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安口中的寒崚,怎么和我见过的寒崚,几乎不像同一个神仙。
    我不愿对晏安真的下杀手,寒崚便帮我想了个梦千年加涣神散的法子,而当年的柳若只是个无辜至极的凡女,寒崚怎么会那样对她?
    这猜测我并不敢说出口,怕他看出端倪,换了个话题:“你与流梭这几日去哪里了?依然在寻溯回轮?”
    晏安道:“嗯。已寻到了一丝踪迹,又和寒崚有关,那东西在昆仑山上。”
    我心头一跳。
    溯回轮只能用一次,而寒崚已用过,也说过溯回轮已不存在了,晏安怎么可能会发现什么所谓的踪迹?
    我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拿?”
    晏安道:“待你喝了梦千年。”
    “我……喝?”
    晏安含笑看向我:“我晓得你现在酒量差,但这梦千年你却是得喝了。千年之前,我俩已在一起时,曾结伴来过桃夭山。”
    我疑惑道:“可灼华方才似乎并没有认出你。”
    “我当时是凡人模样,她自然不会记得。”晏安道,“梦千年虽只是酒,却有其额外的威力。只要你饮酒后,我将自身魔气渡一些给你,你或许能回想起所有与我有关的事情。”
    我想起那醉伶仃的功效,晓得灼华所酿之酒大多有这样奇奇怪怪的功效,可我即便是喝了醉伶仃,也只不过是梦到了与寒冷之间的不知是否真的发生过的事情。
    而喝了梦千年,我也绝不可能想起和晏安有关的事情,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什么柳若。
    只能在他让我喝下梦千年之前,先一步让他喝下梦千年和涣神散了。
    我心中盘算着到时候要他和我碰杯应该不难,一边点了点头:“好。”
    晏安趁此时在我眉心吻了吻:“想到你很快就能恢复记忆,我心里十分畅快。”
    我尴尬地笑了笑,想到他很快就能重新转世,心里也十分畅快。
    待我与晏安回了桃云客栈,流梭和君扬也已在一楼,君扬见我与晏安牵着手回来,不做声地挪开了视线。
    他已晓得我是若朦,更晓得我还是个什么神仙,我看着他,难免心虚,好在晏安放开我的手,低声让我会自己房间休息,说是还有事要与流梭君扬商讨。
    我点点头,逃一般地走了,还没回到自己房间,便听得走廊尽头传来重物落地之声,随后响起的是圆慧略带隐忍的声音:“陶施主,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
    此时楼上忽然响起脚步声,却是之前昏过去的四个中年人从三楼下来了,他们显然已忘记了后来发生的种种事情,全部一脸迷茫,看见我,那个白衣妇人道:“这位姑娘,请问这里是桃云客栈吗?我们几人怎会一下就到了这里,圆慧大师呢?”
    我沉吟了一会儿,听见圆慧房内不断传来东西落地声,索性一指:“就在那儿。”
    那四人道了谢,直接奔去圆慧房间,不停地敲门:“圆慧大师,圆慧大师!”
    圆慧房间安静了片刻,圆慧的声音才缓缓传出:“进来吧。”
    我也跟在那四人身后,一起走进去,却见房间内虽然砸了不少东西显得有些凌乱,但圆慧和灼华两人都好好的,只是灼华眼睛通红,显然一直在哭。
    那失忆的四个中年人,又拉着圆慧叨叨絮絮说了一通,灼华憋了半天,忽然道:“你们没见他受伤了吗?!都安静点!”
    白衣妇人眉头一皱:“你是什么人?也敢对我们大呼小叫。”
    灼华说:“我是他……”
    “陶施主!”圆慧立刻呵斥住她,又对着那几个中年人道,“她晓得令郎的消息。”
    那几个中年人立刻朝灼华看去。
    灼华瞥他们一眼,又看了眼圆慧,勉强道:“你们的儿子,是不是一群人,大约十来个?有个还瘸腿的。”
    “对对对。”几个中年人连连点头。
    灼华耸耸肩:“早就死了。”
    “什么?!”那几个中年人全部如遭雷劈,白衣妇人更是又开始落泪,“怎么会,不……我的儿啊……”
    另一个中年男子勉强稳住心神:“你怎么知道的?”
    灼华道:“我……”
    她刚张嘴,圆慧就轻咳了一声,灼华顿了顿,说:“我无意中发现的。他们的尸体就在对面桃夭山附近。杀他们的人应该是他们的那个什么车夫,他利用桃夭山的桃树林,将他们分散了再一个个杀了,又一起埋了。”
    白衣妇人尖叫道:“你胡说!那车夫怎么可能一人杀了那么多人?!何况他自己也上过山,最后也失踪了。”
    灼华不耐烦地说:“他那是失踪吗?他上山后就很快下山跑了,看样子好像是往百花镇的方向去的,他又没去流月镇,自此改名换姓,你们哪里找得到他?再说我有没有骗你,你们自己去找找不就是了?你们家丁多的很,去桃夭山脚南方五里一棵大树下挖一挖便什么都晓得了。”
    那几个中年人都不再言语,脸色煞白,白衣妇人哭的浑身发颤,又忽然道:“等等,为何你什么都知道的这么清楚?!你既然都晓得,为什么当时不阻拦?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灼华十分不满地看着她,圆慧道:“张夫人,她只是个弱女子,便是看到了这一切,也不可能出手相救,她也不知道令郎是哪里的人,如何去找你们?知道流月镇,也都是我刚才告诉她的而已。”
    白衣妇人仍不死心:“可后来那么多家丁……”
    “桃夭山上不寻常,普通人去了虽不会有性命之忧,但往往会神智错乱,但张夫人想必知道,那些神智错乱的家丁,并没有真的就此疯了,过了一段时日自然逐渐恢复。”圆慧叹了口气,“之前小僧就十分疑惑,那么多家丁上山,全都无伤无痛地平安归来了,为什么令郎十几个人却就此消失,那车夫也不见踪影。”
    白衣妇人掩面哭了一会儿,竟又晕了过去,大约是她丈夫的中年人连忙扶住她,强忍泪水道:“无论如何,多谢圆慧大师和这位姑娘了,我们先去寻人,将那大树下的土地挖开……”
    四人终于离开,我看着这四个人年纪都不小,中年丧子确实让人难以接受,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圆慧一只手竖在胸前,对我点了点头:“阿若施主。”
    我也点了点头:“圆慧大师。你身子无大碍了吧?”
    圆慧:“无碍了,只是不知道那道魔气的主人究竟是谁,为何打伤我,又替我治疗。”
    灼华看我一眼,我尴尬地道:“是我友人,他遥遥赶来,见屋内金光大盛,大约以为我有危险,抱歉。”
    圆慧摇了摇头:“他的修为实在很不一般,我没有中那魔气立刻身死,已是他手下留情了。”
    晏安也会手下留情?
    我有些意外,但只说:“说起来,桃夭山上的阵法和幻境,原来都是灼华你设的?”
    灼华点头:“那些桃树自有阵法,但如果去的多了便拦不住了,至于幻境,实际上是因为山溪,只要喝了山溪的水便容易产生幻境。”
    难怪那些家丁有人出现幻觉有人却没有大碍,我与碧落君扬出现幻觉,确实也是喝了溪水之后的事。
    她顿了顿,又看着圆慧:“你会不会怪我见死不救?可那桃夭山上山下每日发生那么多事情,我也不可能一件件去管,再则那车夫杀人时我并不在,只是看到血迹时问了旁边没成精有神识的桃树才晓得发生了什么。”
    圆慧道:“小僧自然没有理由怪你。”
    我道:“那个车夫,大约已经死了。”
    圆慧点头:“看来你也想到了。”
    灼华看看圆慧,又看看我,十分不满地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又愤然地看着圆慧:“你还说什么你是出家人要戒色,不能和女子或女妖有任何干系,我看你根本就是早动了凡心!好啊,两千年了,你到底是变心了!”
    我:“……”
    圆慧道:“陶施主,请你不要胡说,我与阿若施主,只是萍水相逢之缘。”
    我连忙解释道:“灼华,之前因为百花镇出了个厉鬼,这厉鬼和圆慧大师打斗时我们恰巧也赶到了,这才相识。那厉鬼说过,他在软玉楼杀了一个人,这人生前也杀了十几个人,且是杀人越货,隐姓埋名藏在百花镇的。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那个车夫。”
    圆慧点了点头:“恶人自有恶人磨。”
    灼华的关注点全然不在这上面,她愣了愣,道:“厉鬼?可相公你的招数对付妖怪倒是不错,对付厉鬼只怕差了些,你肩头旧伤难道就是那厉鬼留下的?他现在在哪儿?”
    圆慧深吸一口气:“灼华施主,你不要喊小僧相公了。多亏阿若施主与碧落施主,那厉鬼早已烟消云散了。”
    灼华道:“你就是我相公,你胸口还留着我打的印记呢。再说了,我刚刚拿酒馋你,你分明想喝的紧!就是你,就是你!你信我,等梦千年可以喝了,我就给你喝下,再陪在你身边,你就能想起前几世的事情了!”
    圆慧无奈至极:“小僧,戒色也戒酒……”
    灼华忽然指着我道:“你是不是因为她,所以不肯认我?!”
    我:“嗯?”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灼华道:“你与我相恋的第一世,身后就总跟着个小师妹,和她一样的调调,后头我再未见过她,难道她已成了妖?同我一般,一直在找你?”
    圆慧很莫名:“什么小师妹?”
    我却问:“我是个什么调调?”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大约是确我神色十分诚恳,才说:“就是这种,好像什么也与你无关,一朵白莲花般的调调。”
    我:“……”
    圆慧有些无奈:“灼华施主。”
    我道:“我是个堂堂正正修炼出来的妖怪,原型可借你一窥。”
    我稍稍露了原型出现,灼华道:“好吧,是我太敏感了……”
    她不再管我,扭头对圆慧道:“你可能不记得了,你那小师妹坏的很,我们待她并不差,那一世你得了怪病,我请她去山下买药,她却卷钱逃了……”
    我看灼华并不会轻易罢休,也绝不想再被灼华怀疑,连忙打个招呼就撤走了,走之前还听见灼华仍不管不顾地喊他相公。
    这……
    和尚和女妖的组合,真是天地不容,圆慧性子看着和善,倒是颇为执拗,他这么爱酒,却如今能滴酒不沾,这灼华他想必也不会接受。
    但灼华自己方才也提到了梦千年可以唤醒人的前世记忆,这酒果然不同寻常。
    当夜我抱着薄山留下的玉佩入睡,心里并没有报什么期待,之前我也试过几次,却始终没有入过薄山的幻境。
    结果才迷迷糊糊睡着,我便感到一阵寒意,扭头一看,却见薄山端坐在我身边。
    ☆、薄山真容
    薄山大约在看我, 戴着空白面具的脸正朝着我这边, 我眨了眨眼:“薄山?好久不见。”
    薄山直接道:“有何事?”
    我道:“有,有大事。我问你, 我与寒崚神尊曾是什么关系?”
    薄山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个,过了一会儿才说:“为什么这么问?”
    我说:“我梦到了一些事。”
    薄山问也不问我梦到了什么,只斩钉截铁地说:“只是梦而已。”
    我心下不快, 索性道:“你知道我梦到了什么吗?我梦到寒崚神尊喜欢我。”
    薄山沉默。
    他大约是受惊了,我继续胡诌:“在我还是一棵草的还是, 寒崚神尊就喜欢我了,他为了我动了凡心,开始热烈的追求我,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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