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把整件事说得无情越好,就怕孙小乔自己去钻牛角尖,死胡同。
    就当这是一件寻常事,就当那是一位普通人。
    孙小乔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但点头是什么意思呢?她并没有说。
    温顽也不敢问。
    两人保持安静到中午,两人去吃了饭,迅速回来继续工作,一直到四点。在四点时,温顽和孙小乔几乎同时抬头看墙上的钟,确认准点后默契地开始关软件,关机。等到电脑屏幕一黑,就同时拎着包溜出了办公室。她们的早退之路没遇到阻拦,平时科长在的时候需要外出谈生意就可以直接离开办公室,何况科长不在。
    两人走的是公司后门,叫了出租车后,直接前往酒店。
    正式入住后,两人便在酒店内的超市里买好日用品,然后高高兴兴去泡温泉。
    这种活动确实很能振奋精神。
    在温泉里待了一小时,两人就忙不迭逃出来了,坐在套房的床上相互一看,都忍不住大笑,在池子里泡这么一会,两人都泡成了龙虾,煮熟的那种,浑身发红。“我觉得你可以给叔叔阿姨打个电话,他们老给我发短信。”温顽躺在床上若无其事地说,“虽然我一直替你保平安,但是我觉得他们应该更想听到你本人的声音。”
    “嗯。”
    “那件事……其实他们也不知道的,我觉得都挺无辜。”
    “嗯。”
    “你打不打电话?”
    “刚拨通呢!”孙小乔握着电话走到阳台去了。
    温顽笑了笑,又忍不住喊道:“你才刚泡完温泉,小心着凉!”
    “这么热的天气怎么着凉?何况我披着毛巾呢!”
    “反正你自己注意吧,小心冻出落枕。”
    “我知道。”孙小乔大声地回应一声后,关上了阳台的门。
    温顽在床上舒舒服服地躺下去。虽然最近赚了不少钱,但是刚才在前台交定金的时候其实她还是有一丁点肉疼。但是尝试过这里的温泉,陷在这个柔软无比的大床里,温顽顿时觉得,付那么多钱也值,太值了!果然是一分钱一分货。温顽难得在住宿方面如此大出血,感慨了半天,边思考边盯着天花板,几乎要睡着了。
    不过,很快她的手机响起铃声,温顽右手伸长抓过来接起,“喂,您好,我是温顽。”
    “温顽,是我。”电话那头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声。
    温顽打了个激灵,一头冷汗地跳起来。
    她拿开手机看了一眼来电姓名——孟仁律。该死,这通电话她就不该接!
    但已经接通了,再挂断电话就更不像样。
    温顽只能硬着头皮聊下去,“喂?”
    “你已经不在公司了?”
    “嗯,下午有单业务。”
    “那么,这么晚了,你们为什么不回家呢?”
    “……”
    “温顽?”
    “……”温顽很想说话,但是她连喉管都在抖。
    孟仁律明明是人,也不可能顺着无线信号爬过来,可是,为什么她会这么害怕呢?
    他悠然的声音简直像是鬼哭声,令她无比恐惧。
    “你为什么不说话?”
    “……”
    “怕我?”
    “不,不是。”温顽终于勉强地挤出了三个字。
    “现在快到深夜了,两个女孩子在外面游荡,是不是不太好啊?”孟仁律的声音十分温柔,就像是一位和蔼的老师,正在对顽劣的学生循循善诱,“是不是觉得外面太黑,不方便回家?没关系,你告诉我你们现在人在哪里,我可以开车去接你们回家。好吗?”
    “那个,不用了吧?我们现在有地方休息。”
    “不回家?这么晚,你们两个女生睡在外面?”孟仁律的语气很平和。
    但听在耳中,更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嗯~~嗯。”一句承认的话而已,温顽活生生被吓出了绵羊音。
    “温顽,你不要让我太担心呀。”孟仁律说话慢条斯理的,一种慢条斯理的狠戾感。
    “我这段时间,真的很忙,没空回家。”
    “那你至少要告诉我你们住在哪里吧?不然,我不放心。”
    “那,那就,就不用了吧?”温顽说话更加磕磕绊绊。
    孟仁律轻笑一声,“没关系。”
    挂断电话。
    没关系是什么意思?温顽的脑子里一瞬间就冒出十几种解释,都是暗黑系那种。她心里更加慌张了,只觉得这家酒店也变得非常危险。不行,她倒是可以自卫,可是万一孙小乔被牵涉进去,她可没有自保之力!还是叫她先回棠山吧!温顽倒是忘记,孙小乔本来就想辞职,是她开口劝住的。
    温顽哆哆嗦嗦地走向阳台,想马上把这份慌张的情绪与她分享。
    可是,当她走到阳台的大门前时,却突然听到孙小乔用甜滋滋的语气说:“真的?”
    这甜滋滋的语气温顽熟得很,孙小乔只对一个人这样说话。
    她急了,立刻打开阳台大门,“你跟蒋伯晖打电话?”
    孙小乔没料到背后突然冒出个声音,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扔出阳台。
    “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她瞪了孙小乔一眼,又对电话里温柔地说,“没事,是顽顽。”
    温顽指着手机,大声地问:“是蒋伯晖吧?”
    孙小乔摆摆手,“你别管我,让我打完电话。”
    “孙小乔!你脑子给我清醒点!”
    “等我打完电话我会跟你解释,现在不许打扰我们。”孙小乔推她进屋,关上了阳台的门。
    “你!”温顽难以置信地看着隔着一扇玻璃门的孙小乔,瞠目结舌。
    她就打了个电话,天就变了?说好的骨科be线,要改成对抗全世界的背德兄妹故事了吗?
    ……
    但是,出于尊重,温顽还是老老实实在屋子里等孙小乔打完电话。
    这间套房分玄关、客厅、餐厅、厨房,三间卧室,两间浴室,一个阳台。阳台接在客厅,等孙小乔打完电话回到客厅时,温顽大马金刀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睛盯着没打开过的电视机,铁青着脸,气氛凝重。仿佛她不是孙小乔朋友,而是她爹——不过,就连孙江赋本人,遇到这情形时都不一定有这么严肃!
    “你干嘛摆出这表情?吓着我了。”孙小乔一点都不受影响,大大方方在温顽身边落座。
    温顽扭头吼她:“你竟然还好意思笑!”
    “笑笑怎么啦?心情好呀。”孙小乔满面春风。
    被温顽当面驳斥也绝不还击,这是破天荒头一遭。温顽顿时吓了一跳,“难道你被施了什么法,还是说,你不是孙小乔,你被人附身了?呔,妖孽!”温顽道术齐出,但对着孙小乔戳了半天,孙小乔都不为所动——温顽选择的都是只针对妖邪的法术,对人无效,可见孙小乔还是原装。
    “什么啊,不是妖孽。”温顽放弃,“那你是怎么回事?被鬼迷了眼?”
    “我非得迷了眼才能跟他打电话是吧?”孙小乔笑着说,一点也不生气。
    “那不然呢?你忘了你最讨厌这个?”温顽是绝不可能忘。
    孙小乔讨厌这种事讨厌到——连在电视剧,电影,小说,看到类似剧情都要不爽。所以,上周六在孙宅温顽目睹那一幕,就知道孙小乔和蒋伯晖是彻底完了。没想到,才周二而已,孙小乔竟然就马上转了性子,跟蒋伯晖又打了电话,竟然还甜甜蜜蜜的?不是被鬼迷了眼是什么?整个人设都翻转了吧?
    “我当然讨厌那个,但情况不一样嘛。”孙小乔说。
    “什么不一样?你比较喜欢蒋伯晖不一样是吗?”温顽恨铁不成钢。这件事,就算孙小乔没那么讨厌,她也绝对不会支持,而且会亲自帮忙反对。近亲结婚是没有好下场的,孙小乔是一个喜欢小孩的人,她甚至亲自照顾过婴儿。别人家的婴儿都不讨厌,何况是自己的?近亲结婚是有很大几率生下畸形儿的。
    当然,有些人会说,没关系的人也会生下畸形儿,但是,近亲结婚生下畸形儿的几率非常大,并不像普通人那样可能是受到辐射或烟酒影响,又或者怀孕途中出了什么意外——近亲结婚生下畸形儿是基因问题,根本无法避免。这些人还会说,近亲结婚虽然会生下畸形儿,但也有可能生下天才。那又如何?孩子出世前,谁知道它是畸形儿还是天才?如果是畸形儿,它凭什么无端端要以这样的方式活在世界上?这本来是可以避免的。为了那一点点天才的可能,要多少畸形儿的痛苦去填?所以这个口子连开一次也不该。
    至于伦常道德,是更复杂的问题。如果有亲近血缘关系的亲兄妹可以结婚,那么,家人是否就不是一种阻碍了?那么父女和母子呢?那么当长辈亲昵地照顾一个晚辈,他究竟是想关切这位晚辈,还是想把这个晚辈拐到床上?那么,一个孩子连在家庭中也不会有任何安全感,他并非与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一起生活,而是与一群可以发生关系的同性与异性,当他得到保护时,这是出于亲情,还是一种求偶?
    爱情是人类的天性,但人类既然选择活在社会中,自然要遵守规则。
    天性也需要拘束。
    否则,追求性是天性,那么qjf岂不也是遵循自己的天性?为什么qj在法律中被归类于罪行?因为他伤害了被侵犯的人需要安全的天性,既伤害了受害者的身体,也伤害了受害者的精神。如果人人追求天性,当各自的天性发生交流,碰撞,矛盾,该怎么办?打一架?qjf想要侵犯受害者,他打赢就能肆意妄为?不,这时规则便会出现,保护受害者的权利。
    其实这种规则有时也能保护加害人,比如当他侵犯时被人发现,恰好旁边有许多抱不平的人,如果没有规则,他早就被活活打死了。
    享受着规则保护时,自然也应该付出义务,不然人类与大自然中无所顾忌的禽兽岂不等同?
    这样的道理,温顽明白,但讲得这么透彻,还是孙小乔和她闲聊时说的!所以温顽说着说着,更加生气,这些大道理,明明是孙小乔教给她,为什么现在孙小乔自己又不遵守这样的规矩了呢?她认真地把一切道理摆在明面,然后看着孙小乔,认真地问:“你究竟是怎样想的?”
    见温顽神情认真,并不是故意摆出来的样子,孙小乔也慢慢严肃起来。
    “你放心,我的想法一直都没有变过,我当然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
    “那你现在是怎么回事?”
    “你听我说话,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孙小乔咬了一下嘴唇,有点迟疑。
    “这是个秘密?”
    “不,告诉你没关系。”孙小乔摇摇头,“其实,他不是我表哥。”
    “他不是蒋先生和你姑姑的儿子?”温顽大惊。
    这又是什么八点档剧情?
    第一百五十八章 情深如许(八)
    孙小乔哭笑不得, “你别改我的话,我只是说他不是我表哥。”
    “什么?难道你小姑姑其实不是你爷爷的……”好像更狗血了?
    “喂!”孙小乔不得不制止她的自由发散,“你想多了, 还有,想挨揍吗?”
    “是你说得模棱两可,所以我才搞错!”温顽理直气壮地继续八卦,“你讲清楚, 怎么回事?”
    “我跟爸妈打完电话,他们让我联络阿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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