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夏垂着头道:“我爹去的早,那年正逢宫里招人,一个人三十两银子,我就瞒着家里把自己报了上去.
    绣夏说的轻描淡写,五皇子却不是吴下阿蒙,哪里听不出来他们一家人的艰难。
    “你们从前是以务农为生?”五皇子问道。
    绣夏点点头。
    “家里还有没有其他男丁?”
    绣夏道:“我还有两个弟弟,不过他们年岁还小,我离开时小弟连路都走不稳。”
    “地里收成不好吗?你们有多少地,每年能得多少粮食?要交多少税?”
    之前在进学时,听到建武帝和大皇子二皇子说起民生问题来,五皇子便留了心。
    绣夏不知道为何五皇子关心起这些问题来,便详详细细的说了一下这几年的情况。
    五皇子听了后若有所思,随即道:“那你弟弟和娘亲现在怎么样了?”
    绣夏道:“去岁娘领着大弟来看过我,大弟已经启蒙了,听娘说很是用功,小弟也会说话了,家里还算过得去。”
    宫里每年都有几日可以让宫人们见见家里人,但是很少会有人跋山涉水的跑到皇宫这个让人脚软的地方来,就是为了见上女儿或者没了根的儿子一面。
    所以像绣夏这般的,确实也少见。
    五皇子感慨的点点头,也只有这样的家庭,才养的出绣夏这样的女儿来。
    她虽然是个小宫女,但在他看来,却是比许多男儿都懂忠孝之道,若是个男子,他必然是要拢在身边好好培养的。
    可惜绣夏是女子,只能待在后宫之中。
    五皇子喊旁边站着的王德光道:“一会儿赏绣夏一百两银子。”
    绣夏连忙跪下称不敢。
    五皇子道:“这是给你家里的,你上回要的赏赐还是轻了一些,这次给你补齐。”
    绣夏只有谢恩。
    说完了这一茬,五皇子见绣夏情绪有些低落,想来是想家了,便转了一个话题叫王德光道:“你去把第三排第二本的诗集拿过来。”
    五皇子刚进学一个多月,虽然用功,但读的都是四书五经,刚刚说起梅花,他便对梅花的诗词有了兴趣。
    他在一边看诗,看到好的就记下来,绣夏则在一旁磨墨。
    “这一句最好,‘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五皇子喃喃道。
    他放下笔,又读了好几遍:“走,咱们去梅园看花。”
    寒冬腊月的,屋外还飘着柳絮一般的小雪,绣夏连忙拿了件披风给五皇子披上。
    “殿下还得多注意身子才是,外面这样冷,冻着了怎么好。”
    “就要在雪天里看梅才有意思。”五皇子一笑便露出了两个酒窝来,“你也穿厚点,把袖炉带着,我们一起去。”
    梅园里的花开得正好,虽然顶着凛凛寒风,却灿如云霞,远远望去,似是冬日里燃烧着的一片火焰一般。
    绣夏跟着五皇子,踩着厚厚的雪,一步一步,只觉心中安宁,似乎再走上几个时辰都不累。
    只是并不是五皇子才有冬日看雪的兴致。
    梅园里当今圣上正和淑妃赏梅。
    五皇子脚步一顿,还是上前请安道,“儿子见过父皇,父皇万安。见过淑妃娘娘,淑妃娘娘金安。”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的好少,收藏的也好少,是我崩了还是大家在养肥啊,简直惶恐
    ☆、赏冬梅
    建武帝看见五皇子显然很高兴,扶起他道:“你来的正好,和朕一起走走。”
    淑妃也凑趣道:“果然是父子连心,这不,赏梅都能碰上。”
    这话说的有些诛心,五皇子听在耳里,面上却笑得羞涩。
    “刚刚在屋里看书,读到‘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心里觉得十分喜欢,便想来看看梅花,没想到父皇也在这里。”
    “想不到小五竟然喜欢这一句。”建武帝先是一愣,随即又笑道,“这一句诗很好,神清骨秀、高洁端庄。”
    “那朕要考考你,写梅的诗词有很多,你今儿要是能背出五首来,就算你读书用功了。”
    建武帝本是想为难一下五皇子,没想到却见五皇子不服气道:“听父皇的意思,是觉得儿子背不出吗?”
    “哈哈,朕可没这么说。”建武帝哈哈大笑道。
    五皇子又道:“那儿子要是背出来了,父皇今晚可要和儿子一起用晚膳。”
    “好好好,应你应你。”建武帝笑得越发开怀。
    “儿子想吃糟鹿筋,挂炉鸭子,驴肉热锅。”五皇子又忙不迭的点了许多菜。
    父子俩和乐融融,淑妃却在一旁差点把指甲都拧断了。
    她前些日子绿头牌被撤了,今天好不容易哄了皇上陪她出来,没想到竟然被一个黄口小儿劫了胡。
    五皇子刚刚才翻了诗集,这会儿摇头晃脑的,想都不想便背了五首出来。
    “好!”建武帝惊喜得抚掌道,五皇子进学短,竟能如此用功,真的出乎他的意料。
    “你几个师傅经常向朕夸你,说你慧而明理、敏而好学,朕只当他们言过其实,今日倒真叫朕吃了一惊。”
    说到这里,建武帝便找了个亭子坐下,考校起五皇子的学问来。
    一人问一人答,遇到不会的,五皇子也是虚心求教,教学相长,建武帝也觉得颇有意趣。
    到了晚膳时分,建武帝便撇开了淑妃,到五皇子的朝阳殿去了。
    “这里收拾得还不错。”建武帝道,“人太少了些。”
    “儿子年纪小,哪里用得着那么多人伺候。”五皇子面上毫不在意的解释道。
    建武帝听了心里却不大舒坦,觉得是后宫里的人怠慢了自己的儿子。
    等到用膳时,建武帝都放下了碗,五皇子还在吃,这食量叫建武帝都惊了一跳。
    “吃这么多,积食了又该叫太医了。”建武帝皱眉道。
    五皇子停了筷子,红着脸:“这菜好吃,儿子忍不住多用了一点。”
    因为建武帝的原因,这菜色自然是十分丰富,不过身为皇子,怎么可以耽于口腹之欲。
    建武帝便道:“量腹节所受,饮食有节方是养生之道,明白吗?”
    五皇子撅着嘴,还是点点头。
    “怎么?你有话说?”建武帝见五皇子面上不情愿,便黑了脸。
    五皇子吞吞吐吐道:“其实是儿子夜里总是饿,所以晚膳时才想多用一些,父皇不要生气,是儿子不好。”
    “夜里饿?”建武帝脸上一僵,他还没听说哪个皇子饿肚子的。
    “怎么回事?!”建武帝一生气,朝阳殿伺候的宫女太监们便跪了一地。
    景姑姑战战兢兢地回话道:“殿下夜里看书看得晚,司膳局那边没人伺候,小厨房的厨子也还没送来,所以这才饿着了殿下,都是奴婢们的错,陛下恕罪。”
    五皇子也是面上不安,不知所措的坐在一边。
    建武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这宫里顶红踩白,一个没了母妃的皇子,在细节上吃亏的地方自然是数都数不完。
    不过小五也着实窝囊,任由这些奴才欺负。
    心头转了几个念头,建武帝道:“传朕的旨意,负责这事儿的,不管是谁,先把职撤了,再一人二十个板子,涨涨记性,看以后谁还敢怠慢主子!”
    吴太监立刻下去传了旨,没一会儿朝阳殿外头就跪了十多个伺候的太监宫女。
    建武帝冷着脸道:“朕还不知道,这司膳局夜里竟是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下面几个管事的太监连忙磕头道不敢。
    把司膳局里伺候的人整治了一番后,建武帝又道:“去给淑妃传话,问问这后宫她是怎么管的,一个司膳局连伺候的人都没有,要他们何用!”
    本来是打算恢复淑妃的牌子的,但这下看来还得再冷冷她。
    建武帝发了一顿脾气,心头还是不甚舒服,因为小五今日这情状也和他有关系,这会儿是起身就想走,又耐不住五皇子那可怜兮兮的样子。
    “你也是!就由得奴才欺负!哪里还有主子的样子!”
    建武帝又教训起五皇子来:“这些奴才进宫便是来伺候主子的,一律敢拿乔的便通通打死,你是皇子,连下人都管教不好,以后出宫就藩,不是要被别人吃的死死的?!”
    五皇子一脸委屈道:“儿子知道了,儿子以后一定不让人欺负。”
    建武帝走后,朝阳殿的下人们还跪着,主子不发话,没人敢起来。
    五皇子见绣夏也跪在下面,眉头一皱,倒是连累了她。
    “今日父皇的话你们都听懂了,日后有偷奸耍滑的,别怪我不客气。”
    宫人们自然连道不敢,建武帝今天可不止是打了司膳局的人,他们宫里也人人挨了十个板子。
    见众人面上皆惶恐的很,五皇子也叹了口气,他年龄小,又没有母妃帮衬,即便建武帝还宠着他,但这宫里对他来说还是步步惊心。
    今日只是饿肚子,但他若是忍下来了,明日或许就是来要他的命了。
    所以他才会出此下策,用这等不入流的法子,借了建武帝的势,只求能暂时镇住这些奴才和他们背后的主子们。
    他必须得为自己争取长大的时间。
    五皇子对王德光使了个眼色,王德光先是一愣,见五皇子瞧着绣夏,才明白的点点头。
    待五皇子走后,王德光便趁着众人不注意,跑去了绣夏的屋子。
    “绣夏姑娘,这是上好的伤药,五皇子说,这段时日便不用您伺候了,您就好好歇着,马上也年下了,待过了年,再回五皇子身边伺候。”
    “谢过殿下。”绣夏接过药,心知今日之事自己只是受了连累,却也不觉得委屈,毕竟只有五皇子好,她才能好。
    建武帝发过脾气之后,司膳局那边立马恭恭敬敬的送了几个厨子来,更是知道五皇子口味偏重,选的都是最合适的。
    五皇子夹了一口白扒鱼唇,奶香扑鼻,汁浓菜烂,这样的菜若是放在以往,他是怎么也吃不得的。
    就是为了这一口菜,他都不能任由别人踩在脚底下。
    年节时,建武帝去哪儿都把五皇子带着,以示恩宠,过完年,便所有人都知道五皇子复宠了。
    半年过去了,一年过去了,五皇子不仅没有如淑妃意料中的失宠,反倒是更得建武帝的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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