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好事”,二老太太自然满口答应下来。更是打定主意,要是那杨希和认命当她的寡妇也就罢了,不然,一定要闹得全帝都都知晓,如何也不能让她提出悔婚的意思。
    现在瞧着儿媳妇的意思,竟分明对自己颇有不满,也不想想自己这么做都是为了谁?!真是希盈丫头成了公夫人,杨家的影响力可不能更上一层楼?
    且即便沈家眼下暂时遭了难,不还有裘夫人的娘家并宫里的贵妃娘娘撑着吗?别看自己这个老婆子,可也听人说起过,眼下皇上最喜欢的就是五皇子,有这样的好亲戚,即便亲家公暂时有些坎坷,孙女婿的前途却是不可限量。
    看黄氏还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不免更加厌烦:
    “你也去打扮一下。好歹做人婶母的,总不好这样的大日子都不露面吧?”
    黄氏无奈,又见女儿不停使眼色,只得勉强应了。有心去找老爷拿个主意,哪想到下人却说,老爷这会儿还没下朝呢。
    黄氏心里暗暗嘀咕,心说难不成是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又想到或者是因为皇上才刚返回帝都,需处理的事情多了些也不一定。
    当下拿了贺仪,做了马车,往太子宾客府邸而去。
    相较于大房的幸灾乐祸,杨希和的反应无疑太过平静了些。
    “我家阿和,怎么这么命苦啊!”瞧着端坐在梳妆台前,神情平静、精心打扮的希和,顾秀文已是掩面而泣。
    好不容易女儿找到了如意郎君,怎么就会碰上这样的事?
    “都说虎毒不食子,那个沈青云,怎么敢这么血口喷人?”
    顾秀文性子柔软,还从没有轻易恨过什么人,眼下却也气的把沈家撕吃了的心思都有——
    当初沈承出事时,杨家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以杨泽芳的身份,还是很容易就打探到了事情始末,回到家里,以大正堂堂第一大儒的修身养气的功夫,都气的摔了杯子。
    明明自己女婿是救驾的大功,就因为沈青云这个糊涂蛋,生生变成了包藏祸心阴谋刺杀皇上的嫌疑人。
    且杨泽芳多次进宫,想要见皇上一面,替沈承请命——
    即便晋身岳父不久,杨泽芳自诩对沈承还是了解的。说句不好听的,自己这女婿真是想做什么事,绝不会这么莽撞无能。
    无奈何皇上也不知怎么想的,竟是不但见不到人,便是杨泽芳递过去的一道道奏折也全都没有半点儿回音。
    令得杨泽芳真真是急怒攻心。本来今天是西山回来后皇上第一次大朝会,杨泽芳直接告了假——
    一则不满,二则也是对妻女的回护。因着沈家的变故,怕是今儿个,真心道贺的不多,上门看笑话的不会少。
    女儿受了这天大的委屈,如何也不能再叫她被人欺负了去才好。
    “不然,不然,这婚事,就退了吧?”顾秀文拧着手帕子良久,终于狠狠心道。
    即便当初女儿这桩婚事,自己是乐见其成的,可再怎么说,自己也就这一个女儿,一想到希和将来会面临的悲惨命运,顾秀文就觉得仿佛被人拿刀子照心窝子捅一般。
    且顾秀文坚信,以老爷对女儿的宠爱,真是希和铁了心不愿意下嫁,说不得老爷还真会帮着想法子。甚或退一万步说,老爷到时候完全可以把所有过错推到自己这个当娘的身上,就说自己要死要活的不许女儿嫁……
    “娘——”瞧着青碧把最后一根钗子给簪好,希和终于转过头来,轻轻道,“这桩婚事,是女儿亲口同意的,即便眼下,女儿也,绝不后悔。”
    说着,微微一笑:
    “娘放心,女儿没事,将来会和,沈公子,一块儿孝顺娘亲的。”
    一句话说的顾秀文再次掩面痛哭起来。
    第154章 154
    “啊呀呀,这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呢?”
    二老太太还未进屋,就嚷嚷了起来。高亢的声调中明显带着丝毫不掩饰的欢快和幸灾乐祸。
    因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瞧着这一行人闯进正院的青碧,气的眼睛都红了——
    就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
    不请自来不说,还脸皮这般厚。之前老爷都和这家掰扯过多少次了?
    两家早已分族,没必要再事事攀扯到一起。
    倒好,一个个装聋作哑,只管往跟前凑,之前可不也是这样?生生把个安州杨家搅和的乌烟瘴气。
    连自己这做下人的都看不过眼,这家人却还自鸣得意。偏自己的身份,还没法说什么。
    眼瞧着几人在二老太太的带领下就要往房间里去,青碧忙紧跑几步张开手挡在几人身前:
    “几位远来是客,只需在前厅等候便好,没有主人邀请,如何就敢随随便便往别人房间里闯?真是,就没见过这般无礼之人……”
    这般被人指着鼻子骂,杨希盈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却也只能强压着。毕竟,再怎么说确然是自家无礼在前。不免暗暗埋怨自家祖母,怎么老了老了,做事这般毫无章法。
    旁边的黄氏已是羞得头都抬不起来了,更后悔之前如何就听信了婆婆的话,以为也就是到这里走一遭,看看热闹罢了。
    自己也就罢了,唯有女儿,自来最为帝都人称道的可不就是贞慧大方、聪颖知礼。要是今日的事传出去,不定外人会说些什么呢。便是嫁了人,说不得风评不好的话都不好融入帝都贵妇圈中。
    二老太太脸“唰”的一下沉了下来,令得两条深深的法令纹更显凌厉——
    都什么时候了,大房这会儿还这般鼻孔朝天,傲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之前因为孙女儿的婚事着急上火时,唯恐憋屈出病来,儿子就特特跟自己掰扯过。说是皇家给希和那个臭丫头并沈承赐婚,并不是殊荣,反倒是因为恶了大房这边所致。
    毕竟,杨泽芳那小子好歹也是什么三品的什么宾客,身为他的独生女,杨希和的姻缘即便比不得希盈,好歹也应该是个青年才俊才对。
    怎么也不会是沈承那般除了国公府嫡长子的身份其实却一无所有的纨绔。
    其实听儿子这般评价沈承时,二老太太就心平气和多了。
    毕竟,希茹可是自己的心头宝,二老太太心里,和杨希盈相比也不差,之前只是一门心思的想着国公府的门楣,长子无职无爵的,希茹能嫁入国公府也算是顶顶好了。
    却不料那沈承风评竟是如此差。
    皇家竟是看谁不顺眼,才会把那家姑娘给他。
    更妙的是前脚赐婚,后脚人就扔监狱去了。
    听亲家母的话,国公爷是无碍的,很快就可以放出来。沈承却是只有等着秋后问斩了。
    只是她一片慈母心肠,不忍心长子不成亲就做了鬼——
    当然,这样的鬼话二老太太是一点儿不信的。前面的内容也就罢了,有当贵妃的姐姐在宫里,国公爷的前程自然无碍。可要说裘氏疼爱沈承,却分明是天大的笑话。
    可二老太太却很乐意成全这样一个笑话。
    不然,不足以偿还希茹这些日子受的委屈。
    方才一路闯进府来,二老太太可不是一直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
    毕竟,相较于儿子官职的稳稳当当,大房这里不但摊上了个做天牢随时都有可能问斩的女婿,就是杨泽芳自己的官职也随时有可能不保。
    失去了希望的大房,还有什么可傲的?也只有低头认输一条路罢了。从前如何打压他们的,今后依旧能逼的他们看二房脸色行事。
    哪想到自进的府来,并没有自己预想的那般被人捧着,反而是不冷不热的把一干人等丢到前厅就不管了。
    竟是热闹没瞧着,先受了一肚子的气。
    若非自己硬要走到这里来,还以为大房真的是开开心心的等着沈家来下聘礼呢。
    只被个低贱的小丫鬟给埋汰了一通,方才的那股子听到顾氏哭泣的喜悦瞬时就消散的干干净净。
    二老太太抬起手里的拐棍就向青碧打了过去:
    “小浪蹄子,下作娼妇,瞎了狗眼的东西。睁开你的狗眼瞧瞧,老身是哪个,就敢这么胡沁……”
    恶毒的骂声一阵阵传进屋里,气的顾氏眼泪流的更凶——
    果然是恶客登门。哪有别人大喜的日子这么堵着门乱骂一气的?
    “阿兰。”希和举着菱镜的手顿了一下,头也不回道。
    阿兰应声走了出去。
    听到门响,二老太太微微愕了一下,手里的拐棍却是不停,眼瞧着就要打到青碧身上。
    不想下一刻手里忽然一空,正举在手里的拐棍一下被人夺了去,连带的整个人都被带的猛一踉跄,好险没摔倒。
    至于那根二老太太一向宝贝的紧的拐棍,更是被阿兰直接折成几节,又丢回二老太太脚下。
    “反了,反了,这……真是,忤逆不孝的东西……”二老太太傻了一下,下一刻顿时勃然大怒——
    眼下外面已是来了些贺客。旁人不知,二老太太却心知肚明,这些人并没与哪家是真心来道喜的,可不全是亲家母找来的和沈家关系亲近的?
    而之所以会来此,目的自然和自家一致,那就是防止大房这边悔婚。
    自己这会儿闹一闹,并没有人会说什么,相反,在有心人的添油加醋之下,却会坏了大房的名声。敢对自己无礼,就别怪会对他家落井下石。
    心思已定,也不管黄氏并杨希盈乞求的脸色,竟是只管混闹着撒起泼来——
    当初安州府时,可不就是经常用了这样的法子,每每把大房老太太气的哭天抹泪。生生逼的他们放弃了本宅,另外找地方搬了出去。
    “祖母——”杨希茹却忽然脸色一变。
    却是一个穿着茜色绣团花寿字纹照裙的老安人正绕过一个花榭,大踏步走过来。
    且这老安人自己也认识,可不正是大老太太?
    不是说大老太太是个傻的吗?怎么今儿个瞧着这么精神?更让杨希茹惊恐的是,大老太太手里也举了根拐棍。瞧她气势汹汹的模样,不会是要来教训自己几人的吧?
    一念甫毕,大老太太已然到了跟前,抡起拐棍朝着二老太太肩上背上就敲了过去——
    从糊涂了后,大老太太不独饭量大增,就是力气也跟着大了不少。
    这么几棍子敲下去,二老太太哪里受得了?当下疼的眼泪就下来了:
    “混账,谁——”
    一回头,正对上大老太太恶狠狠的笑脸。还不及反应,被大老太太兜头就是一巴掌:
    “你怎么长这样一张脸,我瞧着就恶心!”
    耳听得“啪”的一声响,二老太太头上的发髻都被打乱了,太过震惊之下,竟是连躲避都忘了:
    “你敢……”
    不妨大老太太另一巴掌就呼了过来:
    “我打不死你!你这个两面三刀的贱人!”
    青碧一旁瞧得低头闷笑不已——
    当初大老太太脑子清醒时,又厌恶又畏惧的可不就是这位动辄撒泼的二老太太?
    待得糊涂了后,畏惧倒是没有了,厌恶却是越发厉害。
    甚至有时做了梦笑着醒来,问她,就一叠声的说是“打坏人”了。眼下这也算另一种形式上的夙愿得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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