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这些我会为他考虑,无论如何我要见他一面……哪怕是……”他喉结上下活动了一下,“哪怕是作为陌生人。”
    周简达微微一怔。
    顾骋这个样子,让他意识到自己这个“玩笑”有点过了。
    但一想到誉非当时那样“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有后面的玩命工作,周简达就觉得他还可以继续说更多的。
    比如——
    “可是,”周简达为难道,“誉非他很可能根本就不想见你,即使他还记得你也一样。”
    顾骋脸上的不动声色终于全盘崩坏。
    然而就在周简达因为自己的“大获全胜”洋洋得意没超过二十四小时的时候。
    霍誉非就搭乘飞机回国了,并且一下飞机就直接乘车到了他的寓所,毫不留情的把他从被子里拎了起来。
    周简达还没睁开眼睛,就听见那个本来应该好端端呆在非洲大陆的声音在他耳朵边问:“你见到顾骋了?”
    周简达:……
    周简达心里十分恨铁不成钢,决定闭上眼睛装睡着。
    霍誉非叫了两声见他还是没反应,转身又出去了。
    过了一会外面传来翻找东西的声音,周简达偷偷睁开半只眼,随即在脚步声靠近的时候连忙闭上了。
    几秒钟之后,卧室里传来一声惨叫。
    光着身子的周简达手忙脚乱从洒满了冰块的床上一跃而起。
    在哈哈哈哈的大笑中,愤怒指责对方:“霍威廉!你个重色轻友的!”
    霍誉非笑的眼睛都眯在一起了,整个人差点站不住。站着笑变成撑着墙笑,笑着笑着坐到了地板上。
    眼角都亮晶晶的。
    周简达看得一愣。
    他从没有见过霍誉非这么开心的样子。
    明明白白、发自内心的开心。
    周简达只在对方脸上见到过两次,一次是四年前,霍誉非在极限天气情况下飞行,侥幸安然无恙苏醒时,而另一次就是现在,就是眼下。
    就是在得知,自己即将见到那个顾骋的时候。
    周简达脸上夸张的愤怒忽然消失不见,他惆怅的叹了口气,转身去衣柜找出衣服套在身上。
    回来的时候霍誉非还在笑,简直笑的快要喘不上气。
    周简达又深深叹了口气。
    “你笑够了没?”
    霍誉非想说“没”,结果笑岔气了。
    周简达无奈的看了他几眼,蹲下来帮他顺气。
    十分钟之后,他们坐到了餐桌上。
    阿姨已经把早餐准备好了,霍誉非连夜的飞机,肚子里空空如也,就特别自觉的坐在了周简达对面。
    周简达简直不想理他。
    等到吃完饭,周简达猛不丁问了一句。
    “你真的那么喜欢那个顾骋?”
    桌子对面正在嚼面包皮的霍誉非一愣,表情还挺无辜的:“怎么啦?”
    周简达用叉子拨拉了几下盘子里的香肠片:“顾骋确实找我了”
    霍誉非眼睛陡然一亮。
    周简达“哼”了一声,故意道:“不过人家提都没有提你一个字,就是要跟我商量那个剧的事。”
    霍誉非“哦”了一声。
    简直能够眼睁睁看见对方眼睛里的亮光渐渐调暗,差一点熄灭没了。
    多半是装的。周简达能不了解他吗?
    跟霍威廉相比,自己那么点演技算得了什么?
    周简达撇撇嘴:“总之顾骋现在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是吗?”霍誉非看着他,无声的用眼睛催促他多说一点。
    “今非昔比吧。”周简达说,“我把他电话给你,不如你们自己见一面吧。”
    他以为霍誉非会马上答应。
    没想到对方却有点迟疑。
    周简达奇怪:“怎么了,难道你回国不就是为了见你的老情人吗?”
    霍誉非哈哈一笑:“是!”
    然后他又有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还不许我近乡情怯?”
    周简达不以为然。
    但还是帮他想了想主意:“对了,张晴不是要毕业了吗?李泽给她办了一个艺术晚宴,就在这周。要不然你也来吧。让李泽给顾骋也发一张请柬,他现在的身价也绝对有资格到场。”
    按照当初的约定,李泽和张晴应该在今年之内结婚,但因为种种原因被一拖再拖。
    根本原因是,李泽不想结婚,尤其这桩婚姻还是家族安排的时候。
    只是他现在手中大权未稳,暂时还不能随心所欲,于是就这么一直拖着。
    无论心里怎么想,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到位。
    就比如为自己的“未婚妻”举办的这场艺术晚宴,安排在b市极为有名的一家现代艺术博物馆,尤其盛大。到场的也皆是b市艺术和文化届的名流。当然还有许多商界的朋友。
    比如周简达。
    比如霍誉非。
    霍誉非打扮的特别随意,因为是艺术晚宴,不需要那么正式严谨,他就简简单单穿了一件胸口双排风琴褶纵向镂空条纹的纱棉衬衫,系了一只金色的领结,下身是一条带有墨绿色背带的西裤。配着他有点西方人深邃的五官,显得非常好看,有种异域风情。
    周简达看到霍誉非的第一眼,就知道他特意打扮过了。
    以往无论多么正式的场合,霍誉非也最多遵循顾问建议,需要穿什么他就穿什么,绝不会有一丝丝不正式和出格。但也同样不会多花心思。
    “衣着都是外物嘛!”霍誉非当时这么笑嘻嘻的和他说。事实上,霍誉非自己也真的从来不在意穿什么。
    今天竟然难得的打扮起来。
    周简达和李泽对视一眼,非常古怪的想到一句话——“女为悦己者容”。
    但显然,李泽一点都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
    他最近正因为张晴的事情烦心,顺手从侍者的托盘里拿起一只酒杯,凑近霍誉非:“单是为这里艺术品购买保险,费用超过了这个数字……誉非,你说我什么时候能解套?”
    霍誉非虽然仍旧嘴角弯弯的,实际上已经漫不经心了:“我看很快了。”
    周简达用酒杯压着嘴唇忍笑,同时也四处张望着帮他找人。
    端着酒盘的侍者来往穿梭。随着越来越多人到场,往日里沉默神秘的博物馆也在衣香鬓影之间变得熠熠生辉。
    他们站在角落的“沉默的泰坦人”雕塑旁边,刚好可以俯瞰全场。
    但是周简达目光飞掠了一圈又一圈,竟然还都没有看到顾骋。
    周简达笑着给霍誉非开玩笑:“总不会不想见到你了吧?”
    他心里知道是不可能的,看看那天晚上顾骋的表现就知道了。
    不过要是顾骋今天真的没有出现……
    周简达目光飘忽了一下,那么玩笑可能就真的开大了,他恐怕不得不去负荆请罪。
    刚好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看到一位衣冠楚楚的青年正直直的朝他们走过来。
    第90章 我们回家
    和三年前相比,眼前的顾骋确实要更加成熟。
    这种成熟……对于曾经十分熟悉他的人而言,就有种陌生感。
    尤其是,五官的轮廓虽然没有什么改变,却好像抹去了最后一丝柔和,让人更加不敢靠近。
    也更加吸引人。
    就吸引了霍誉非。
    他本来是有些懒洋洋的站着,和李泽说话,这时候不自觉就站直了身体,目光紧紧的盯在顾骋身上。
    然后就看到对方笔直的走过来……然后拐了个弯!
    走到了李泽面前,随手端起一个酒杯:“李先生,久仰了。”
    霍誉非:……
    李泽也一下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看了眼霍誉非……没看出什么。
    他收回视线,不动声色的笑笑,把手中的高脚杯也迎上去,轻轻一碰:“幸会。”
    霍誉非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禁一个劲盯着顾骋看,想要看出点什么来。但是对方没有任何回应。好像他完全是一个陌生人。
    也不应该这么说,如果真的是陌生人,被他一个劲看成这样,恐怕都要回头问一句了。
    但顾骋没有,他始终保持着彬彬有礼在和李泽寒暄。
    这样也好,霍誉非渐渐放松下来,目光更加肆无忌惮流连在对方身上——
    鬓如刀裁,眸似深水。
    五官上当年所残留的青涩已经被打磨的完全消失不见,而昂贵的衣着又格外烘托出沉稳和优越。
    这是他在顾骋……或者说顾承岳身上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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