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知失言的若棠,被拦着十四黑手的叶衡护在身后笑着讨饶。
    十六也终于反应过来她的冷笑话,当街哈哈捂着肚子道。
    “若若,真有你的,把浑话说的这么逗。原来是绿帽子便宜儿子啊!”
    见他后知后觉的迟钝样,三个人互视一眼,咧了嘴跟着大笑起来。
    灯火通明,锣鼓喧嚣的春始夜中,几个人真心无忧笑脸相对。
    一瞬间,仿佛回到了纯真年纪王府中一起爬树捉鸟,下河摸鱼,斗嘴打趣的快活日子。
    楼上的萧筬看着他们兄妹和乐的样儿,心里发酸,脸上不是滋味的嗤笑一声。
    “有什么好笑的,当街乐这么半天,一个个跟傻子似的。”
    萧策却忍着呕血的心痛,看着拎小兔子冰灯和叶衡并肩低语的若棠瞳孔缩了缩,对跟来的暗卫做了个手势。
    大军又要开拔,她也就要回乡,今夜实在算良机。
    他要把计谋光明正大放在人前,之后的一切才更让人信服。
    庆春的花车伴着丝竹锣鼓声渐近,焰火的时间快到了。
    十四一行人上了麒麟楼三层,之前早定好的房间。
    一声响箭穿云绽开。
    菊花瓣似的焰火流星般光耀天幕。
    万众雷动的一声哇后,几十响焰火升空爆开,与闪亮的夜星交相辉映。
    众人抬头看去,漫天五彩星光璀璨夺目。
    心思不在焰火的叶衡余光扫了眼左右仰头专注天空的‘闲杂人等’,在若棠身后低语。
    “郡主,等我这次得胜回来,就陪你坐船去海上看满天繁星,在甲板上听着海浪放焰火。”
    不知道他怎么忽然跟自己这么甜言蜜语的许诺浪漫,若棠几乎甜到站不稳。
    心里美到不要不要的,却还是挣扎腹诽一句。油嘴滑舌,不知道是跟谁学坏了。
    跟所有恋爱中的丫头一样,她嘴硬的傲娇道。
    “大海有什么好,我听舅舅说,北疆大漠中明月简直触手可及,美不胜收的月牙绿洲里的鱼,不仅美味还能长生不老。”
    “好,我出战胡狼时骑驯过骆驼骑术还不错,能护着你大漠黄沙吃鱼赏月。
    若若,你放心,不论你想去天涯海角都有我陪着你。”
    这一声我陪着你,不知道怎么被叶衡说的那么缠绵悱恻。
    听在耳朵里,被撩到几乎忍不住想回头抱着亲他一下的若棠,晕生双颊,轻轻把左手后移。
    她不过才挪出几寸,男人火热的大掌已一把将她微凉的手包住。
    带着茧粗糙的手子肚,迫不及待在细腻的手背上摩挲起来。
    叶衡今天罕见的没穿劲装软甲,宝蓝色的大宽袖,遮住了里面情不自禁的一双情丝纠缠,小心翼翼的甜蜜缱绻。
    别人专注着焰火星光,眼观六路的瑛姑可不是。
    扫了一眼这两个小家伙,翻了个白眼错身两步,把可能暴露的角度挡住。
    温馨美好的时光总是流星一样的短暂。
    烟花散去,月升中天。
    在不舍得也要各自离去。
    下了楼慢行不久,若棠跟瑛姑上了马车,其他人骑马随后。
    厚厚的毡绒帘子里,若棠斜身坐在软榻上,瑛姑把暖炉放到她脚下。
    对于缩在马车一脚,面色惨白嘴角猩红的女人,完全视若无睹。
    胸骨碎裂一样的疼,陈欣瑶没想到瑛姑是出手这么狠辣果决的一个人。
    当掀开车帘感觉有异,还若无其事般进来点灯,又问也不问,不管敌我的,先给藏身马车后夹层的她一掌打了个半死。
    还好,她求活心切,挣扎着叫了声‘宜安’,不然恐怕就送命再此。
    把叶衡给她赢来的冰兔子小心挂好,若棠神色恬静如常的靠在车壁上只欣赏那盏冰灯。
    马车摇摇晃晃出了热闹街路,悄然间被摘下风灯,在个两头堵的暗巷停下,叶衡做了个手势,几个侍卫分散开去。
    车窗那传来长长短短几声响,瑛姑起身一手抓住一路因内伤,吐了几次红陈欣瑶的胸口,一手掀起了帘子。
    “宜安,郡主,我是
    “嘘。”
    若棠把手指压在唇上,又对她摇了摇。
    “我不想轻取任何人的性命,乱世里活着太不易了。不过你要是再吐一个字就说不准了。”
    还没等陈欣瑶反应过来若棠话里的深意,瑛姑已经把人甩下了车。
    她还没站定,两位爷已经护着郡主马车咕噜噜离开了。
    留在原地马上的叶衡直直盯着她,直到听不见马车的咕噜声,才谷鸟样叫了一声,汇合另外几骑就要离开。
    被那摄人眼光定住的陈欣瑶终于反应过来,噗通跪地膝行抢上几步,对着马上的背影悲怆道。
    “叶将军,求求你,我不想在回到生不如死的红帐里,求求你带我离开红岳,不然我只有死路一条了。
    郡主也说乱世活着不易,我们还是旧识,同为女子她怎么就不能多给我一点怜悯。
    叶将军,求求你带我一程就好。
    我死也不能再被他们抓回军妓营,您是将军该知道战争对无辜妇孺多残忍无情。
    要是有一天郡主也被无法左右的局势牵连,为亲人受难,你的心会希望别人如何。
    求求你,就为了积德可怜可怜我,不然我就只能自寻了断了。”
    凄冷冬夜,少女只着一身过于裸|露的轻纱跪在马后。
    从上往下看,绝色的脸,染血的唇,单薄瘦弱的肩,显得那么可怜可疼。
    她哭求得那么惨,却死咬着唇没有痛哭出声,只瑟瑟发抖的,仰着头。
    睁大一双透彻晶莹的大眼睛,哀哀里带着绝望的望着他们。
    见惯生死的几个侍卫,面对沦落如此的贵女也忍不住心生怜惜,却并不敢在军规严苛的叶衡跟前给她讲情。
    叶衡听她一席话,意外的掉转马头,仿佛鉴宝一样从头到脚认真打量了她几次,轻笑了一声。
    寂静的巷子里这轻飘飘一声笑,让人有毛骨悚然之感。
    陈欣瑶打了个冷战。却不敢缩脖抱肩。
    尽力按□□她的玉娘教导的那样,把身体凹成最自然最曼妙的曲线。
    “郡主不是你,我也不是郑孝瑾。”
    脸色嗖然凝重的叶衡,把身旁侍卫靴子中的匕首拔|出来看了看。
    手一扬,冷凝寒光钉在了她红纱裙边。
    留下这把给所谓活不下去贵女自尽的匕首,他轻喝一声,双腿磕了下马肚,头也不回的飞驰而去。
    郡主不是她?
    都是从小千娇万宠的贵女,就不信要是颜若棠的舅兄战败,沦落成生不如死的军中妓子,还会清高自傲,不会对人屈膝恳求。
    叶衡不是郑孝瑾?
    男人对于权势和女人永远是拎得清的。
    即使他最爱你,可也只是女人里最爱。跟家族,权势比那就是泰山与鹅毛的区别了。
    咳咳咳,又是几口血沫。五脏一定是被瑛姑那一掌打成重伤了。
    捂着胸口的她忽然觉得手下触感有异。
    怀里一掏,一张素白的帕子里两颗润白带香的药丸,几颗金银豆子。
    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到自己怀里的?
    一瞬间她想到瑛姑拎着她胸口扔出车外那一下。闭眼苦笑了下。
    颜若棠,你到底是善还是狠,你跟我果然是不同的。
    尽管五脏六腑碎裂一样疼,她也没敢把那闻起来就不凡的药丸吞下去,反而匆匆拔出那把叶衡留给她自我了断的匕首擦拭干净。
    回想当初父亲总说她有些急智,看了对面很快出现的黑衣人她也觉的如此。
    赛红楼的后院,玉娘高坐在椅子上喝着暖甜的银耳汤,跟黑衣人笑靥如花的说话。
    “那丫头还算运气了,虽然郡主身边的侍卫情急下给了她一掌,但叶衡将军亲自给了她一把匕首防身,几颗金豆子花用,还有千金难求的青元丹。
    看来也是为美人落难心怜了几分的!
    男人啊,面对楚楚可怜的女子,总是忍不下心的。
    看来你交代的事很快我就能给你办好了。到时候可别忘了给姐姐的好处啊!”
    黑衣人没有心思跟她玩笑,把桌上那两丸药拿到手中看了看,闻了闻。对着玉娘点点头道。
    “既然如此,你就尽快给她把伤养养,差不多就要赶路,十五前要送到丰凌。”
    玉娘蹙眉为难的问。
    “十五前,怎么这么急?
    别说她的内伤很重,不适合路上颠簸。
    就说男女之事可不是带兵打仗,精兵猛将强攻就能取胜。
    尤其是叶衡将军身在高位,多年尸山血海里搏出来的,眼光,心思,毅力都不能简单了。
    他的心里又已经有了人,要想他动心是要讲究水磨工夫的。”
    “这是主子的意思。”
    黑衣人淡淡一句话,冰雪聪明的玉娘手上的盖碗差点拿不稳,飞快收了笑,起身郑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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