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这天下,到底没甚公平的,别的不说,那定南侯府世子这回说不准还在忙着娶新妇呢。
    姜锦也不是什么愤青了,她从福利院长大,最善隐忍,更知道这世上,活的长才是顶顶要紧的。
    于是也不再想这事,路上看着有卖梨子的,又花了三四个钱又买了几个水梨,方提了这一堆东西去了孙老大夫处。
    不想孙老大夫却还没回来,只派人来说有个要紧病人绊住了脚,这也是常事。别说姜锦,就是师娘孙老太太也不在意。
    姜锦买了这许多肉菜,本心存着露一手的,做个灌汁小笼包,那猪肉特意买的适合做肉馅的。只是孙老大夫没来,孙老太太更念着丈夫,倒不好施为,姜锦便只拿了猪骨焯水后,炖了杂菇。
    她炖汤颇有秘诀,先小火烧开,然后以大火快烧转了白汤后才小火慢慢熬煮,加之山菌鲜美,煮的满屋骨汤生香。
    把孙老太太馋的不行,五十上的人了,围着厨房老问这汤煮的如何了。
    将将煮好了,姜锦盛出来,在锅底留了些骨汤,略添了些水,把先头揉好的面用刀切下锅,临出锅前放了一把切得细细的白菜叶,等菜叶烫青,旋即出锅,用海碗盛了三大碗,上面放了些肉块。
    这一碗热骨汤面片把孙老太太吃的犹如升仙,只夸赞姜锦手艺好。
    姜锦笑道,“师娘谬赞了,我这样的手艺,不过是家常饭食,上不台面。”
    孙老太太忍不住去盛了碗汤,一边慢慢喝着,一面与姜锦道,“实话说,那宫里的御菜,你师父当年是御医的时候,也颇吃过几道,虽然也不错,到底不如你做的熨帖肠胃。”
    姜锦虽然知道孙老太太夸张,心里也颇欢喜,想到自己盘算,便问孙老太太,“这汤做的与外面酒楼比如何?”
    孙老太太忙摆手道,“这哪里能比,那等酒楼,除非那有名气只招待达官贵人的,那等小馆子远不如你手艺。”
    姜锦笑道,“那改日手头宽松了可真要去试试看。”
    “那可真是白费冤枉钱了。”孙老太太一摆手,喝了口茶,酒足饭饱了,又想起一事来,“你师父这两日不得闲教你,倒叮嘱你去小书房第一个书架上第一层的书都看一遍,若能背下更好。”
    姜锦收拾了碗筷,自去找书看,见一本是汤头歌,一本本草,另一本却是黄帝内经,其余脉象等书,略过深奥,便捡这入门的看。
    看了小半夜,又盘算了自己剩余的钱粮,她本意有心开个包子摊,再卖点骨汤馄饨面之类的。然而算算,她手头也只有六两三钱银子加两百多钱,还要租房吃穿,马上就要入冬,冬衣柴米岂不都是银钱,而且冬日做生意辛苦,这古代又没有暖气……
    到底按下心思,先安心过了这个冬才是。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姜锦早起,和面剁肉,以骨汤为汁,捏了两笼高汤小笼包,这种小笼包比用肉皮汤的更鲜美清爽些。
    鲜嫩多汁的小笼包加热腾腾的小米粥,只把孙老太太吃的嘴都合不上,要不是她儿子早婚了,她肯定要把姜锦留下来当儿媳妇。
    然后她又想起姜锦遭遇,心里开始大骂定南侯府,这等好孩子,定南侯府都不要,果真是瞎了眼了。
    她以前是御医夫人,也颇见过几家小姐,便是金珠翠玉,绫罗绸缎打扮着,这般有善心脾气好,又明白又勤快还做的好厨艺的,可真没有。
    定南侯府是不是瞎了眼,这不好说,不过最近过的颇不顺倒是真的。
    本来与秦王府讲好的婚事,眼看着又生了波折,起因还是姜锦。
    第16章 竹篮打水
    从来儿女婚事,当父母的总比当子女的顾虑多。
    秦王府那位长宁郡主一颗心都挂在定南侯世子身上,自然是不论如何都一心想嫁给陆齐林,但是当爹娘的就没那么不理智了。
    柳叶在定南侯府前一跪,说好的一千两银子固然是打了水漂,定南侯府的名声也臭大街了。
    秦王是个只知道风花雪月的,都觉得定南侯府这事做的不厚道。更不用说精明的秦王妃徐氏,顾虑重重。
    徐氏原是出身世家大族,因秦王没什么心眼,她是太后当年特特给儿子挑出来的,能顶门立户的精干女子。
    本来徐氏倒也觉得,陆齐林少年英才,出身定南侯府,又立有大功,虽然前头生看个庶子,不过是丫环生的,翻不出什么风浪来。长宁又痴心一片,闹着非他不嫁,倒也可以为配。
    但姜锦的事被柳叶闹的人尽皆知,秦王妃徐氏就不乐意了。她好好地闺女,王爷嫡女,皇帝侄女,封了郡主,难道光明正大的去做继室不成?
    便是再说没有入族谱进祠堂,外界人的说道也够难听了。
    何况,那姜氏固然不是省油的灯,定南侯夫人王氏更是心肠狠毒。堂堂的定南侯府,哪里就缺那一千两了?那等小家女,若是把银钱给足了,恩威并施一番,哪至于惹出这么大的麻烦,连带着他们秦王府都有些面上无光。
    若这颜面上的事就罢了,便是观人性格,定南侯府诸人刻薄,徐氏也觉得不甚合适。这女子嫁人,可不仅仅要看门第夫婿,婆母性格也很重要。王氏狠毒,长宁性情天真,只怕嫁过去,也未必能过得好。
    因此徐氏立定主意不允这婚事。而秦王虽然姬妾不少,大事上却全由王妃做主,自然也没啥意见。
    长宁郡主在王府闹的不可开交,却也没别的法子想,只得私下把柳叶和姜锦骂出了花,尤其深恨姜锦。如果姜锦在她跟前,只怕活活吃了姜锦的心都有呢。
    而定南侯府,尤其是王氏得了秦王妃徐氏的婉拒,自然是仿佛晴天闻了个霹雳,深恨柳叶闹的这一出事端来。
    要依着王氏的性格,必要拿住柳叶去打死了账,还是她外甥女,寄居在侯府的表姑娘沈宝珠劝住了她。
    “姨母便是再生气,眼下也不是动作的时候。表哥新立了大功,多少人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啊,若真想做什么,怎么也要等着事情消停了。何况,若是郡主进门,也未必是好事,别的不说,姨母您还得捧着她说话,如何得新妇侍奉?”
    “这话倒是不假。”王氏瞅了一眼沈宝珠,笑道,“似你这般温婉秀美的姑娘还是少的。”
    沈宝珠却是低头有些羞愧样子,“姨母喜欢我,自然眼里我各种好,实则当不得夸的。”
    定南侯夫人王氏的心情好多了,定南侯这会儿却有些后悔。他虽是有意无意纵容王氏苛刻姜氏,但是也没想到王氏做事那么绝。更没想到的是,姜氏没露面,却让小丫头在外面败坏他们门楣。
    早知如此,姜氏一个小女子,讲到底也没甚要紧的,便拿了那一千两做嫁妆,嫁个好点的人家,生个好儿子,翻身也得十几二十年后了。
    说到底,搬起石头砸别人没什么问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就十分不智了。
    与这两家相比,姜锦倒是心情不错。
    惠宁师父是个靠谱人,头日里和姜锦说了打听房子,第二天午后就带了信来。说是泉水庵附近的赵家庄有个空房子,原是一户老婆婆住的,她儿子在城里置了宅子,把她接过去养老。
    那赵家庄离东城门也就是三四里地,说是庄不如说是镇子,离孙老大夫的医馆也不过是八里地,比起泉水庵还近些呢。
    姜锦与孙老太太说了一声,便与惠宁师父一道出城去看房子。
    路上惠宁师父又说起来定南侯府和秦王府的事情来。
    “我回头又去问了问其他师父,你别说还真有些事故呢。”
    “快说来听听。”姜锦忙道,她虽然不太好八卦,但是这事,总是望着定南侯府过的不好,她才能放心呢。
    “难得你这样急切。”惠宁师父笑道,“那定南侯府,大约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虽然长宁郡主闹的厉害,秦王妃徐氏可是少有的精明人,如何愿意把女儿嫁到行事不厚道的人家?”
    姜锦笑,“就怕长宁郡主犯糊涂。”
    “这倒也难说,听说长宁郡主闹的挺厉害的,不然,我也得不了这消息。”惠宁师父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罢了。说起来,最近皇家事情是不少,听说那皇七子生了大病。”
    姜锦因得过七皇子的帮助,自然多些关心,见惠宁师父提起,忙打听问起来。然而那毕竟是皇家的事,惠宁师父也并不清楚。
    姜锦自叹息一回,也就丢开了。毕竟她这样的处境,就算是知道个清楚,也就是白关心而已。
    不过说了一路,姜锦也得了不少消息,惠宁师父的消息渠道不少,只要不是很要紧的,她也不瞒姜锦。
    等到了宋家庄,惠宁师父便领着姜锦去瞧房子。
    那房舍不大,只两间屋,一间堂屋,分了内外间,内间有个大炕,外间一个小炕。隔壁是厨房,有锅灶,和主屋的炕相通的,烧水做饭的时候就能把炕给烧热了。
    不过好在院子还是不小的,猪圈鸡圈都有,还有一小块菜地在屋后头,不过是秋末,只是块空地,没什么菜在上面。
    当然,缺点也不少,一方面路程远,一方面在村里住着毕竟不如城里安全,房子也是比较简陋,而且收拾的也不算干净,厨房和卧室离得近,想来不免有些烟火气。
    不过想想手头那点银子,就是这村里的房子,她也买不起,还是老老实实先租房,攒首付吧。
    关键还是价格便宜啊,一年也就七八钱银子,还能养猪种菜,不到一两银子能找这么个住处也算不错了。
    姜锦本来就没地方住,便很有意向租下来,不想房东人还在镇上,明天还有事,只把大门钥匙留下来,说不得还得后天再写契书了。
    惠宁师父也劝姜锦在考虑一下,毕竟这房子虽然便宜,毕竟在村里,一天一个多时辰的路程也不是说着玩的。
    姜锦自然也没什么意见,横竖这日签不下合同了,看着日头还早,便回了城。
    不想等她到了孙氏医馆,却发现孙老大夫已经回来了。这倒罢了,关键是,老爷子还受了伤。
    第17章 水煎包(修)
    姜锦本来只知道孙老大夫的师叔碰上了个疑难病号,听说还是个权贵,便约了孙老大夫去一同会诊。
    因姜锦的事,孙老大夫和他师叔又开始走动来往的紧密了些,也不好拒绝。那病人好像还是个权贵,光诊金就送了十两金子,就更不好拒绝了。
    原本说是要会诊几日的,孙老大夫连包袱都带走了,可没想到这才多久,人就回来了,还受了伤。
    开门的孙老太太自然是担心又着急,惹得姜锦心里都七上八下的。
    不过等她真见了孙老大夫,倒松了口气。
    孙老大夫只是胳膊上被刀子划拉了一道,流了些血,离浑身是伤差距还是挺大的。也是,若真浑身是伤,她那个师娘怕也坐不住了,哪还有心思跟她埋怨。
    姜锦又问孙老大夫如何伤的,毕竟出门看个病,这莫名其妙的带伤回来也太奇怪了。
    只是老爷子咬定牙根不说,只道,“你们莫要问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不宜宣扬。”
    见老爷子拧着头皮就是不说的样子,孙老太太气的不行。如果不是丈夫受了伤,只怕那手早就拧上去了,饶是如此,也是磨了磨牙。他们夫妻一体,多少大风浪都经过了,如今这临老了,竟然搞起来隐瞒了。
    姜锦却乖觉,那伤口既然是刀伤,就说明这事不小,寻常百姓家,大约是不会动刀动枪的,便是起了纠纷,也就是拳脚相加。倒是那等权贵人家,权力财势才会惹来杀意呢。
    想了想,她只道,“好,您不说,我就不问了。只是,这事看着也多少有些凶险,师叔祖没事吧?”
    听见姜锦问起那讨厌鬼,孙老爷子撇了撇嘴,“他?他死了,他还活蹦乱跳呢。”
    “净胡说!”孙老太太终于抑制不了体内洪荒之力,对着丈夫伸出手,狠狠的掐了上去。
    “哎呦,哎呦,老婆子你轻点儿!”
    姜锦看着龇牙咧嘴的孙老爷子,忍不住抿唇笑起来。而面对孙老爷子求救的眼神,她更是笑眯眯的开了口。
    “我做饭去了,师父可要好好地安抚下师母啊。”
    孙老爷子看着姜锦飘然而去的背影,深刻怀疑自己可能看错了人。这丫头一点都不纯善!竟然对老头子见死不救!
    姜锦不知道孙老爷子正在背后腹诽她。
    孙家的厨房,她也算是熟悉了。因时候不早了,姜锦便寻思着煮个面,如今天冷了,热腾腾正好下腹。于是她先把昨晚上留出来的骨汤热过了,用骨汤煮了一锅手擀面,又看厨下还有咸蛋,用豆腐炒了个咸蛋,一起端上来。
    青瓷大碗里盛着香气四溢的骨汤手擀面,配着鲜嫩的青菜,看着就让人垂涎,白粗瓷盘子里咸蛋炒豆腐金黄雪白,带着油香,上面还撒了点翠绿的小葱,同样十分诱人。
    孙老大夫还是第一次吃姜锦的手艺,很是吃了一惊,也不觉自己看错人了,反而颇觉自己有先见之明。
    “乖徒儿,这么好手艺,日后这午饭,可就归你了。”姜锦跟着孙老大夫学徒,中午管饭,姜锦的手艺这么好,这饭可不就落在姜锦身上了。
    “有的吃还堵不上你的嘴。”孙老太太白了丈夫一眼,“就你会压榨孩子!”
    孙老太太吃着美味,心情也好了不少,虽然还有几分生气,但是脸上也带了笑。
    姜锦又端了一碗给里屋的柳叶,自己才坐下吃饭。吃过了饭,她还准备收拾碗筷,被孙老太太赶走。
    “去去去,看你的书去,这饭你做就做了,毕竟你做的好吃,碗就不用你刷了,小姑娘家还是少洗碗,洗粗了手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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