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逸轩不应声,瞪视他的眼睛里,冒着火。
    时靖潇嘴里嘀咕:“不知好歹!”
    心下却甚是感慨:“情之一字,果然厉害!这家伙陷得太深了。平素多么冷然沉静的一个人,举凡涉及到那个人,便会心焦意乱失了方寸。”
    “好好好,我这就说。”时靖潇赶在他又要发飙之前说道。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家伙不留情面,他又不能还手。何必与自己过不去,他虽然英明神武,可到底也是肉体凡胎也会疼的啊。
    “其实,也没说啥,她就让我带她出府。”时靖潇说着,眼前又浮现出那日躺在石床上,面色雪白若纸的柔美女子。
    她虚弱的望着他,眼神凄苦而坚定:“时大哥,带我走。求求你。”
    她开口求他,那样的情形下,他做不到拒绝。于是,在凌逸轩离开去为她抓药时,他如她所愿带走了她。
    “你们去了哪?”凌逸轩问。他一经发现他们失踪,便当即派了人将梁城及周边城镇,翻了个遍,徒劳无果。
    后来,他去了她家乡渝州,去了时靖潇的天擎山,均无所获。
    “起先两天,我们就呆在山上的木屋里。”他说道。一来当时凌逸轩寻得紧,几乎能动用的人脉他都用上了。
    纵是他身怀绝技,然毕竟带了个病弱的女子,倘使他一人,全身而退没多大问题。但带了伤重的何湘,顾虑就多了。
    二来,还是何湘的伤,她伤得太重,那两天,她真个是九死一生。那样羸弱的身体,委实不适宜长途跋涉,东躲西藏。。
    想到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因而,他带着何湘躲在了凌家后山上,专为凌家负责砍柴的伙夫,上山砍柴后歇脚的小木屋里。
    他打心底里,不想在何湘艰难求生的时刻,带她走。但既答应了她,那时候是他们能离开凌府的唯一机会。
    他太了解凌逸轩,因为凌逸轩对何湘用情太深,凡事总要亲力亲为,尤其那碗致命的堕胎药后,他这位兄弟简直草木皆兵。。
    由此,对何湘用的药,他断不肯安排下人去抓,无论抓药还是煎药,凌逸轩都全程自理,看得牢实。这才给他们寻到了走出密室的机会。
    若待何湘痊愈,那家伙一定会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到时想走,可就难于登天了。
    他说完这句话,不出意料,他看见凌逸轩变了脸色。所谓关心则乱,那会,凌逸轩发现时靖潇带走湘儿后,心急如焚。整个人几近疯狂。
    直到城里城外搜索无果后,他才抱着侥幸的心理,到凌家后山上前前后后寻了一遍,想当然耳,与他们的时间错开了,失之交臂。
    他是遍寻不着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到的。湘儿那时元气大伤,若无那颗有起死回生功效的续命丹,根本撑不过来。那种情况下,需要好好休养,并不宜出外。
    都是他伤她太过,是以,她不顾身体也要离开。
    凌逸轩僵着脸,心痛到麻木。
    他一瞬不瞬望着时靖潇,多年朋友默契至深。时靖潇当然会意,也不想他急,继续说道:“我们没去渝州,也没去天擎山,因为知道你必然会去找。
    我带她去了临城邬依族聚居的村子,她失血过多,血亏得厉害。邬依族种植的朱冠草,补血快,对她身子的恢复大有裨益。
    而且,那边空气清新环境安静,很适合她的调养。她那时,状况真的很糟!吃不下东西,瘦得皮包骨头,我劝不了,没办法,只能逼她喝药膳,保住她身体必需的最基本的营养。”
    说到这里,他看见凌逸轩神情痛苦的闭上了眼。不由暗骂自己嘴快,说那些作甚,这人爱她成痴,她痛,他会更痛。痛在她身,疼在他心。
    如此一想,他决定跳过何湘遭难的那一段。对相爱的人来说,知道爱人受苦,自己却不能在其身旁贴身照顾。还要在事后从别人嘴里,知晓爱人遭受折磨的过程,实在残忍。
    “大概过了两个月后,她身子逐日有所恢复。再后来有一天,我去给她采药,等我回去时,她已经走了。
    留了个字条,只说她身子已好得差不多了,不想再拖累我,让我不要寻她。我找了几天,全无踪影,显然她是一早就做了打算,准备得很充分。”
    他想起何湘不告而别前,曾问过他好几次关于制作□□的方法。当时他不疑有它,只道她是长时间关在屋子里养伤,闷得慌。
    遂毫不藏私倾囊相授。彼时,他哪里想得到,她是安了心思要离开。
    她离开的时候去他房间,取走了两张他制作好的□□。另外还拿了些软筋散。
    发现她失踪后,他问遍了所有认识何湘的邬依族村民,没有一个人见过她,但有好些个村民说当日曾见到过一个面生的,身量特别瘦小的外族男人坐船顺江往东去了。
    何湘要出村子,没有别的小路和出口,所以,不可能会没人见到她走出村子。大家都说没见到她出去,那只有一个可能,她乔装改扮换了模样。
    第6章 故友重逢(下)
    这大概就是她为什么要拿他作的□□的原因。村民们说的那个面生的小个子外族男人,应该就是她。何湘身形娇小,要扮作男人委实瘦小了些。
    时靖潇大概能猜到她乔装改扮成一个男人的用意。一方面,她不想被村民们盘问。他们住在村里也有些时日,因为孤男孤女,为免惹来不必要的风言风语,为村民不容横生枝节,他与何湘对村民们谎称他们是一对夫妻。但其实,他们分房而居。
    做妻子的突然要走,村民们怎么可能不心生讶异,定会热心问询开解。一来二去的自是要平白耽误好些时间。而他采药通常用时短暂,何湘要走,就必须趁他没回去之前赶紧离开。
    扮作陌生男人,不但可免去不必要的麻烦,节省时间,还能隐匿行踪。没人会看见何湘去了哪?
    只她不知,邬依族向来自给自足,鲜与外界往来。天天见面的不是亲人便是亲人的亲人。。总之,本族一家亲。
    陡然间见到一个陌生的外来男人,着实扎眼。。。估计,当何湘看到村民们好奇的不停打量她的目光,心底大约是明白了世间事果然有利有弊~
    另一方面,她扮男人应该还有出于安全方面的考量。她一个弱女子,孤身在外,扮作男人相对要安全得多。
    这也能解释她为什么还拿走了些软筋散,定然是为了以防万一,防身自救时备用。
    “她拿了我的□□。”时靖潇将何湘离去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凌逸轩略微诧异,片刻后眸光了然,显见得也猜出了何湘的用意。继而他面现忧虑,时靖潇明白他是担心何湘一个人在外飘零,也不知道要遇到多少危险与麻烦。
    “我去过临城邬依族的那个村子。”凌逸轩缓缓开口道。只是,他总是迟了一步,他去的时候,时靖潇与湘儿都已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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