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青峰:……
    英雄救美不成,反而自取其辱。容佩玖万分同情地看着一脸涨得通红的容青峰。
    褚玄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不过,褚清越如此淡定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堂兄的怒点还真是奇怪,前一刻还如同暴风骤雨,转眼就风淡云轻了。都被人指着鼻子训了,居然无动于衷。
    晏侬也噗呲笑出了声。
    只有容舜华仍是脸色如常,她摇了摇头,阻止容青峰继续自取其辱,“青峰师兄,褚宗主说得没错,处尘长老尚生死未卜,与其在意这些小事,不如抓紧时间下到第三层,正事要紧。”
    在心上人面前失了面子,容青峰一下便钻了牛角尖,不找回些颜面是不肯罢休的,眼神一转,看到靠墙而坐的容佩玖,道:“容令怡,今日之事全因你而起。你过来,给大师姐和清瑶师姐道歉,这事就算过去了。”只要容令怡肯道歉,也算稍稍挽回些颜面。
    容佩玖有些举棋不定,闹成这样,她也是未曾想到的。从前,褚清越再不耐烦一人,也不过是置之不理,不会不留余地便出口相讥,更不会动手。今日却一再地讥讽素来为人所敬的容氏禅修,这是嫌弃自己名声太好?
    容青峰有一点却是说得极对的,褚清越身为一族之长,一举一动尽数落在世人眼中,风评不可不顾。此事再闹将下去,对他没有半分好处。不若自己便服软一回,将事态平息。再说,自己现在是容令怡,服软才是容令怡该做的事。
    容佩玖打定主意,便站了起来,朝容舜华与容清瑶走了过去,开口道:“大师姐,清瑶师姐,今日之事,是令怡的——”
    没等她将那个“错”字说出,黑影一闪,褚清越倏地瞬移到她身后,手一伸,揪住她的后领,一把将她拎了起来,提着她就往前入口处走。褚清越人生得高大挺拔,容令怡的身躯玲珑娇小,这样拎着她,就像拎了只兔子似的。
    褚清越径自朝前走去,冷声道:“多管闲事。”再不管身后的众人,拎着这只兔子就进了第三层的入口。
    容兔子:……
    第三层的入口连着的,是一条不长不短的通道,通道之内漆黑一片。拎了只兔子的褚清越,在通道中走得悠闲。而被拎着的兔子,感觉却不是那么好。
    “褚宗主,能否将我放下?”褚清越看上去心情似乎不错,兔子开口求道。
    褚清越没吭声,将容佩玖往地下一搁,她赶紧站稳,抬起手整理被他扯得移了位的衣领。理好衣襟,刚刚将手放下,便感觉到自己的手落入了一只热乎乎的大手之中。
    容佩玖便有些懵,身体忽地就僵了,从头僵到脚,五根手指木木地张着。
    黑暗中,她似乎听到一声轻笑。
    那只热乎乎的大手便捏着她凉凉的小手揉了起来,待到将她五根小木桩似的手指搓软之后,五指穿进她的五指之中,与她十指相扣。如此一来,她便是想抽也抽不出来了。
    被他的手紧紧扣着,大掌的灼热从她的手流向周身,整个人渐渐融成了一汪春水,浑身无力,像只布偶人,软嗒嗒的任由他带着往前行。
    黑暗总是会将人麻痹,让人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也分不清从前与现在。一路被他拉扯着,容佩玖有些恍惚,仿佛此刻紧握着她的手的,是三十多年前的褚清越,那个如春风般和煦的少年,而不是现在这个冷若冰霜、令她捉摸不透的青年。
    现实的绝望暂且抛至一边罢,此刻她是容佩玖。
    她闭上眼,很用心地感受他掌心的碰触,她要把那独一无二的感觉记在心间。如此,即便多年以后,她也像天地树上那名女子一样,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却始终记得他掌心的温度。
    没走多久,便听到褚清越道:“到了。”
    容佩玖恋恋不舍地睁开双眸。时隔多年,两人重又来到了这个阳光明媚、鸟鸣山涧、花香袭人的世外桃源。眼前是刺目的光明,从黑暗到光明,一切不可告人的私心都将无处遁形。
    她又变成了容令怡。
    “以后,顾好你自己便可。我的事,我自有分寸,不必你委曲求全。”褚清越道。不知是不是错觉,容佩玖忽然觉得他的声音之中似乎带了一丝难得的柔和。
    “啊?甚么?”变成容令怡的容佩玖只能装傻。
    褚清越不语,片息之后,手猛地一紧,紧到容佩玖感觉到了痛意。他将容佩玖一推,用的力道有些大,害得她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上。
    容佩玖自嘲地撇了撇嘴,那一丝柔和,果然是她的错觉。
    褚清越朝她走了过来,高大的身影将她头顶的阳光尽数遮去。艳阳下,他的脸白得像瓷,目光冷得像霜,深得像井。
    他盯着她的胸口处,伸出一指,触到她心口的位置,“就在方才,我真的很想将它挖出来看看,到底是怎样一颗无情的心,才会看不到别人的伤心。”他忽然一笑,“可是,就算是挖开了也没用,这里面装着的,原本就不是我要的那颗心。”
    容佩玖的心微微泛着疼,眼底泛起了一层薄薄的雾,却仍是不置一词。
    褚清越失望地叹了口气,转身。
    就在褚清越拎着容佩玖进了入口通道之后,众人也都纷纷跟了进来。
    无人看到,便是在所有人都没入通道内之后,从断壁之后走出来一人,一袭烟青色长袍。
    此人左脸之上覆着半张妖冶鬼魅的面具,袒露在外的右脸祸国倾城,看着像是在微笑,却是因为唇角天生上扬之故,其实并未笑,目光凉凉的没有一丝笑意。
    他盯着入口通道处,若有所思。良久,薄唇轻启,像是在自言自语,“他还真打算陪她玩下去?他不急,我却是等不及了。小杏花,不如,我们来帮他一帮罢,总是要有人做这推波助澜之事的。”说完,嘴角向上牵起,这回,才是真的笑了。
    这一笑,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不尽的风情万种,颠倒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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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随后而来的一干人, 也如同容佩玖初次到来时一般, 被眼前的世外桃源震撼得目瞪口呆,无以复加。
    实在是这一层的景象与之前两层的反差太过强烈, 谁能想到,不死城主会在这地下城之内造了这样一座人间仙境, 简直是——
    “暴殄天物。”容青峰讷讷道。
    一众紫衣禅修纷纷点头附和, 可不是么, 将这般鸟语花香的仙境藏在满是行尸的阴森之地,千年来不得见天日,不是暴殄天物是甚么。
    容舜华未曾参与他们的感叹, 她一走进来, 便拿出了处尘长老的无哀, 开始探灵。
    容佩玖见状, 便走到容舜华身边,默默地等她探灵的结果。她心内是七上八下的, 若是在这一层再寻不到, 那么处尘长老的情况便着实有些堪忧了。
    褚玄商好些时候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正好听见容青峰的这句感叹之词,不禁略一颔首,与身边的晏侬轻声说道:“这愣头青说得倒是没错,委实是太过暴殄天物啊。”
    却听晏侬道:“造它的人觉得值就行了,他才不会管别人如何想。”
    褚玄商闻言,颇有兴趣地看向晏侬,问道:“造它的人?小晏侬说的是第一任不死城城主千重久?怎么, 小晏侬对此人也有了解?”褚玄商乐了,敢情,这小丫头还是个包打听啊。
    “了解说不上,略有耳闻罢了。”晏侬道,“我从小就喜欢听故事,常一个人偷偷溜出飞扬岛,混迹于市井之中,于酒楼茶肆听人说书。”
    “说说看,那些说书人整日都说些甚么故事?”
    “不外乎是东陆的风云人物、杰士名流的一些趣闻轶事。”晏侬颇有些意味地看着褚玄商,道,“我还曾在好几家茶楼听到说书人说起过褚公子你呢。”
    “哦?说说看,这些说书人都是如何品评本公子的?”褚玄商满怀期待地看着晏侬。
    晏侬咳了咳,道:“不知为何,这些说书人讲起别人,均是褒贬不一,唯有说起褚公子之时,他们的说辞竟然出奇的一致,只贬不褒。”
    褚玄商:……
    扫兴地挥了挥手,对晏侬道:“算了算了,不说本公子了,还是继续说那位遗臭万年的不死城城主罢。听你方才的意思,那千重久与这座仙境莫非还有甚么值得拿来说道的故事?”
    “当然。据传,这座仙境,是千重久为了一个女人而建。”
    晏侬的这句话,成功地吸引了一群等在旁边无所事事的紫衣禅修与景璇,也吸引了容佩玖。
    容佩玖仍是站在容舜华身边,注意力却飘到了晏侬的话上。她一下便想到了天地树上那个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的女子。
    “一个女人?是谁?”褚玄商问道。
    “姓名不详,反正是千重久的心上人。”晏侬道,“据说,这个仙境的一切,全都是依照他那心上人最爱的一幅画建造。”
    “千重久那样面目丑陋的怪物,竟也会有女子看得上?”一名紫衣禅修问道。
    晏侬斜瞟了那紫衣禅修一眼,原来是此前曾当着她的面诋毁过堂姐的容清瑶,便口气生硬地驳道:“面目丑陋怎么了?总好过衣冠禽兽。再说,你又未曾见过他本人,不过听人传说他长得青面獠牙,说不定,人家偏偏就是个玉树临风的俊美男子呢。”
    “管他长得美还是丑,就冲他做下的这些恶事,这样一个丧尽天良之人,难道不是应该人人得而诛之?不为民除害也就罢了,竟然还与之同流合污,可见,这女子也不是甚么正经之人。”容清瑶不屑道。
    “话可别说得太满。”晏侬道,“可是有传言,称这女子就是你们龙未山的人。”
    “不可能!”容清瑶斩钉截铁道,“我龙未山上下,不论男女,皆为嫉恶如仇之辈。”话毕,略一犹豫,又道,“反正,容氏禅修,是断然不会好坏是非不分的。若是杀修,我也无话可说,反正容氏千年以来出过的那几个杀修,本就称不上良善之辈,连天道也不能容的。”
    晏侬两条英挺的浓眉一竖,不悦道:“容清瑶,你甚么意思?话不要乱说,我虽是外族,也对容氏杀修心存敬佩。”
    容清瑶轻蔑地一笑,“若非不为天道所容,为何无人能得善终?没错,杀修是很强大,那又如何?就连容佩玖,最后还不是没能打破这个诅咒?”冷冷地看了站在容舜华身边的容佩玖一眼,“哼,这里还有一个不知死活的,放着阳关大道不走,非要自寻死路。”
    褚玄商心想,也不知是谁不知死活,笑着道:“小晏侬不必如此义愤填膺,我相信,清瑶修士对杀修的这一番偏见,迟早是会有改观的一日,是罢,清瑶修士?”
    “不会有那一日,要让我等对杀修改观,除非杀了我。”出声的,却是容青峰。其余几名紫衣禅修闻言,亦颔首附和。
    话音方落,容青峰似乎感觉到一束阴冷的目光,心中不可名状地一缩。
    便在此时,忽听得容舜华惊喜地低呼一声,“探到了!”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了容舜华。
    容佩玖问道:“怎样,在哪一座殿宇?”
    探清楚处尘长老具体的位置,在哪座殿宇,便可绕过其它几座殿宇,直接进入那座殿宇,中间少却许多危险。若是在最后一座殿宇,情况最好,因为最后一座殿宇的镇守之主,便是三十多年前被容佩玖与褚清越合力击灭的阳领主。
    每一座殿宇只有一位镇守之主,一旦镇守之主被击灭,由其镇守的殿宇便会变成一座无主之殿,只剩一些不堪一击的小喽啰,几乎没有任何难度,除非,不死城主找到被灭镇守之主的替代者。不过,替代者又岂是那样容易找得到的?
    容舜华脸上的惊喜化为不解,无奈地托着无哀,“哪一座都有……”
    “都有?!”
    “都有?!”
    “都有?!”
    ……
    众人异口同声,难以置信。
    “是……”容舜华轻点头,道,“也不知是甚么地方不对劲,我用探灵,探得四座殿宇之中都有处尘长老的灵魄在。”
    四座殿宇都有,便意味着,每一座殿宇都要闯上一闯。若是运气好,在第一座殿宇便能寻到处尘长老。若是运气不好,座座都要闯……
    众禅修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
    若非有褚清越打头阵,他们是无论如何不敢擅闯这龙潭虎穴的。本想着有褚清越顶在前头,他们只需为褚清越禅助,也算轻松。哪料到莫名其妙多出三个不堪一击的废物拖后腿,随时随地可能送命,本就已经危险重重,还要分神来看顾他们。
    紫衣禅修看向这三人的目光,是挡也挡不住的厌恶。
    沉默了半晌的褚清越终于开口,对众人道:“那便从藏渊领主的殿宇找起罢。”说话间,已提脚向那绳桥走去。
    众人紧随其后,来到了藏渊领主的殿宇前。
    容佩玖抬头望去,藏渊领主的殿宇肃穆壮观,高约十丈,以黑色为主色调,整体透着一股肃杀之意,倒是与她见到过的那位藏渊领主给人的感觉相当。
    回忆之际,听到晏侬对褚玄商言道:“据说,这位藏渊领主乃是千重久的亲卫之一,对千重久忠心耿耿,为长久地伴随千重久左右,不惜求千重久将自己活活阴化成不死人。”
    褚玄商道:“活人不做,却要做个不死不活的人,果然是忠心耿耿。”
    晏侬道:“是以,我总觉得,一个能得属下如此忠心相守的人,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首先,必得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罢?”
    褚玄商笑着点头,道:“哎呀,小晏侬,经你这么一说,我忽然对千重久此人有些好奇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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