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或缺的权臣
    就在高堂隆和陈矫去世的同年秋天,辽东太守公孙渊举起反旗,自称为燕王。
    公孙家族的崛起可追溯到东汉末年,当时董卓秉政,任命公孙度为辽东太守。后来整个天下乱成了一锅粥,但公孙度两耳不闻窗外事,踏踏实实窝在辽东当起了土皇帝。三国时期,魏国对辽东公孙家族采取怀柔政策,只要别造反,爱怎么折腾都行。可到公孙度的孙子公孙渊一上位便接连搞出越轨举动,时不时还跟吴国皇帝孙权勾勾搭搭。公孙渊也明白魏国对自己的容忍是有限的,这才自立为王。
    这么一来,魏国被东、南、西、北四条战线包围起来,而有实力的军事统帅,当时就只剩扬州都督满宠和雍凉都督司马懿二人了。
    在魏国初期,几大主战区的统帅都由曹氏和夏侯氏担任,后来逐渐替换成外姓重臣,到了今天,甚至连外姓重臣都补不上缺漏。
    该派谁去讨伐公孙渊?曹叡只能从满宠和司马懿二人中择其一。现实情况是,和吴国接壤的东部边境远比西部边境吃紧,满宠是无论如何不能调离扬州的,而自诸葛亮死后,西部边境平静了很多,因此,所谓人选其实只有司马懿一人而已。
    司马懿沉寂三年多,重新崛起的机会终于等到了。
    几天后,他被曹叡宣召入朝。君臣二人虚情假意地寒暄过后,曹叡转入正题。
    “朕希望能尽快结束辽东战事,您估计公孙渊会采取什么策略?”
    司马懿脱口而答:“对公孙渊而言,他放弃辽东逃往北方是上计;凭借辽河(今辽宁省浑河)地利阻挡我军是中计;龟缩在辽东襄平城(今辽宁省辽阳市)死守是下计。想来公孙渊这人贪婪至极,以他的秉性,断不会采取上计。臣料定他会先据守辽河天险,兵败后退守襄平城,最后必被臣擒获。”
    “好!那么战事会持续多久?”曹叡问话间突然咳喘不止。
    司马懿注意到了曹叡的病态,他有些惊讶,不过还是迅速将思绪转移到曹叡的问题上。“去一百天,战事持续一百天,回程再一百天,中间预留六十天休养,这么算来,一年足矣。”
    公元238年2月,曹叡下诏,命司马懿带着胡遵、牛金等雍州宿将,率总计四万大军征讨辽东。关于牛金这个人,他和司马家族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传说,其源头均指向当时一本流传甚广的谶书《玄石图》中的一句神奇预言——牛继马后。牛即牛氏,马即司马氏,暗示牛氏会取代司马氏。据传说,司马懿看到“牛继马后”这句话后,为免除后患,用毒酒谋杀了牛金,但这基本没什么可信度。
    就在曹叡下诏后,散骑常侍何曾上奏道:“自古率军出征者必须要设置监军,一方面作为主帅的辅佐,另一方面也为防备主帅出现变故(意指主帅举兵谋反)。如今太尉统率数万劲旅却没有监军,他麾下将领皆是他多年的僚属。人心非金石,这实在太危险了。”
    这里,我们要着重讲一下监军这个官职。顾名思义,监军的职责是专门监视出征在外的最高统帅,防止其率全军叛变,这不同于监某某州军事(监某某州军事是级别低于都督某某州军事的地方军事统帅),如果放到今天,监军就相当于军队里的政治委员。政委和军队长官(例如连长、团长、师长)平级,且彼此制约,这种制度称作双长官制,举个例子,师长要叛变,政委不答应,当场就能开设军事法庭处决师长。
    何曾的奏疏让我们发现一个重要细节,司马懿的军队中居然没有监军,可谓极不正常。曹叡当然不是因为信任司马懿才这么做,他对司马懿的忌惮无以复加。然而,他放眼朝廷,却找不出一个能有效防范、制衡司马懿的亲信重臣。处在这样的窘境下,如果还在司马懿的军队中设立监军,不仅于事无补,更会让司马懿心存芥蒂,而眼下,能最快速度解决公孙渊才是当务之急。
    “朕与司马公之间的信任天地可鉴!监军一事,何卿就不要再多言了。”曹叡沉思片刻,又下令道,“命何曾即刻出任河内郡太守!”
    曹叡为讨好司马懿居然把何曾赶出了朝廷。这事很耐人寻味。要知道,司马懿的老家正在河内温县,曹叡虽然没法给司马懿设监军,但他知道何曾是一心一意对自己尽忠,所以才让何曾去管理河内郡,也算拐弯抹角起到了制约司马懿的作用。
    可对于何曾来说,他本是皇帝近臣,却因为这一句话被赶到地方,绝对是热脸贴了冷屁股。更重要的,通过这事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谁都惹不起司马懿。在很多年后,何曾还会重返朝廷,不过,他再也不会干出类似的傻事了。
    曹叡为安抚司马懿花尽了心思,他重新起用司马懿的长子司马师为散骑常侍。此时司马师年已三十岁,他因牵涉“太和浮华案”遭禁锢,至今已度过八年无所事事的光阴。
    就在司马懿出征那天,曹叡亲率群臣送别。眼看快走到西明门了,曹叡刻意放缓脚步,慢慢落到了司马懿的身后,突然,他放声喊了一句。
    “司马公!”
    这突如其来的叫声令司马懿身体微微一颤,他本能地想转头,可在这一瞬间,他觉得舌头被牙咬得生疼。旋即,他自然地转过身子,面向曹叡垂头揖手。
    “陛下。”
    曹叡早先曾听说过司马懿有狼顾之相,他正是打算试探,但见司马懿体态正常,心里这才略感踏实了些。
    “朕就送到这里了。望司马公早日凯旋!”
    随后,曹叡特准司马孚、司马师继续把司马懿送到河内温县,让这一大家子衣锦归乡风光一番。
    在河内温县,司马懿接到了曹叡给他准备的又一份厚礼——朝廷恩赐的牛酒(古代馈赠、犒劳、祭祀的物品)。
    司马懿在家乡大摆筵宴,可谓风光无限。此刻,他不禁回忆起早早过世的大哥司马朗。当年,司马朗为躲避权臣董卓带着全家逃出洛阳,如今,司马家族举手投足皆能震撼天下,再也不用畏惧权臣,因为他自己已经成了魏国最大的权臣。不对,司马懿还是怕一个人,他怕皇帝曹叡。
    酒席宴上,司马懿内心澎湃,他站起身,面对家乡父老引吭高歌:天地开辟,日月重光。
    遭遇际会,毕力遐方。
    将扫群秽,还过故乡。
    肃清万里,总齐八荒。
    告成归老,待罪舞阳。
    这首诗前几句豪气万丈,可最后一句“告成归老,待罪舞阳”却颇值得回味。司马懿为何要待罪?想必是曹叡的忌惮令他心存恐惧。如同历史上那些功高震主的权臣一样,结局多不美好。自己或许也将以戴罪之身终结仕途甚至生命吧?司马懿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惆怅,不过,他并不是个甘于束手待毙的人。
    在家乡的最后一晚,司马懿醒了酒意,屏退左右侍卫,只留下弟弟司马孚和长子司马师。
    “散骑常侍可是陛下近臣。”司马懿看着司马师言道,“为父远征在外,你要做什么不用我多嘱咐了吧?”
    “父亲放心,我自会坚守本分,陛下的一举一动都会随时向您禀报。”
    司马懿点着头,若有所思道:“陛下的病情似乎越来越重了。”他能有今天的权势,很大原因是他在曹丕临死时成为托孤重臣,他有些担心,若自己远离京都时曹叡病故,托孤重任很可能被其他人截获。
    司马孚明白司马懿的意思,遂低声应道:“倘若陛下病危,我一定会通知二哥……”多年来,司马懿笼络了大批如郭淮、胡遵这样的地方将领,朝中关系则靠司马孚打理,兄弟二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司马家族的势力也因此愈发强大。
    司马懿听到这话,总算稍稍安下心来。
    武略
    公元238年春,司马懿意气风发地行进在前往辽东的路上,他虽年逾六十,身体却异常硬朗。
    “看,那是司马公!”道路两旁的百姓纷纷拜揖。三年前中原闹饥荒,司马懿调集雍州军粮赈灾。从那时起,他的大名便响彻中原。
    司马懿频频向百姓点头致意,他似乎继承了亡兄司马朗爱民如子的美名,但实际上,司马懿对百姓的感情并非像司马朗那样发自真心。这些支持他的百姓,只是加重他权势的砝码。
    “到哪儿啦?”司马懿询问军导。
    “启禀大人,已到孤竹,往前是碣石,再之后,就到辽河了。”
    三十年前,曹操北征乌桓时途经此地,在碣石诗兴大发,写了一首《观沧海》,至今广为流传。正是在那次远征途中,曹操麾下素以智谋闻名于世的郭嘉因水土不服死在路上。想到这里,司马懿随手抄起一件衣服披在身上。在他脑海中,曹丕、夏侯尚、曹休、曹真、诸葛亮……这些人的相貌一一浮现出来,都死了,他们都在比现在的自己还要年轻的时候就死了,或许连曹叡也会死在自己前头吧?司马懿欣慰地笑着。
    一阵凉风袭来,他打了个寒战,又将身上的衣服裹得更严实了。能活到最后的才是胜利者。
    当晚,司马懿算了算日程,唤来一名部将低声吩咐:“你带几个亲信先赶赴辽东,乔装成平民混进襄平城里去……”
    半个月后,襄平城接连出了几件怪事。在公孙渊家中,一只狗穿着人的衣服冠帽在屋顶狂吠;有人在厨房的锅里发现一个被蒸死的婴儿;城北的地里挖出一块奇怪的肉,似是活物,却没有手足(这大概是民间俗称的太岁,现今时有发现,是一种类似真菌的原生物)。往后的几天,襄平城中算卦占卜者不约而同地传播这样一句话:“有形不成,有体无声,其国灭亡。”显然,司马懿派去的间谍成功达成了使命,魏军还未到,襄平城中就闹得人心惶惶、士气涣散了。
    6月,魏军逼近辽河。
    在辽河对岸,公孙渊的部将卑衍早已扎下营寨,并在岸边挖了几十里的壕沟,打算借此将魏军挡在辽河西岸。部署停当,卑衍更趁魏军刚刚抵达西岸,立足不稳的时候发起突袭。但是,纵然卑衍准备充分,但他从未经历过真正的战争洗礼,而他的对手,魏军前锋胡遵,则在雍州多次与蜀军对阵,经验丰富。一战下来,卑衍即被胡遵击败,他退回辽河东岸,再也不敢主动出击了。
    辽东军和魏军展开了对峙。
    坚守避战正是当年司马懿对诸葛亮惯用的战术,这方面,司马懿比卑衍不知要老练多少倍,他很清楚,企图坚守避战的一方最怕的是什么。
    “鸣鼓!全军开拔!”司马懿不再理会对岸的辽东军,而是沿着辽河西岸向南行进。
    卑衍惊觉:“莫非司马懿要从南边绕过辽河?”他只能拔营尾随魏军。于是,在南北流向的辽河两岸,两支军队彼此顾望着向南行进,除了司马懿之外,再没第二个人知晓何处才是目的地。
    就这样走了很多天,一个深夜,司马懿突然下令:“将旗帜插在岸边,五百人留守这里虚张声势,其余人掉头向北疾行,敢有喧哗者,立斩!”魏军主力悄无声息地沿路返回,而对岸的辽东军全然没有发觉。随后,魏军主力将早就准备好的木筏推下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渡到了辽河东岸。
    翌日清晨,卑衍才察觉到魏军的动向,他所仰仗的辽河屏障已荡然无存。
    司马懿渡过辽河后并没有向卑衍发起攻击,他一面修筑防御工事,一面做出打算进军襄平城的姿态,借此引诱卑衍主动出击。
    如此一来,局势瞬间逆转。司马懿变成守势,而卑衍不得不转守为攻,他向魏军接连发起三轮攻击均以失败告终,最后仓皇溃逃进襄平城中。
    紧随卑衍之后,司马懿也进驻到襄平城下。迄今为止,公孙渊的每一步战略部署无不正中司马懿下怀。
    这个时候,司马懿唯一担心的就是公孙渊弃城逃跑,他开始紧锣密鼓地部署襄平包围圈。然而,不巧天降暴雨,襄平城下变得一片泥泞,有的地方水位高达数尺,给驻军带来诸多不便,士气也随之动摇。
    有人提议把营寨转移到高处,可这样一来,襄平包围圈势必出现缺口。
    司马懿下令:“谁再敢提议移营立斩不赦!”他清楚地看到己方士气日复一日地跌落,但他深知敌军士气也同样如此。不怕士气下降,只要下降的速度比敌军慢,扛到最后就能赢。
    没过两天,部将张静就把司马懿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再次提议转移营寨。
    司马懿不由分说将张静斩首示众。这下,多日来怨声载道的魏军总算安静下来,大家头顶暴雨,脚踩泥水,再不敢有怨言。
    如果公孙渊得知司马懿为了把自己困在襄平城中所承受的巨大压力,一定会佩服得五体投地,可此时此刻,他却在城楼上望着魏军泡在雨水中的惨状偷笑。倘若他趁机突围出城,或有一条生路,可是,这场暴雨影响了公孙渊的判断。他心存侥幸地想:过不了几天司马懿就该退兵了吧。就这样,雨水冲走了公孙渊最后的逃生机会。
    襄平一带的暴雨一连下了半个多月仍没有转晴的迹象,公孙渊每天满怀期待魏军会撤走,可魏军迫于司马懿的高压威慑,依旧默默地泡在雨中。
    司马懿稳住了军队,但他也意识到,朝廷得知襄平连降暴雨的消息一定会对战况失去信心,十之八九会责令撤军,如果那样,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为了让朝廷重拾信心,他给司马孚写了一封信:“公孙渊困守襄平城,我唯一担心的只是他弃城逃跑。正好襄平下大雨,我故意让军队显露疲态迷惑公孙渊。公孙渊误认为局势会有转机,已经打消了逃跑的念头,平定辽东指日可待。”
    司马懿确信,自己的战略意图一定会借司马孚之口传达给朝廷里的掌权派。
    辽东京观
    与此同时,远在魏都洛阳,公卿果然对辽东战况持悲观态度,纷纷上疏言道:“当年曹真伐蜀就遭遇连日降雨导致士气崩溃。如今辽东局势比曹真那会儿更加不妙。请务必召司马懿撤军!”
    曹叡有些拿不定主意。散朝后,他宣召中书监刘放和中书令孙资觐见。
    前文曾经讲过曹丕为制约尚书台的权力,特别设置了中书省,时至今日,中书省的权力早已压过尚书台。中书监刘放和中书令孙资,自中书省创建至今十几年里一直稳坐中书省首席大员的宝座,其权势之大可想而知。
    刘放、孙资对曹叡详细分析了局势,二人侃侃而谈,仿佛亲临战阵一般。其实,他们对战局的了解完全是从司马孚那里道听途说,而这正是司马懿想传达给朝廷的意思。刘放和孙资十几年来坐镇中书省,本来是皇帝借以平衡尚书台的砝码,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二人却都成了司马家族的政治盟友,他们的关系在许多年来从不为人所知。
    曹叡听完二人的分析,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翌日,曹叡对满朝公卿信心满满地言道:“司马懿临危制变,不日即可擒获公孙渊,大家坐等捷报吧!”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曹叡为何如此肯定。
    曹叡既对平定辽东有了信心,接下来,他要为司马懿凯旋做准备了。
    “宣召燕王曹宇入京参政!”
    曹宇是曹叡强化皇室力量的重要棋子。三年前,他奉诏入京参政,一年前不堪压力请辞,这才刚走一年,他又被拉回朝廷。不用想也知道,曹叡是顶着满朝公卿的口诛笔伐强行为之,曹宇则心不甘情不愿地来了走,走了又来。
    让我们把曹叡和曹宇放到一边,再回到辽东战场上。这段时间,暴雨已经连续下了一个多月,辽河暴涨,水位最高的时候,船甚至都能开到襄平城下。公孙渊始终没有选择逃跑,他一直寄希望魏军会主动撤退。
    但是,魏军还是苦撑了过来。
    8月,天终于转晴,襄平城外再次露出土地。
    “围城!”随着司马懿一声号令,魏军迅速完成合围,并对襄平城展开猛烈的攻势。
    公孙渊终于要面对现实了,他错过了最佳逃亡时机,现在再想出城已不可能,而城中的粮食也几乎吃尽。大批人饿死,人吃人的惨剧每天都在上演。叛逃者越来越多。
    这天深夜,一颗硕大的流星划过天际。辽东军和魏军抬头仰视,同样的景象在每个人心中生出截然相反的感觉。
    “天象喻示要败亡了!”辽东军无比恐惧,士气完全崩溃。
    “天象喻示要胜利了!”魏军依旧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士气却万分高涨。
    9月初,绝望的公孙渊从襄平城东南突围,于乱军中被杀。
    公孙渊一死,襄平城即被攻破,统治辽东近五十年的公孙家族至此灭亡。
    这半个世纪以来,辽东人只知道他们头顶上的公孙家族,全不知有魏国。司马懿决定采用极端手段,让辽东人牢牢记住支持公孙家族的下场。
    司马懿攻进襄平城后,处死了辽东两千多名官吏,可事还没完,紧跟着,他又下令将襄平城中十五岁以上的男子全部斩首。于是,七千平民被杀。随后,司马懿将这些尸体筑成了“京观”。所谓“京观”,即是古代战争中将敌军尸体堆砌,用土封筑而成的高冢。
    辽东人吓得魂飞魄散。
    司马懿在辽东花了大半个月处理善后事宜,10月班师回京。
    11月,他途经河北蓟县时遇到曹叡派来慰劳军队的使者。魏军将士都获得丰厚的赏赐,可是,司马懿的官位已没有再晋升的空间,除了往昔几位曹氏亲贵能坐到大司马之外,那些外姓重臣,位列三公基本算仕途的顶点。顺便提一句,辽东之战结束后,中书监刘放和中书令孙资也因谏言的功劳被封侯,这二人即将做出一件震惊天下的大事。
    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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