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姜锦也不是一个半大的小姑娘了,一则人已经住进来了,她是狠不下心来把人赶出去,二则,怎么说也相处出感情了。姜锦也不想问阿容为何沦落如此,横竖也是过日子多个伴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此只装作没看出来。
    姜锦想了想,便不再想这些了,反而回忆了一下当日的路,便往前走了一段儿,想往那个小巷子走,她还记得那家的后门。
    然而前面的景象却让她惊得手中篮子都松了,险些落在地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揉了一下,还数了数那个门大概的位置,心中顿时一片冰冷。
    那一家子所在的地方已经被烧没了,有几个穿着青黑色官差在那地方站着,还有几个穿着红衣的六扇门捕快在查什么东西。
    到了这会儿,姜锦还有什么想不到的,被烧死的周二一家,正是当初剥了阿容衣服的那个中年妇人的那一家。
    姜锦这会儿也想起来了,那家子的确是说,她有五个儿子,五个儿子,加上夫妻两个,确实是七口人。
    看着被火烧的已经塌陷的房顶和灰黑色的墙壁,姜锦突然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后怕。
    也许是她多心了,毕竟那一家剥了阿容原本的衣服,也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了。那周二郎一家行事不好,兴许是惹了别的仇家,这场灭门和阿容的关系并不大。
    可这还是不能让姜锦彻底安心,她心中总是忍不住会联想一下,这事和阿容到底有没有关系?
    她也不是瞎,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有时候比她这个二十七八的还成熟,阿容的出身其实就很值得商榷。
    姜锦本来只猜测阿容可能是哪个斗争失败的家族的孩子。古代朝廷上的斗争太厉害,经常牵扯满门,这么大的孩子逃出来也是有的。
    然而这可能涉及到命案,姜锦就没法那么处之泰然了。
    不过她还是比较警醒的,因为她站的时候有点久了,眼见着那边的官差有带着审视的眼神看过来的,她反而镇定了些。
    她也没匆匆忙忙逃走,反而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有个差役过来拦她,“六扇门办案,闲人免近。”
    姜锦有些怯怯的看着这个黑脸的年轻官差,做出一副鼓足勇气的样子道,“听说周二嫂家出了事?可她还欠了我银子呢,这可怎么办?我问谁讨去?”
    那官差本来还想着她能说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呢,没想到竟然欠了点银子这样狗屁倒灶的事情,顿时不耐烦了,驱赶姜锦道。
    “去去去,这是你靠近的地方吗?你一个村妇,她能欠你多少,人都死了,还能怎么得?”
    姜锦就势离开,心里暗暗的松了口气,准备再也不靠近这里了。
    那官差见姜锦识相,也走回去,一个红衣服高个子的年轻捕快看了过来,问道,“那女子说了什么?”
    那官差笑道,“村妇舍不得那几两银子,过来问这家人欠了她银子怎么办。”
    那六扇门的捕快却皱了皱眉头,“她在那里站着的时候,我也看了一眼,她一开始的表情可是有点害怕,我觉得她没说实话。要不,把人再找回来问问?万一有什么线索呢?”
    第37章 冻梨
    姜锦还不知道自己险些露馅。
    出了那巷子, 姜锦瞧见了一个老汉正挑着担子卖冻梨。她有好久没见过冻梨了,前世里就有两三年没吃过, 更别说穿越到定南侯后院那一年, 别说梨子, 梨子核都没见过, 顿时颇感兴趣。
    问了问那老汉梨子价格, 六文钱一斤, 便停在那里,挑了六个冻梨。
    年轻的红衣捕快见姜锦正在挑梨子,心中怀疑自去了几分,哪个重案犯在犯罪现场附近还能这么优哉游哉的买菜?
    不过他还是过去询问了一番, 姜锦之前就有些警觉了, 而且毕竟也是成年人, 倒是很自如的应付了过去。
    年轻的红衣捕快略有些不甘愿, 回了那烧毁的地方,另一个红衣捕快见他没什么收获, 很却不以为意的道,“一个村妇看到这样的着火死人的宅子害怕也正常,你也瞧见了,那人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村妇。”
    “我不是想着说不准有些线索么。”
    那捕快看一眼已经烧没了的房子,冷笑了一声,“你还是太年轻啊。”
    京城不比别处,水太深,敢在京城做这样的事情, 上面还没责令一定要限期破案,还不知道是哪位主干的呢。
    那边姜锦惊险过关,提着篮子回了孙家医馆,心里还有些心神不宁。
    从来涉及到人命的都不是小案子,何况还是灭门案,姜锦虽然没有证据说这事和阿容有关系,却也没证据说他和没关系。
    何况,阿容过于出众的相貌,也不能不让人怀疑,甚至是姜锦最为怀疑的地方。
    虽然这么说有点现实的残酷,但是在姜锦二十几年的经验里,不管是容貌,家世,智力都十分出众的人,没谁真的特别默默无闻的。
    阿容这样的外貌,生父母应该都是美人,至少其中一个肯定非常的出众,而这种人,在贫穷人家养不住,他的出身肯定是有问题。
    若之前,她还没想那么多,但是现在把这一系列串起来,姜锦无法不怀疑。
    心中有事,这一日的午饭姜锦做的就极其简单,只拿排骨煮了个酸菜排骨,蒸了饭。
    不过酸菜炖排骨的味道倒是一如既往的不错,酸爽的口感去掉了肉类的油腻,确实是不一般的下饭。
    姜锦被美味给拉回来神志,又觉得自己其实也有些想多了,反而容易泄露机关,横竖那家已经死了,线索其实也算是断了,自家小心点就是了。
    就是孙老大夫处……当日知道这些事的,除了她和柳叶,也就孙老大夫夫妻了,自己要不要说?
    姜锦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闭嘴,老两口正准备回乡呢,眼下离农历十一月也没两天了,过了十一月,老两口就要动身,正好能避过去。
    不过姜锦还是在饭桌上提了几句那家是灭门案之类的话。没想到孙老大夫听了竟也不奇怪,反而道,“那周二一家作孽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惹出祸事也不太出人意料,不过那人也太狠了,毕竟还有几个孩子呢。”
    孙老大夫一直是个非常善良的人,如果不善良也不会帮助自己了,上次那张家媳妇难产,虽然平日多有芥蒂,老爷子也去了,姜锦还没见过他这样评论一个人呢,因此很有些奇怪。
    孙老大夫却叹道,“当年他亲爹拿去看病的钱都拿去了不给,而且,半年前他家原先收养了一个流浪的小姑娘,也就十一二岁,大家都以为是童养媳呢。没想到才过半年那周二把人给糟蹋死了,扔到乱葬岗上,浑身是伤啊。”
    老爷子正准备说,孙老太太突然捏了一下孙老大夫,“说这个做什么,横竖也是那周二家作孽。”
    姜锦一开始还没明白过来那个糟蹋是什么糟蹋,此时见孙老太太不让丈夫说下去,方才明白过来了,一时也吃了一惊。
    如果真是老爷子说的那个糟蹋,那可真是人渣中的战斗机了,绝对是死了也活该。
    一时吃完了饭,几人也没再提这个话题,孙老爷子倒是拿了好几本医术过来,交给姜锦,这是他留给姜锦的功课,等他明年回来,姜锦少不得要倒背如流的。
    足足六七本呢,孙老爷子还一一交代了顺序,姜锦抱着一摞书,可不是一般的烦恼,不当学生好多年。
    等到了下午,又带着菜又带着书,姜锦不得不花五文钱坐了牛车回泉水村。
    柳叶正在家里做针线呢,见姜锦带了那么多东西回来,很是吃了一惊,忙接过来篮子,姜锦自把书放回内室里。
    柳叶却被沉沉的篮子坠了一下,差点拖了手,忙把篮子放下,翻了翻里面的肉菜,有点埋怨的道,“你怎么买了那么多的东西,这不都是钱”
    姜锦笑道,“昨儿在孙家吃的暖锅倒是不错,正好在街上见着有卖酸菜的,不如做个酸菜暖锅,今儿这骨头便宜,这天气冷了,放在外面也不坏,就多买了些。路上又瞅见了卖冻梨的,又买了几个冻梨。”
    柳叶老家是北边村子的,倒是见过这冻梨,离开家乡也好几年了,骤然见到这冻梨,心里也颇为欢喜,也不念叨姜锦花钱多了,拿了个冻梨笑道,“京城的天气还没那么冷,这冻梨保不齐还是我家乡那边过来的呢。”
    这倒是,京城的天气虽然夜里也上冻了,却还不足以把这冻梨冻成黑黝黝的样子。
    柳叶拿了个盆盛了凉水把三个冻梨放进去化冻,然后笑道,“正好一人一个,就是阿容出去了,等他回来也差不多能吃了。”
    提起阿容,姜锦又想起白日里见到的那被烧垮的房子,有心跟柳叶说下自己的怀疑,然而柳叶却是个没什么心眼的,装不住事,只好按下,说起来今儿租房的事情,当然也把着火的事情一笔带过。
    柳叶却想着另一件事,她虽然不管钱,但是大致上的入账还是知道个差不多的,姜锦刚刚花了一百两买了十一亩半的地,手头应该没那么多钱了才是,要不然她也不会觉得今儿姜锦花钱花的有点多了。
    姜锦想了想,还是跟柳叶交个底,毕竟真要买房或者典房也瞒不过去她,因此轻声道,“其实,长宁郡主那日还给了我个桌子,也能当个百把两,这事我只跟你交底了,你可别外说,就是阿容也……何况,咱们住在这村子里,到底也不算安全。”
    柳叶虽然倒没有怎么吃惊姜锦对她的隐瞒,主要她自觉是丫环,没有主子的事的道理,而且那夫妻间,不也要藏点私房?更何况,有阿容在,这事还真不是那么好说的,她不像姜锦有心结,对阿容的好有些过分了,反而多少有那么点小心结。
    她倒是想起另一件事来,“对了,之前咱们的地,若明年要佃出去,也要开始找佃户了。”
    姜锦道,“这地不难佃出去吧?之前也和那边村里村长说了。”
    “今儿那边过来个人,说是那边村长捎话,收多少租子。”
    “别人收多少,咱们收多少就是了。”姜锦无意在这事上搞什么特殊。“其他的如租金的压钱,也都一样,咱们做不出刻薄人的事,可也没资本当那大善人。”
    柳叶这才放下心来,起身道,“那我去做饭去,别的不说,酸菜锅子,我做的可地道了。”
    姜锦心里有事,也有点提不起精神做饭来,便也没管,随便柳叶收拾去了。
    萧颜进来的时候,就见她靠在炕上,拿着本医书,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一看就是心思重重的样子,就上前问道。
    “怎么了?”
    “没什么,盆里有冻梨,你拿去吃吧。”
    姜锦心里还没想好,要不要跟阿容说这件事,而且到底是怎么说,也是个问题。
    萧颜却瞥了他一眼,“没什么才怪。”
    他又不是傻,还能看不出?脸色平静,眼神可纠结,一点都不会掩饰。
    姜锦却下定了决心,至少不马上提,免得让阿容觉得自己是赶他走,一时便笑道,
    “孙老大夫得了那一注大财,准备回乡探亲,开春了才来,我这不是要失业了么?本来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铺面地产,做个小生意,偏偏今儿看了个合适的,人又反口不卖了。”
    在萧颜看来,这都不是事,等他恢复了身份,别说一个小铺面了,京城最繁华的街上的酒楼也不是问题,若有朝一日,开遍大梁都不是问题。
    不过眼下,他又不能说这些,也只好安抚了姜锦几句。
    关于内奸的事,他现在也查的差不多了,很快他就可以离开了,至于眼下,他最亲近的暗卫都不知道他在哪里,萧颜也不想把她牵扯到里面。
    姜锦见他小小的个子,却真心担忧的样子,心中更是纠结。
    倒是萧颜根本没见过冻梨,并不知道怎么吃,咬了一口差点崩掉了牙,又被冰的小嘴通红,十分狼狈,惹得本来心事重重的姜锦也笑了起来。
    这一晚上,姜锦几乎是胡乱睡了一晚上,夜里萧颜睡得也不安生,他马上要走了,日后,至少短期内,他也不会泄露真实身份让姜锦知道,大概也只有这萍水相逢的缘分了。
    不过第二天,姜锦却得了个好消息,之前不准备典房子的周大郎不仅准备典房子,还准备卖房子了,要价也不高,一百五十两。
    第38章 好心情
    那周大郎家说要卖房子?
    听赵二说了这个消息, 姜锦还是有些奇怪的,昨儿还咬定牙根说不典不租不卖的人, 怎么突然就说要卖房了呢?
    不是姜锦多心, 而别是那家有什么问题吧?
    赵二见姜锦怀疑, 笑道, “要说问题, 还真是有点的。你也知道那天着火的那家吧?”
    “是听说过, 说是什么周二郎?周二郎?”姜锦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这周二郎,该不会就是周大郎亲兄弟?那天周家夫妻吵架的时候, 还说起来过?”
    赵二点头, “可不就是他兄弟。这事, 你既然也知道了, 也该知道他兄弟一家人都没了,自然也不会用人照管了, 何况这周大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却也被吓破了胆,准备上任当官,想来十年八年都不会回来,留着这房子也无用了。”
    “这可真想不到。”姜锦愣了愣道,“那您看,这房子是买还是不买?”
    赵二想了想道,“我与姜姑娘你也是熟人了, 也不想说那虚话,这房子这个价钱,值!但是有一点,谁也不知道周二郎到底惹了什么麻烦,弄出个倾门大祸来,这周大郎毕竟是他兄弟,是不是会沾惹上麻烦。”
    姜锦想了想,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关键是,阿容极有可能和这事有关系,这是风险上又加风险,若真有什么追杀的,暴露的可能可是翻倍。
    想到这里,姜锦就不心急了,与赵二也没说实话,迟疑了一下道,“其实,我手头还真有点紧,你也知道,我刚买了地,还是缓缓再说吧。”
    赵二虽然觉得可惜,但是也理解姜锦的顾虑,就不说钱不钱的问题,就是这背后的麻烦也确实让不少人望而生畏。
    姜锦送了赵二出去,回头却瞧见孙老大夫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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