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欺负了荀桢人老。
    王韫其实挺想给荀桢穿衣服的,当然只是想想罢了。
    ***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荀桢。
    荀桢是合衣而卧的,他掀了被子,踩下床穿好了鞋,抓起银色的长发,拿起枕侧一根玉色的带子束了起来。
    王韫是个颜控,不折不扣的颜控,喜欢年轻俊美的少年,但面对荀桢是个例外。
    即使荀桢是个老头,王韫现在看着也很享受,好歹他是个驻颜有术的帅老头啊。
    她曾和方以默闲聊时得知荀桢的母亲是世家女,父亲出生也不差,之后官居高位,一线的生活水平,使他不怎么显老也情有可原。
    普通的老百姓则不然,王韫一直对上学时美术书上罗中立的《父亲》有着很深刻的印象。
    每每看到,内心都一阵泛酸。被阳光暴晒着的黝黑的皮肤,沟壑似的深深的皱纹,深陷的眼窝,额头山根处的滑落的汗水,手指粗糙干裂,堆满了松弛的褶皱。
    王韫就这么看着荀桢,联想到了美术书上的人物,刚刚冒出的一丝旖旎消失得一干二净,难道冷静了下来。
    她不知晓晋朝田间的老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自己穿越来一直养尊处优的生活着,吃喝玩乐,嫁给荀桢。拉着自己是古代女性受到种种约束的旗帜欺骗自己保护自己,想想穿越前辈,自己什么都不想,装聋作哑地什么都不做,现在又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王韫皱眉,事太多了,想到莫名的少年,想到荀桢,她有些不知所措。
    “小友久等了。”
    耳畔的声音拉回了王韫的思绪,王韫再看荀桢时,他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从容和一丝不苟。
    作者有话要说:  一点小糖
    第47章 书院
    王韫见他穿得单薄, 两眼一转,瞥见了房中的榆木衣架,横杆上搭着件苍色的鹤氅。
    她也未多想,伸手拿给了荀桢, “先生套上鹤氅吧。”
    荀桢抬头看了她一眼, 嗯了一声,接了鹤氅。
    王韫见荀桢穿下,想起自己刚刚自然得就像老夫老妻之间相处的动作, 默默烧红了脸。
    荀桢低头系着带子, 问王韫,“小友,此番可有什么收获?”
    “有。”王韫想也不想地答道。
    何止是有收获,收获简直大了去了, 出乎她的想象和意料。
    事情从鹤簪就一路跑偏,和王观珏之间的争吵, 莫名其妙的道士, 王琳无缘无故的邀约, 王韫被烦得一头乱麻。
    思来想去,只能一件件慢慢捋, 最紧要的是王琳的事,道士既然是李茂冲的徒弟, 也不急一时,看他神神秘秘的样子,想来短时间是不会告知自己真相。
    而王琳的宴会将至, 自己要面对的不止是王琳一人,她嫁给荀桢后第一次参与社交活动,得有不少闲得发慌的人看她的戏,真正的是要打起精神去对付。
    荀桢做得已经够多,王韫不愿再麻烦荀桢,故而只是简单提了提张廷溪和岑零露的事。
    “我和他们挑中了件镯子。”王韫笑道,“不知子卿会不会收下。”
    荀桢此时已经完全穿好了鹤氅,笑道,“他收不收下都是他的事,他虽然有些稚子的性子,但心中也有自己的决断,我想你们的心意子卿不会置之不理。”
    “托先生吉言了。”
    “提起镯子,”荀桢突然道,“我也有一物要赠给小友,望小友莫要拒绝。”
    “给我?”
    王韫闻言眼睛如星星一样亮晶晶的,又惊又喜地看着荀桢。她是个女孩子,也爱美,免不了俗地就想到了珠钗啊胭脂水粉啊是什么的。
    但是当荀桢带她到了桌子旁,坐下,拿出一只红木盒子放到她面前的时候,王韫内心只有一排省略号。
    她面前的不是珠钗也不是水粉,而是一方砚台。
    不知是该说荀桢正经呢还是故意逗她呢?
    纵使内心一排省略号,王韫依旧是口嫌体正直地打开盒子,仔细瞧起砚台来。
    砚台坚丽玉润,一眼瞧去若美人的肌肤,色泽曼妙,细腻润洁,凭心而言,十分好看。
    青黑色的砚身古朴雅静,石材纹理是金星状,外缘刻着一段苍劲的古树,枝叶繁茂,树干遒劲,而砚心则撒满了细细的金星纹理,好似斜风细雨,穿林打叶,既朦胧又潇洒。
    取得正是《定风波》中的意境。
    只一眼,王韫就被摄住了心神,方才所想的珠钗胭脂统统被抛之脑后,心下涌起一阵无法抑制的激动,一声接一声地惊叹。
    “真的给我吗?”王韫艰难地将自己的注意力从砚台上转移,使自己看上去不那么贪婪。
    突来的惊喜把她整个人都砸懵了,王韫激动又懊恼。
    看上去很贵啊!
    和荀桢在一起抄了快一个月的书,王韫一个对书法什么都不懂的,现在也能看出点好坏出来了。
    色似碧天,温润朴素,一看便不是什么随手就能在大街上买到的,王韫不敢要!她字不好看真给她简直是糟蹋了砚台,生生地使砚台跟错了主人,蒙了羞。
    王韫估摸着砚台也更想跟着荀桢一样的主人,而不是她一个闲着附庸风雅的俗人。
    可是真的好看,好想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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