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用完了早膳,就叫元寿叫到跟前,先让数数,再让背诗,然后让描红。元寿皱着小眉头,偷偷摸摸的看自家额娘,等着额娘给求情,他昨天可是和小狗狗说好了,今儿要去打猎的!
    “再不认真,就多添两张。”胤禛说道,元寿吓的赶紧收回视线。
    静怡坐在一边继续戳她的毛毡,胤禛凑过来欣赏了一会儿:“这有什么用?”
    “可以放杯子啊,或者带在身上当个配饰。”静怡忙将自己之前弄出来的小松鼠拿出来献宝:“这一套是送给你的,我弄了很久的,你喜欢吗?”
    胤禛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下,神色有些难以描述,这东西,要放在哪儿呢?
    “放书房,随时能看见。”静怡像是能猜出来他在想什么,忙出主意。胤禛嘴角动了动,点头:“挺好看的,你最近不做针线活儿了?”
    “那个太费眼了,这会儿不想做。”静怡笑着说道,顿了顿,打量了一下胤禛:“要不然,给你做个荷包吧?”
    “也好,不过不用赶时间,我明年再用。”胤禛忙说道,静怡笑眯眯的应了下来,抿了抿唇,又笑着问道:“戴名世那案子,已经判好了吗?”
    顿了顿,胤禛点头:“南山集案,昨儿已经尘埃落定了。”
    静怡眨眨眼,抬头看他,九月事发,到现在,整整一个月了。总算是尘埃落定了吗?
    “原本刑部上了折子,要将戴名世寸磔,方孝标戮尸,并株亲族,上至祖父母,下至儿孙,旁系叔伯也囊括在内,妻妾女儿以及姐妹皆判为奴。另有涉案的王灏方苞等人,全都斩立决。”
    原本胤禛觉得这事儿有些血腥,不用给静怡说。但见她一直惦记着,索性就说个明白:“最终汗阿玛没应下来,只判了戴名世斩立决,方孝标已经死了,其子女只流放黑龙江,戴名世子女则是流放宁古塔王灏方苞则是免死罪,入包衣为奴,方正玉等人则是免职,令其迁徙边远地区。庶吉士王芬等三十多人则是贬职另等安排,还有一部分,免于治罪。”
    胤禛说的轻巧,三两句话就总结了,但静怡能想象得到其中血腥残忍,寸磔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肢解,连死了的方孝标都要被拉出来鞭尸,刑部那些人,也是够心狠的了。
    这么大的案子,康熙不可能说改变主意就改变主意,这其中,胤禛定是出了力气的。
    静怡不太想去想胤禛为什么会出力,他可能只是将事情局限到某一个程度,也可能是听了静怡的话不想多牵扯无辜,更有可能是朝堂之争,恰好胤禛站在了另一边。
    可能没她说的那些话,这些人的下场也照旧会改变。但她不后悔自己之前多的那两句嘴,万一就能多活几个人呢?
    至少,满门抄斩的时候,连三岁以下的小孩子都是逃不掉的。
    “吓着了?”见静怡半天不吭声,胤禛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手背,静怡忙回神,笑着摇头:“没有,只是想着,人生在世,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儿,最好都是小心谨慎,这世上,除了亲爹娘,没人再会无条件的容忍你犯下的过错。”
    做错了事情,就要受惩罚,说不定会牵连到身边的人。
    静怡伸手摸了摸桌子另一边元寿的小脑袋,见他一脸迷茫,也没多说。只等过两天,就将这事儿当教材给元寿讲解一下,虽说元寿这身份,满门抄斩的可能性为零。
    胤禛吃了午饭就打算回京,元寿这会儿倒是生出来些不舍,拽着胤禛的衣袖撒娇:“阿玛多住几天?我陪着阿玛写字好不好?”
    “元寿回来,你阿玛有事儿呢,你阿玛要去办差,这样才能赚钱养活你。”静怡招手,抓了元寿到自己身边,又冲胤禛摆手:“你快些回去吧,晚上天冷,可别着凉了。”
    胤禛点点头,又看了一眼静怡,再看一眼元寿,这才翻身上马。
    静怡在庄子里一直住到十月底,她肚子已经三个月了,坐稳了胎,王府里才派了马车来接她。再者,园子里有些冷清,不如早些回府,也快要过年了。
    府里倒是热闹,武氏看着静怡的肚子,很是羡慕,又有些失落,眼看着别人一个个的怀孕,她这辈子,怕是就没机会当额娘了。
    “你是咱们府里的功臣。”福晋笑眯眯的说道,一手搂着元寿,一边和静怡说话:“我当初就说,你是个有福气的,果然是这样,日后可要再给元寿添个小弟弟才好。”
    李氏撇了一眼静怡,略有些含酸:“我瞧着钮祜禄妹妹脸色不错,瞧着倒是比以往更漂亮了些,这一胎,说不定是个女儿呢。”
    “女儿我更喜欢。”静怡笑着说道,看李氏:“对了,大格格现在如何了?”
    提起大格格,李氏就眉眼带笑:“好着呢,那丫头像我了,这才成亲没多久就怀上了,定会一举得男,到时候可就站稳脚跟了。”
    福晋皱眉:“瞎说什么呢,就是她生了个女儿,她也照旧在那拉家站的稳稳当当的,大格格可是皇上亲封的郡主,是咱们王爷的亲闺女,谁能慢待了她不成?”
    李氏不会说话,被斥责了两句,不过福晋说的是为大格格好,她也就不好意思恼,只哼哼了两声就不提这一茬了。
    宋氏一如既往的只笑不说话,年氏倒是问了两句在园子里过的如何的话,还是福晋发话,说静怡赶路辛苦,这会儿应当回去休息,大家伙儿这才散了。
    第二天再去给福晋请安的时候,静怡就顺口说了要将王嬷嬷送走的事儿,福晋有些犹豫:“元寿现在还小……”
    “不小了,翻过年就四岁了,再者,他身边也还有邱嬷嬷照看呢,小孩子一个,身边围着的人太多了,也不见得是好事儿。”静怡笑着说道,福晋想了想,点头应了:“也好,你这个当亲额娘的都决定好了,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一会儿你让王嬷嬷过来,我这里也给她准备一些赏赐。”这也算是一种规矩,毕竟辛辛苦苦伺候了小阿哥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言谈间,这事儿就算是定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南山集这案子,真不是静怡插手影响了胤禛的决定,她现在还没这个能力呢。历史上,原本的结局就是这样的,所以,没有静怡也一样,大家表高估了静怡。
    ☆、第 65 章
    静怡也没亏待了王嬷嬷, 临行礼物准备了一大堆, 金银珠宝布料茶叶, 一样不缺,给足了王嬷嬷面子。毕竟, 王嬷嬷年纪不算大, 内务府若是再另外找嬷嬷,很有可能王嬷嬷会另外去伺候贵人。
    静怡倒不是怕,王嬷嬷一个奴婢, 只要不是脑子有问题,该相信这种问题, 简直不用去想。识趣的,怕是还会将王嬷嬷给赶紧送走。
    她就是觉得, 与人为善, 说不定哪天就有用得上的时候。小人物的力量也是不能小瞧的,那什么,托着大船前进的,可是千千万万的小水滴汇成的大海。
    随后邱嬷嬷让她侄子往静怡这儿送了些年货,静怡特意让葡萄去接的。两个小年轻私下里见了一面, 彼此印象都还不错。静怡借了胤禛的人手打听了一下, 确定这人没什么坏毛病, 就为葡萄应下了这门亲事。
    虽说年前事忙,但静怡一个孕妇也忙不到哪儿去,所以,她就腾出了时间为葡萄操持婚事。不光是置办了嫁妆, 另外给了二百两的压箱银子,另许葡萄从她这院子里出嫁。
    别看只是个院子的事儿,这院子可是雍亲王府的,从雍王府出来的,日后谁也要给几分面子。
    毛丫一开始就被提成了大丫鬟,现在只要将红丫给填补上来就行了。至于红丫是福晋的的这事儿,静怡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一来她对福晋并没有什么谋算,并不怕红丫去告状。二来,红丫若是聪明,就该知道谁才是她的主子。最重要的是,红丫年纪不小了,顶多三五年,就又该出嫁,静怡也不想再另外折腾了。
    选小丫鬟的时候,静怡就上心了许多。特意挑选了清清白白,和福晋那边没多大关系的人进来。
    过了年,胤禛又开始忙起来,五月康熙过寿,因着去年废太子的事儿,康熙心情一直不是很好,甚至连今年的选秀都给推了,许了八旗子弟私下婚嫁,只给礼部上个折子就行了。
    这人上了年纪,心情不好,身体就跟着出问题。为让康熙开心些,胤禛就打算筹划个千叟宴,请七十岁往上的老人家进京,胤禛的打算是请三千人。
    这可不是小数目,这会儿人的平均年纪也就是五六十,想找七十岁以上的,就不太容易了。京城里的是肯定不够用的,所以得往外找。
    胤禛带了胤祥帮忙,因着兆佳氏怀孕,福晋就偶尔上门去帮着照看一下。静怡有时候也会跟着去,去年兆佳氏刚生了儿子,康熙给元寿小哥俩儿取名字的时候,也带上了胤祥家的这个,叫弘晈。
    弘晈不到三个月,兆佳氏就又怀孕了,隔得时间短了些,所以兆佳氏面色有些不太好看,胤祥走的那会儿也才不放心,特意上门拜托了四福晋来照看。
    这会儿兆佳氏就是靠在床头,见着福晋进来,有气无力的点头示意:“四嫂,恕我不能起身给你行礼了。”
    “上次不是说了吗?咱们妯娌,不用如此见外。”福晋笑着说道,伸手抱过奶娘手里的弘晈逗弄着,顺便问兆佳氏的情况:“今儿觉得如何了?身上可还有什么不舒服?”
    前两天兆佳氏孕吐,折腾的厉害。兆佳氏摇摇头,苦笑:“还是那样子,这一胎,说不定又是个阿哥,这样的能折腾。”
    “是个阿哥也好,女孩子你操心更多。再者,你又不是没闺女。”福晋笑着说道,十三阿哥府上,大格格是侧福晋所出,二格格才是兆佳氏所出,今年也才七岁,可爱的很,福晋每次见着都要问两句。
    静怡也很是喜欢那小姑娘,见十三福晋想和福晋说悄悄话,就自己起身笑道:“也有很久没见二格格了,我出去看看二格格,正好,给她带了礼物呢。”
    十三福晋忙笑道:“她这会儿是在院子里玩耍呢,小四嫂也不用去,我让人叫她回来就是了。”
    静怡摆摆手:“不用,我正好出来走走,坐的时间长了,腿脚有些不太舒服。”
    十三福晋这才没拦着了,让丫鬟给静怡带了路。
    二格格在园子里摘梅花呢,见静怡过来,忙拎着小篮子来行礼:“钮祜禄伯娘,您怎么过来了?是不是来找我玩儿的?我摘了一些梅花,上次听伯娘说梅花饼很好吃,正打算试试呢。”
    “这些吗?挺好看的,做吃的是不是太可惜了?”静怡看了看那篮子,笑着问道,二格格摇头:“不是这些,这些是拿来给额娘插花用的,额娘那屋子里太闷了,味道不好闻,她现在又用不了熏香,我就想给她弄点儿花花草草的,也就只有梅花了。”
    他们阿玛已经好些年没正经差事了,汗玛法甚至每年都不让阿玛进宫请安,时间长了,内务府也懒怠送东西了,每年拨下来的份例也不太足。但又不会少到没办法生活,阿玛也不能进宫去找汗玛法说。
    于是,这府上就过的有些艰难。
    人吃的都有些不太好了,就更没钱去养暖房了。
    “梅花更好些,味道不冲,又雅致清淡,你额娘看见,又想起你的孝心,定是更喜欢的。”静怡笑着说道,拉了二格格往回走:“你上次不说喜欢我做的那个荷包吗?我带了个给你,你看看喜不喜欢。”
    二格格很是雀跃,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来。二格格的长相和兆佳氏有几分相像,却有带了几分胤祥的英俊,性子又是很坚韧,是个带着点儿英气的女孩儿。
    静怡就盼着自己将来能生个女儿,和二格格这性子能有几分像就好了。
    不过,她也有些不太想生女孩子,这世道,女孩子活的艰难。说不定日后就得抚蒙去了,所以,还是生个男孩儿吧。
    “元寿弟弟没来吗?”二格格又问道,静怡摇头:“他正启蒙呢,你四伯出门前给布置了功课,写不完不许出门。”
    二格格做了个同情的表情,静怡笑眯眯的捏了捏她的脸颊,圆鼓鼓的,实在是太可爱了些。
    她和福晋在十三阿哥府也没停留多久,没用午膳就回去了。
    “额娘,你怎么又不带我啊?”一进门,元寿就凑过来了,天申跟在后面,含着手指头看静怡。耿氏倒是心大,自从天申会走路,就直接让跟在了元寿后面。
    静怡揉了揉元寿的脑袋,又招手叫天申过来,给他塞了个糖果,这才笑着说道:“不是不带你,你还想不想去郭罗妈妈家?”
    元寿眼睛立马就亮了:“想去啊,咱们什么时候去?”
    “你今天的功课做完了?做完的话,明天就能去了,没做完的话,就得过几天了,等你做完了再去。”静怡笑着说道,元寿忙点头:“做完了,不信额娘你自己检查。”
    静怡就叫了毛丫,拿了元寿的功课,现下也就是描红认字,一天也就一张。静怡将前几天积攒的都拿过来看,她自己写字一般般,但是她会看,点了几个写的不好的,让记下来明天接着写。
    “还行,完成的不错,那明天就带你出门。”静怡笑眯眯的说道,元寿大喜,转头搂着天申:“五弟,我明天要出门了,去我郭罗妈妈家,你不能去啊,明天你自己一个人在家。”
    天申立马着急了:“我去。”
    元寿摇头:“你不能去,耿额娘也不会答应的。”
    “我去,哥哥。”天申会说的话不多,翻来覆去就这两个词儿,元寿只管叽叽咕咕的说自己的,静怡在一边笑着看,也不去插手。
    临到天黑,有小丫鬟来接天申回去。
    去钮祜禄府这事儿,静怡是早就和福晋说过了的,所以早上也不用去请安了。等给元寿穿好了一副,静怡就直接带着人出门了。
    元寿还没睡醒,到了马车上就又趴到静怡腿上继续睡着了。静怡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就只能搂着元寿的脑袋靠在车壁上,身下铺了毯子,身上盖着小褥子,倒还挺暖和的。
    快到钮祜禄府的时候,静怡就将元寿给叫起来了,元寿小爪子揉揉眼睛,一脸迷糊:“额娘,咱们是到了吗?”
    “嗯,快了,一会儿就能看见你郭罗玛法和郭罗妈妈了,你可要听话点儿,懂事儿点儿,要有礼貌知道吗?”静怡小声叮嘱道,元寿忙点头。然后一脸好奇去掀窗帘,钮祜禄府是个三进的院子,说起来位置还算是不错。
    当然,这院子里的来历有些不那么光荣。说起来,这京城,包括这皇宫,有七成的人家,那院子是来历不怎么光荣的。
    “姑奶奶回来了!”这马车才刚停下,就有人迎过来,另一人飞快的往府里跑去。于是这边静怡刚下车,那边凌柱就领着一大家子出来迎接了。
    看见静怡,钮祜禄夫人倒还好,毕竟偶尔也是能到雍王府见一面的。凌柱就有些没忍住了,眼眶当即就红了,但看见靠在静怡腿边的元寿,又有些欣喜,这样一来,表情就有些怪异了。
    “阿玛,额娘,咱们先进去再说。”静怡忙扶了钮祜禄夫人的胳膊说道,钮祜禄夫人连连点头,又弯腰去抱元寿,但没自家儿子动作快,钮祜禄文浩率先一步将元寿抱起来放在自己脖子上,笑哈哈的抖动了两下:“这样看的远是不是?”
    元寿先是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抱住小舅舅的脑袋,随即就觉得,这种感觉挺好,忍不住哈哈的笑起来。
    “你小心点儿。”凌柱在一边交代,张着手在一边虚扶着。跟在静怡大哥身边的小孩子略有些羡慕的看元寿,拽着自家阿玛的裤腿眼巴巴的看。
    钮祜禄文轩没办法,只好抱了儿子也放到肩膀上。
    进了屋子,钮祜禄家两个儿媳就忙出来行礼,静怡抬手示意了一下,笑盈盈的赞道:“额娘之前只说大嫂端庄贤惠,弟妹漂亮温和,现在看来,大嫂也是貌美如花,弟妹也是淑惠明敏,大哥和二弟可是有福了。”
    妯娌俩立即红了脸,她们都是静怡出门之后才嫁过来的,并不曾见过静怡,也不知道静怡的性子,之前心里还很是忐忑,现在见静怡面带笑容,总算是微微有些放心了,只要不是难缠的小姑子就好。
    钮祜禄兄弟都有了子嗣,静怡就将人都叫进来,一个个问过去,也都给了见面礼。
    钮祜禄夫人则是搂着元寿不丢手,怎么看怎么喜欢,就觉得和自家闺女小时候长的很是有几分相似、
    “王爷不在京城,你这样出门……”凌柱迟疑着问道,他性子向来谨慎,静怡也是知道的,就笑着宽慰他:“不要紧,王爷之前说过,我若是想回来看看,和福晋说一声就是了。我们福晋性子宽和,前两天就允了。”
    一边说着,一边让毛丫将自己带的东西都送进来:“这是我给阿玛和额娘的,就是一些药材布料什么的,阿玛这些年可还有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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