘生我阿弟生了一夜呢。”
    阿杏说着拿帕子想替钟荟掖额头上的汗,被阿枣劈手夺了过去:“你别动娘子!”
    阿杏只好讪讪地退到一边,紧贴着车厢壁跪着。
    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东方的天空有些发白了,变成香灰般的颜色。
    钟荟腹中疼痛越来越频密,越来越强烈,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衣服早已经浸得透湿。
    “快了快了,”阿杏举着灯低头看了看,“娘子再忍忍,马上就要生了。”
    “外头的情形如何了?”钟荟阵痛刚过,听到砍杀声似乎离得近了,无力地问道。
    “奴婢去外头看看......”阿杏把头探出车外,模模糊糊看见许多黑影靠近过来。
    她连忙拉起帷幔,仿佛一层毡布能将危险挡住。
    侍卫们察觉到危险,纷纷拔刀,呈扇形排开。
    将他们包围起来的除了司徒徵派来的死士还有百来名前来袭营的士兵。他们拔出兵刃便砍杀过来。双方人马立即战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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