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那是何等的险恶,从前我不知道。我只悔恨自己没有多一些神通,不能够去更了解这人间。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流泪,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你痛苦。真意,但我想知道,也想感受。只有在那之后,我才能告诉你那没有什么,那都没有什么。”
    “有我陪着你,以后我都陪着你。不论谁让你遭遇什么险恶,以后我都愿为你斩断。裴真意,我不要你难过。”她再度轻叹一声,终于还是伸出了双手,抱住了眼前人瘦削的肩头“不要哭啊。”
    被抱住的那一刻,裴真意并没有想到,这块无暇玉竟有这样的勇气。
    那勇气让她抛却了一切阻拦、卸下了一切妨碍,踏入尘土又探入纱帘,抱住了一个混乱疾苦的自己。
    她分明是这世上最懵懂的美妙之物,干净又皎洁、无知而无垢,却愿为了自己的一点眼泪,坠入肮脏的人间。
    这是她见过最有勇气而又无缘由的倾慕,也是她此刻最想要抓住、却又惧于玷污的心意。
    她到底没有见过险恶,也未曾体味过人间。而有朝一日,当她如同自己一般风尘满面,如今的意绪,她是否还会当真
    7.光风
    闹剧最终还是要收场,煎熬也很快结束。
    聂饮泉看着匆匆离开的裴真意,连一句请留共餐的邀约也没能道出。
    裴真意取了卖画的银钱,收入袖中,便带上沉蔻很快走出了勾晴楼的高门。
    “裴真意,裴真意。”
    沉蔻在她身后轻却略有些急促地唤了两声。
    裴真意停了下来。
    “你走得太快了。”沉蔻这才自后跟了上来,和裴真意一道并了肩。
    裴真意垂眸看了一眼,发觉沉蔻那步子诚然是袅袅款款,纤雅过于常人。或许这便是世间谁也肖不到三分的浑然天成,裴真意想道或许即便是天家里几代教养出最袅娜的身段,在她面前也犹欠几分舒缓。
    眼下已是酉时过半,日头西斜,隐没在了墀前林立的楼群檐角之下,沉入了远方不可见的大道尽头。
    周遭渐渐开始显得昏暗,不再像来时那样天光朗朗。
    “这是要去哪儿”两人走了一段后,沉蔻发觉眼前路并不是来时路,便带了些疑惑地问道“不是要回去么”
    “不是。”裴真意答道“如今画作已经卖出,我也无意再在墀前停留,或许过两日便要离开。”
    “墀前是朝中要地,珍宝琳琅自是繁华,有许多东西你都未曾见过。待会儿我便带你去市中走走,也好顺道为你置办些物什。”裴真意说着,将目光落在了前路之中。
    闻言如此,沉蔻自然欢愉,但随即转念,她又多了几分忧虑“可你不是最厌倦人多或许你还是不必勉强自己。”
    她语气仍旧幽幽,却夹杂了些最天然不过的忧心。裴真意不由向她看了一眼,才缓缓回道“无妨。”
    或许当真并算不得勉强。除去堂中两位师姐,裴真意自认从未见过谁,能让她感到不厌与安心。
    有这样一个无暇玉在身边,她至少也能够不再像从前那般伶仃。而不再伶仃时,有些东西就不会猝然浮出水面、袭上心头。
    两人沿着西巷,一路缓缓却也终于还是到了巷外道上,墀前里街市繁华的模样也就渐渐近在眼前。
    天色愈发昏暗,道旁店家商铺都在门外点起了灯笼,零星的光色团团闪着,将天中的颜色也衬得愈发黯淡下来。
    眼下到了市中,人也就多了起来。裴真意带着沉蔻走在矮墙的最边上,极力避开了人潮。
    沉蔻有些忧心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总觉得她就是还在勉强。一时闹市嘈杂,二人前后错开,谁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各怀心思。
    直到眼前出现了高华红楼,裴真意才停下来。
    “进去吧。”她微微停顿,回过头对身后的沉蔻说了一句。
    那楼少有人进,乍看显得没有什么人烟。沉蔻上下打量了一番,便跟着裴真意进去了。在踏入高门槛之前,她本以为这又是个什么风雅之地,但踏入之后沉蔻确发觉,这仿佛只是家酒楼。
    不过是个极少人、也极华丽的酒楼。
    难道是为了避人,而刻意往贵的去处走沉蔻想到这个可能性,却也并没有觉得什么。她本就对钱财没什么概念,一时也就并不觉得裴真意败家,反而觉得她这个想法妙又恰到好处。
    入了门内没几步,很快便迎来了侍者,远远引领着,将两人带入了楼中第三层的雅间内。
    诚然是家华贵酒楼,私密性倒是极强。或许三层里的雅座平日都是为了接待高门大户而设,一时二人入了雅间后,虽然有两面都是通透的高窗,但四下垂坠了水晶帘或纱幕作隔挡。
    此间又是三层的高度,一时沉蔻站在那水晶帘内,虽可以清晰看见勾栏之下的街巷,那街巷之上的人却难以看见她们。
    沉蔻站在勾栏边,指尖将冰冷的水晶帘撩起几缕,透过闪着光辉的缝隙看向窗外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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