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过来了?可用过饭了?”
    却又顿住,却是自己这女婿的脸色怎么恁般难看?
    “莫慌,出了什么事?”
    看杨泽芳神情泰然,沈承一颗心终于安稳了些,在脸上抹了一把,半晌才勉强笑道:
    “无事,就是想问问岳父,伯母她们,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你问这个啊。”杨泽芳心下了然,女婿这是,想要打探女儿的消息呢,想了想道,“希言前儿个来信,说是他已然到了安州府,稍事安顿,就会启程……”
    “大哥,来信了?他说,这会儿,就在,安州府?”沈承头“嗡”的一声,只觉喘气都有些艰难。
    “是啊。”杨泽芳有些奇怪沈承的反应,刚要问为什么,沈承已是转身就往外走,走到一半意识到什么,忙回头匆匆一礼,转身时却是一下和要来通报的下人撞了个正着。
    下人一下被撞翻出去多远,沈承也猛一趔趄,却是游魂似的径直走了过去。
    杨府门外,张青正傻傻站在那里,他的旁边却是热锅上蚂蚁似的不停转圈的雷炳文,和神情难看的曲翎。
    瞧见沈承,几人齐齐一静,曲翎更是直接跪了下来。
    “兄弟——”雷炳文讷讷着上前,“我们以为,你已经知道……”
    沈承却忽然伸出右手闪电般锁住雷炳文的咽喉,同时抬起左脚,一下把曲翎踹的倒飞了出去。
    曲翎却是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地上跃起,顾不得擦拭嘴角的血沫子,再次跪倒在地:
    “属下眼下还不敢死,若然寻不回小姐,属下定以死谢罪!”
    第231章 231
    山风猎猎, 衣袂飘飘, 站在崖顶,无端端便会让人有一种飘然若仙、逸兴遄飞之感。
    只张青这会儿却是没有丝毫雅兴。
    实在是老大站在这里已经太久了,令得跟在身后的张青有一种心惊肉跳之感——
    从昨儿个知晓杨家小姐是在此处堕崖,老大就在此处盘桓不去。自己实在熬不住眼, 睡了一会儿,哪知一睁眼, 老大就不见了影子,还是旁边的兄弟说了才知道, 却是曲翎和老大去崖底实地查勘了。
    可叫张青说, 这都个把月的事了,能查出什么来了那才叫怪了。
    果不其然, 折腾了这么一宿,老大眼珠子都是红的,却依旧一无所得。
    “老大——”张青咽了口唾沫, 后面的话却有些说不出口。
    昨儿个老大还是何等的春风得意、意气风发, 就这么一夕之间, 就憔悴的不成样子了——认识杨家小姐前,老大可不就是这种万年古井般冷冰冰的感觉?这才活的像个人样多久啊, 杨小姐就……
    这贼老天,怎么就这么会磋磨人呢。
    叹了口气:“老大, 咱们回去吧,不然,请高僧……”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连具尸骸都没有留下,这杨家小姐也真是可怜。
    一句话未完,瞳孔却猛地一缩。却是沈承忽然平平向前踏出一步,整个人直直的向悬崖下堕去!
    “老大——”张青吓得魂儿都飞了,忙伸手去拽,却是抓了个空。
    竟是眼睁睁的瞧着沈承朝着崖下急速坠落。
    张青叫声委实太过凄惨,令得正在远处查看的雷炳文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冷着脸斥道:
    “大惊小怪做什么?对了,你家老大呢?”
    好像方才还瞧见沈承和张青并肩在悬崖边儿上站着呢,怎么一转眼就剩下张青一个了?
    “老大,老大——”张青白着一张脸,指着脚下。
    雷炳文只觉头“嗡”的一下,忽然升起一个不太好的预感——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吧?忙拔足狂奔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老大怎么了?”
    “我们老大,跳下去了!”张青转身拽住旁边拴在巨石上的绳索,就往下溜。
    雷炳文掏了掏耳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等意识回笼,直接成了傻子。
    皇宫中这会儿已是散了早朝。
    方仲和杨泽芳正结伴而行。
    两人虽是一文一武,平日里相处倒也相得。只方仲明显觉得,平日里最是云淡风轻的太傅,这会儿却明显有些心神不宁。
    方仲就有些诧异。
    杨家虽是子嗣单薄了些,可一双儿女,却是尽皆龙凤——
    听说他那儿子和皇上正经是患难之交,至于女儿,也是和皇后娘娘亲如姐妹。更别说,还有一个位高权重的女婿。
    这会儿分明应该是最春风得意的,如何倒是有些愁眉不展的模样?
    正自思量,不妨一阵“得得”的急促马蹄声忽然在后面响起。
    这之前,方仲可不是领了负责皇宫并京畿安全的重任?眼下新帝初立,正是百废待兴之时,当真是如何小心也不为过。
    什么人这般嚣张,竟敢在宫中骑马?
    蹙着眉往后一瞧,却是直接愣在了那里——马上的人分明是皇上,他的身后则跟着两队锦衣卫,个个神情肃穆。
    方仲登时吓了一跳,忙不迭迎上前拦住:
    “皇上这是要去哪儿?”
    杨泽芳也收起心绪——昨儿个沈承离开后,杨泽芳总有些心神不宁,更在听门房说沈承出来就和锦衣卫指挥使雷炳文起了冲突后,担心不已。忙不迭派人去沈承府上,那想下人却回报说是姑爷一夜未归。
    姬临也瞧见了杨泽芳两人,点了点头:
    “朕有急事出宫。”
    可刚走出不远,又有一匹马儿赶到,看马上人服色,可不依旧是雷炳文的人?
    瞧见皇上,那锦衣卫慌忙滚鞍下马:
    “皇上——”
    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姬临头皮都有些发麻:“发生了何事,快说!”
    顶着皇上要杀人的眼神,那侍卫已是两股战战,强撑着道:
    “我们大人说,能不能请皇上带了太傅大人一块儿过去……”
    他也不想跑这一趟啊。谁能想到好容易着人把沈大人救了上来,他竟然又当着大家的面跳了下去!
    “这个混账,还跳崖跳上了瘾不成!”姬临气的猛一甩马鞭。半晌长叹一口气吩咐道:
    “给太傅也准备一辆马车。”
    到了这会儿,杨泽芳如何不明白,怕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发生了,更甚者,还和自己有关。
    上马车时脚下一踉跄,好险没摔倒。
    姬临忙探手亲自扶住,神情明显愧疚不已:
    “太傅,还要劳烦你亲自去一趟……”
    杨泽芳手一下紧紧抠住车辕:
    “是不是,沈承——”
    难不成沈承真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毕竟,竟然惊动雷炳文亲自出手,甚至沈承还当场拒捕……
    “事情并非太傅所想,”姬临隔着马车低声道,“沈帅是国之栋梁。是朕,对不住他……”
    杨泽芳长出一口气,却转而更加疑惑。
    姬临脸色也是难看的紧,委实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虽然早已知道沈承那般至情至性之人,知道心爱的人惨死会有些受不住,却无论如何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等决绝之事。
    好在姬临对沈承的身手也不是全无信心,且听雷炳文的意思,崖底下这会儿还有搜查线索的龙骑卫,说不得沈承也不是全无生机。
    如何能想到,沈承那样的人也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寻死?
    怪道雷炳文会派人急火火的跑过来找杨泽芳,以他们翁婿的亲厚,说不定还能劝止一二。
    只这么多年相处却也知道,杨家希和虽是女孩子,于太傅而言意义却是不同,说是视为掌珠也不为过。
    所谓白发人送黑发人,若是因为知道爱女惨死,有个好歹……
    可怎么着也要先顾着活人不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请杨泽芳出马,劝住了沈承才好。
    当下只得含糊道:
    “……方才雷炳文派人通报,说是沈承,受了些伤……沈爱卿是个性子烈的,朕担心他会想不开……”
    却也知道这样漏洞百出的话,哄小孩子还差不多。
    当下不敢再对上杨泽芳的视线,只管催促马儿快行。
    杨泽芳坐在车中,脊背始终挺的笔直,甚至那般颠簸山路下,都没能让他有丝毫放松。
    好容易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杨泽芳“腾”的一下起身,推开车厢门就跳了下去。
    许是动作猛了些,脚踝处登时传来一阵刺骨的痛。
    杨泽芳却是丝毫顾不得喊痛,却是瞧着挣扎着坐在崖边的人,又急又气又心痛——
    若不是那背影太过熟悉,杨泽芳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那万军阵中取敌首如探囊取物的乘龙快婿!
    眼前的沈承哪还有战场上的半分意气风发?浑身上下说是鲜血淋漓也不为过,甚至脸上都有硬物割出的深深的伤口,这样狰狞的模样,简直和地狱中爬出的恶鬼相仿。
    许是察觉到身后的异动,沈承身形动了一下,吓得蹲在旁边的雷炳文和曲翎都是一激灵,竟是齐齐跃身牢牢的把沈承压在身下:
    “兄弟,你别再往下跳了——”
    语气里分明已是带上了哀求的意味。
    一眼瞧见姬临和他身后不远的杨泽芳,顿时眼睛一亮:
    “嗬嗬嗬!皇上啊,您可来了!”
    “杨大人,您快来劝劝沈大人吧,他要再跳下去,真的会没命的啊!”
    杨泽芳已是大踏步上前,抬起手来,就要去打沈承,却在瞧见沈承一身的伤口时又顿住,那巴掌竟是怎么也落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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