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防地,王韫突然没头脑地冒出了一句,“先生你可曾喝过一种新奇的饮品?”
    “嗯?”荀桢很给面子的问道,“何物?”
    王韫转过脸,直直地看着他的双眼,“可乐。”
    荀桢含笑轻轻摇头,“不曾。”
    王韫看着荀桢的眼睛:“先生真的从未喝过吗?”
    荀桢:“可乐一词是我生平第一次听闻,何从谈起喝过它?”
    荀桢又问:“小友何故突然问我此事?”
    王韫不答话,两只眼依然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王韫好似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一样,垂下了头。
    她能看到荀桢眼睛未眨一下,脸上的神情更不似作伪,不论是谁,撒谎的时候总该有些破绽,可不知是荀桢真的从未喝过还是他变脸的技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她第一次发现荀桢真的不单单只是一个君子,他从前更是位极人臣的首辅,想要套出他的话,抓到他的破绽实在是太难了。
    王韫望着脚下坑坑洼洼不平的青石砖地,皱了皱眉,她要是想套出荀桢的话必须要换一个思路。
    心中千回百转,王韫思忖了半刻,重新抬起头,目光灼灼,面色坚定。
    “先生,我心中有个疑问已经困惑我多时。”
    “嗯?”
    “此问和先生有关,先生博学多识,此事又是涉及先生,相必先生一定乐于为我解答。”王韫首先给荀桢带了个高帽。除了上一次面对老太太,这是她第一次和人谈话时如此费尽心思。
    荀桢面色不变,并不直接答应王韫,而是笑道,“何事困惑你至此,不妨说来听听?”
    王韫暗自咬咬牙荀桢固然君子端方,但从前不愧是在官场上打滚摸爬的,说话做事都保有了三分余地。
    王韫:“先生以为什么才是真正的夫妻?”
    荀桢闻言,怔了一怔。
    王韫不等荀桢回答,自顾自地答道,“世人常谓夫妻要相敬如宾,但我却不太喜欢,总觉得少了些亲昵,多了些疏离,尤以士族为甚,夫妻相敬如宾,瞧着是鹣鲽情深,但内里两人到底怎样外人就难以知晓了,比起士族我更爱普通人家间的相处,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但好歹多了些人情味儿,彼此也更加了解,所以我很久之前便打定了注意,若是我的夫婿,我定同他坦诚相待。”
    “先生以为如何?”
    “先生既然是我的夫婿,我希望先生回答我,你当初为何娶我?”
    “说实话。”王韫自嘲地笑了笑,“我当初声名狼藉,其他人家都不愿求娶我,偏先生是个例外。”她目光清明,“先生,你拖了这么久,从成亲时到现在也合该告诉我了。”
    荀桢含笑不言,眼中多了些好笑和宠溺的意味,半晌,他才开口,“小友似乎误会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成亲之时,我曾言,小友不必把我当作你的夫婿,”荀桢目光如水,“小友想的十分新奇,但我却非你良人。”
    王韫:“……”
    荀桢的模样使王韫顿生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挫败感,她已经很强硬了,步步紧逼,根本不给荀桢喘息的机会,哪知道荀桢直接就抓住了她话里的漏洞,另辟蹊径,轻描淡写的就把她的话当了回去。
    日……
    以前不愧是当官的……
    王韫都想给他竖个大拇指了。她看着荀桢,愤恨地磨了磨牙。荀桢他既然把话题带到当初成亲的时候,王韫干脆也从此处着手,“可是……先生……我当初并未答应。”
    荀桢的目光落到了王韫的发顶。
    良久,他才轻轻地叹了口气,面上浮现着好笑的神色,“我倒是不知道你为了寻得一个答案,竟然会如此费尽心思。”
    “既然你想知晓,我便告知你吧。”荀桢手指微微一动,他低垂着眼,轻轻叹息着,“当时,小友以为自己声名狼藉,无人求娶,你可知晓,当时有一人想要娶你为妻?”
    王韫愣住了。
    有人想要娶她?她怎么不晓得?
    荀桢继续道,“此人我听闻是崔家子。”
    崔家子?
    王韫皱眉,京城有些高门大户,崔家也在其中,只是他们是老牌士族,向来心高气傲,怎么会无缘无故求娶一个没落家族的女儿,又是声名狼狈的。
    王韫把崔家子孙的信息在脑子里过了一回。
    不……等等……
    确实有一个人……有可能求娶她。
    如果她未记错的话,崔家有个宠得无法无天的儿子,名崔硕,崔硕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和崔家其他子弟根本就不是一个画风,崔家的个个子弟譬如芝兰玉树,崔硕直接跑偏了,他生得肥硕,性格暴虐,十足的膏粱子弟,论起好色同红楼里的贾赦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顶着崔家的光环,但愿意将女儿嫁给他的却是少之又少。
    他想要求娶她?
    “是崔硕?”
    荀桢颌首,“正是。”
    “于是我便赶在崔家前,向老太太求娶了你。”
    王韫不去想崔硕为何突然要娶她,而是言辞锋利地又问,“我同先生平生素不相逢,先生何必为了我,而主动上门求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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