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笙紧跟着抬头看,只是她的目力不比他好,透过重重的海兽便看不远,依稀感知到点人修的气息。
    两人并站着,肩膀离彼此只有三寸,沧笙聚精会神朝外看。并没注意他往这边挪了几分,宽袖遮掩着,他忽而握住了她的手。
    沧笙一惊,欲要抽手,可惜实力悬殊动也动弹不得。低头往下一看,确实是他牵住了自己,这现实诡异地让她错乱,茫茫然:“你干什么?”
    他从前就算对她忽冷忽热的撩拨,也从来不会牺牲色相。碰个发丝都是千难万难的,今个真是开了眼了。
    “你想我送你回去吗?”他旁若无人的模样,简直不把葡萄当活物,“你只身来天宫地界是要做什么呢?怎么不找石族的长老陪同?”
    沧笙道不必,“我……”美人离得太近,叫人消受不起,她甚至有点语无伦次,“我是来历练的,带着人算怎么回事。”
    “左右都是历练,你随我去第二天吧。我给你去取本命灵兵,顺道还可以带你去一趟秦窟采摘石心玉。”
    虞淮引导的话说得自然,诱惑巨大,沧笙几乎糊都要跟着应一句好了。倏尔清醒,左手一指被他牵住的右手,未免葡萄听见,凑到他耳边,一本正经讲道理:“帝君还是自个去吧,我可不敢随意跟着你走。你瞧,你想牵着我的手,便就牵了,甩也甩不脱,这还是有人看着的当头。要是寻了个没人的地儿,你想把我那啥了,你说我是挣扎呢还是不挣扎?这个问题太难想,我还是不随你去了。”
    她忽然凑近,气息都散在他的颈窝里,酥酥麻麻的,叫他出了会神。
    虞淮长睫一掀,眸光幽幽注视着她:“你不挣扎吗?”
    你看,关键词挑得好,就可以断章取义。沧笙愕住了,有事没事撩他一句是她养了多少万年的习惯,这一时半会改不了,从没想到会收获这样的回应。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情况不外乎如是,思索了片刻道:“我听说挣扎会疼。”一默,自己先怂了,“帝君,咱们做仙要有底线的。”
    虞淮静了静,半晌才应好。千难万难地收回手,背在身后:“那我先去取你的灵兵,有它傍身,你出来历练会更顺遂的。云上有人,你可以暂时同他们一处,两天后我们在天宫碰头,可好?”
    “两天?”两天能在九重天和第二天打一个来回?帝君不愧是帝君,沧笙惭愧道:“我两天都到不了天宫啊。”
    他说没事,“我会去接你的。”
    “哦,好。”
    一时静了,四目相对。
    沧笙以为他那句就该是告别的意思,万没料到他没有立刻离开,反倒杵在原地,看着她不言不语。
    气氛有点干,沧笙只得朝他摇了摇手,继而笑道:“尊神慢走,再见。”
    “你不会再消失的,对吧?”
    这样纠缠着人其实很不像样,虞淮心里知道,但没法子控制,想要再三确认。若她能给一句承诺,他的不安才会消散些许。
    可惜没有。沧笙的眸光在他脸上一转便绕开了,避重就轻玩笑道:“我又不是露水,怎么会凭空消失呢?”
    做了错事,怎么都是应当的,他没有索要承诺的权利,失落,但并不灰败。
    多年之前,有人对他信誓旦旦,石族一辈子就会爱一个人,刻了骨,入了心,便是掏也掏不出来了,掏出来就是个死。
    可见,这样的种族天赋支撑着,他是有回旋余地的。
    只是回头地太晚,她已经生气了。不过不打紧,他可以哄她,千年万年都等得下去。
    ……
    虞淮离开了足有半刻,葡萄才转过头,人像是刚刚从另一个空间里头挤出来,一脸的莫名:“哎?尊神怎么不见了?”
    沧笙对着她,情绪又不一样了些,眨眨眼:“你适才没听见我们说话吗?”
    “我只听见尊神说了句来人了,往外张望了一阵,再一回头就没见着他了。”
    看来是被丢进时空结界里头隔了片刻。
    人拆了她的台来讨好他,他看着一点接受好意的意味都没有,反倒是嫌人碍眼了么。
    沧笙不便解释太多:“那该是真的风浪太大了,你没听清吧。”
    沧笙操控结界,裹着人开始上升。那是一件护体的法宝,名为蛟月,虞淮离开前顺手塞给了她。
    这法宝说也贵重,乃是一件神器,防御能力强到堪称“天衣无缝”。洪荒时期便名声大造,奈何落到了最不需要的人手中,后来反而渐渐没落,不为人知了。
    虞淮顺手一塞,说是操控结界用,她多年没见过蛟月,当时没认出来才接了。没想到接了个宝,这下是拿到了烫手山芋。拿人的手短,这话乃是真谛,尤其是在睚眦必报的虞淮面前。借个两天,利息估摸能让她肉痛。
    沧笙忧心忡忡,可人是早追不上了。
    结界出了水,云上的女子眼利,一眼便瞧见了人,袖带一挥,在言语之前便将人从海面拖了上来。
    “你可知道……”女子毫无耐心,将人拽上来便要催问,被为首的男子抬手挡住了。
    那男子面相温和,眉眼清秀,俯下身扶住被突如其来的海风吹得呛到的沧笙与葡萄,“仙者可觉还好?“
    云上有法宝屏蔽风雨,前一刻都快要被风浪挤炸胸腔终于一轻,连连咳嗽着顺过气来,点点头道还好。沧笙怕怀璧其罪,出水之后便将蛟月收起了,没想到吃了个暗亏。
    男子见她们气息渐次缓和,事情又确实紧急,这才发问:“不知仙者可在附近看到叶舟?”
    葡萄一愣,望向沧笙。
    沧笙直言不讳:“往东南方向五百米,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叶舟坠海的地方。”
    云上立着着统一服侍的男男女女十多人,听闻此言皆脸色一变。为首的男子朝后头的几人一使眼色,立时便有七八个人扎入海朝沧笙所说的位置去了。
    “姑娘想是同我师妹乘坐同一艘叶舟而来?”男子自己没有动身去寻的意味,请沧笙坐下,不动声色将外袍解下想要替沧笙披上,“云上风大。”
    他这番着实是区别对待了,因为葡萄生得英气,而沧笙则看起来娇小乖静,柔弱几分,仿佛自然就更得人怜爱一些。
    葡萄心大,对此事没有见解。沧笙心里却顿了一下,婉拒了男子的外袍,客客气气道谢,道自己并不冷。
    瞥眼男子含笑的面容,略觉面熟,复扫到他身上天宫的服饰,玄色衣襟上绣印着龙纹,稍作了然:“我是在海底的一处结界之内躲避兽潮,恰好看到有叶舟坠海……”微微停顿片刻,是瞧见已经有人打捞起人往云上来了,“尊上像是天宫的人?”
    男子眸中浮过一丝自傲,但故作谦逊地点了点头。眸光只落在沧笙身上,扫也不往葡萄身上扫一眼:“是。”
    情商低却自以为高的仙沧笙见过许多,并不会格外在意,毕竟都是晚辈么。同人说话也不会露出分毫的情绪来,有礼有度:“我恰好将要去一趟天宫,路经此地。没想到业城被海吞了,若是尊上方便的话,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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