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不过是想着你会喜欢,便问询一番罢了。”她说着,揉了揉自己裙摆下的膝头,另一只手理了理元临雁颊边的发丝,语调微懒地问道“怎么,难得这样一个非人间物,你便不喜欢、便不想换着试试”
    元临雁闻言看了她一眼,翕了翕唇后摇摇头,并未多说。
    一时气氛有些沉默,元临鹊想到了什么,缓缓蹙起了眉。
    “我知道你总是只喜欢她一个。”元临鹊看着胞姐默默无言的样子,嗤笑“但那有什么用阿雁,她不喜欢你,从头至尾都只是同情你、可怜你,从来便没有喜欢过你。”
    “你做什么不好为什么不好好的,喜欢谁都行、喜欢谁我都开心,究竟为什么,这么些年了,你总偏要只喜欢她一个”元临鹊的语气带了几分刻薄“阿雁,她那样子在我面前,我光是看着便恶心。”
    “阿鹊,”元临雁摇了摇头,同她对视,“你到底总是太自私。”
    提及“自私”二字,元临鹊的面色立刻变得冷了起来。即便二人从出生起便携手默契,从小到大亦是不分彼此,但这些年里但凡谈及这个问题,二人也总还是能出现分歧。
    “我自私”元临鹊即便是身上无力,却也仍旧撑着身子坐直了起来,盯着元临雁“我若是自私,你以为这些年你还能如此胡闹我若是不容忍迁就你,你以为什么都还是这样简单”
    元临鹊的声音很低,或许是下意识不愿让旁人听见了这争论,又或许是没了扬声的气力。
    元临雁看了她半晌,又将目光扫过了船舱那一头静坐着、分毫不往这边看的裴真意。
    “阿鹊,我很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清楚你肯容忍我、愿迁就我,都不过是因为你看着我,就像是看着自己。”
    元临雁伸手摸了摸她脸颊“你从来都只喜欢你自己,胜过任何人。但你无法去爱自己,所以我便只是你自己的替代品。因为我同你心意相通、面貌相同。”
    “但我到底不是你,也不会与你完全等同。你喜欢你自己,我也喜欢你。但我也喜欢她,很喜欢她。”
    或许是太急于同她证明些什么,元临雁的呼吸一时都急促了起来,面色浮上了些绯红。
    “阿鹊,你便当我是在胡闹也好、是在置气也罢。但不论如何,这世上已经再不会有第二个同她一样的人了,再也不会有我那么喜欢的人了。”
    “也只有她只有她即便知道我是怎样一个肮脏与罪恶的产物,却也不嫌弃我半分。”元临雁压着声音,握住了元临鹊双手“所有人都厌恶我们,所有人都排斥我们的存在,阿鹊,只有她不放弃我们。你为什么不肯去接受她可我真的好喜欢她、好喜欢她啊。”
    “别说了,别说了。”元临鹊看着她面色越发绯红,赶忙伸手按住了她“我知道了、都知道了。”
    但还是晚了些,元临雁已经咳嗽了起来,腰身都弯了下去,靠在了元临鹊膝头,随着咳嗽的动作而颤抖着。
    “”沉蔻侧过了脸,目光很快被这两姐妹吸引了去。
    纵使距离并不很近,那边声音也刻意被压得很低,但沉蔻向来耳力过人,一时便也隐约知道她们是在争论什么。
    而这样一场压抑的争执到了末,元临雁却忽地咳了起来,声音沉闷又痛苦。
    沉蔻默不作声地看了半晌,盯着元临雁将玄色袖摆从下颌边拿开时,那里多出的几点深色湿痕,一时无言。
    “真意,裴真意。”她看了好半晌,才轻轻推了推身边裴真意的肩膀。
    “嗯”裴真意回过了神,目光略有些游移不定,应了一声“我在。”
    沉蔻抬了抬下颌尖,示意她朝那头看。
    “那个元霈,是否有什么不治之症”那边元临鹊往元临雁嘴里塞进了什么东西,沉蔻狐疑地看着,朝裴真意幽幽说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有病还能活这样久,她恐怕也当真是个大祸害了。”
    裴真意顺着她的指示,定定地看了元临雁许久。
    要说病态,从前这两姐妹都不是这样的。
    在裴真意记忆里,元临雁总是步履生风,一举一动都总带了十足张力,平日里也总喜欢些骑射畋猎一类的玩乐,绝不会是这样同人争论两句便要咳成这般模样。
    而元临鹊从前纵使疲懒不好动,却也并不像这两日所见一般,竟然是显得近乎弱而无力。
    或许当真是自有天收,连命脉也开始枯竭。
    裴真意沉默着看了片刻后,移开了视线。
    死了自然是好的,再没有人比裴真意更不愿同元临雁同活在一个人间。
    这想法近乎是恶毒,但裴真意并不在乎。这样想着,她别过了脸,眸光沉沉地看向了栏外江面。
    沉蔻见她自晨间码头同元临雁说过几句话后,便始终神色郁郁,就连自己同她搭话时,她也总是若有所思。
    裴真意是将那对话原封不动同她转述过了的,沉蔻虽不能全然体会到她此刻的纠缠与烦心,却也还是十分忧心。
    这样想着,沉蔻便朝她凑了过去,缓缓眨了眨纤长眼睫,将视线落在了二人相隔不过咫尺到手上。
    这些日子虽然抱过了她许多回,却好像极少认认真真牵过她的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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