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儿也怔住了, 虽然她觉得程礼和阮芷娘感情深厚, 但也避免不了续弦这个问题,不过看着头上还带着伤的邹大娘,李玉儿还是尽量安慰:“所以为了安乐,大娘你都要好好的保重自己,, 我相信有你和姐夫的保护,安乐不会受欺负的。”
    李玉儿的这话倒是起了作用, 邹大娘又振作起来养身体了。
    安安抚了邹大娘, 李玉儿转头就把程府的消息告诉了程礼, 她心里倒有几种方法阻止程谢氏,但这种事还是要看程礼是怎么想的。
    “我不会让她如愿的!”程礼木木看着阮芷娘给他做的衣服道。
    李玉儿虽然心中抗拒,但还是把邹大娘的担忧问了出来:“姐夫有……, 对续弦是什么打算?”
    “续弦?”程礼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李玉儿的意思,抱着阮芷娘的牌位轻声道:“我不续弦,我要陪着芷娘。”
    李玉儿听了程礼的话本来还挺欣慰的,觉得阮芷娘的付出也算值得,可看到程礼的动作和苍白的脸色,心底又漫出了忧虑:程礼的状态不对。
    “姐夫看着脸色不太好,要不再请大夫看看。”李玉儿提议道,阮芷娘的去世在这个家里的每个人心上都刻了一道伤疤,这个家再经不起折腾了。
    程礼毫不在乎的摇头:“就是这两天没有休息好,渐渐会好的,不要担心。”
    李玉儿也不能硬逼程礼看大夫,只是平时在饮食上更加用心了,斟酌之后还选了一种有助于安神助眠的熏香用在家里。
    阻止程谢氏用婚事拿捏程礼的方法有很多,最简洁无后患的方法就是让程礼在程谢氏插手之前续弦,但李玉儿不大愿意有人沾了阮芷娘的位置,也不愿意安乐有一个后娘,加上程礼也不愿意,李玉儿便把这个方法排除在外了。
    程礼不想续弦,又不能直接对抗程谢氏的命令,李玉儿想到的是找高僧批命,说程礼暂时不宜娶妻便行。
    虽然通州府没有什么高僧,李玉儿也不相信什么高僧,但法南寺那些僧人的话对通州府的老百姓还是有用的。
    李玉儿在做这个事之前还是征询了一下程礼的意见,毕竟这事关程礼的名声,得他自己做主。
    “法南寺的大师会同意?”程礼对于这方面的名声不大在乎,但他对鬼神还有些敬畏,不觉得那些僧人会乱说话。
    李玉儿想了想:“那些大师知道了我们的困境,肯定也愿意帮忙的。”
    “不行,不行,不能用神佛的名义说谎。”程礼最终摇了摇头否定了。
    虽然李玉儿觉得历史上那些给贵人批命的高僧都是胡诌,但还是尊重程礼的选择,退而求其次的提议道:“要不请一个有名声的道人,让他来扶乩,然后传个名声出去?”
    虽然扶乩也是请鬼神,但程礼本身不相信扶乩的道人,觉得他们是三教九流乱说的,这就无关于敬畏了,李玉儿觉得程礼应该不会在意。
    “确实,有很多人都信扶乩那套,倒可以试试。”程礼想了想道。
    通州府的道门衰弱,只有些闲散野道,扶占之事虽然信者不少,但真正出名的道人不多,能让众人信服的更是极少,而且这些道人行踪不定。李玉儿即使决定了要请道人,也要慢慢找说话有影响力的道人。
    李玉儿一边请了毛毛和苏大娘她们打听,一边写信请颜娘子也帮忙留意。
    然而,人还没有找到,第二天颜娘子就写了信过来把李玉儿骂了一顿。信上说李玉儿不该出那个主意,若以后程礼的想法改变了,第一个要怨怪的人就是李玉儿。但在信的末尾还是说了句会帮李玉儿留意。
    不久,颜娘子就用马车大张旗鼓的送了一个道人过来。
    那个道人须发皆白,但精神瞿烁,步履矫健,看着倒是能唬人。最明显的表现便是程礼的态度变化了,和他交谈之后从最开始的漫不经心变成了真心敬重。
    请到屋里上茶后,那道人又和程礼说了一些古往圣贤的事迹和大夏各州的风土人情,这道人见识极广又善于言谈,很快和程礼成了忘年交。
    李玉儿把家里的情况都说了出来,请求道人:“就劳烦道长了。”
    “我虽然已经答应走这一趟,但也不能不扶乩乱说,这会败坏我的名声的。”道人抚着胡须看着李玉儿道:“如果我扶乩的结果是那样,自然会帮你宣传,如果不是就恕我无能为力,你还是再请高明吧。”
    见道人这么郑重,程礼对扶占虽有疑虑,倒收起了轻视之心:“道长扶乩需要准备什么?”
    “沙盘、乩笔和香烛我都自带了,只要找一安静背阳的房间即可。”道人直接道。
    一行人当即去了后罩房的一间房间,关好门窗,拉好帘子,房间的光线顿时就暗了下来。
    道人在房间摆好沙盘,放好乩笔,恭恭敬敬的焚了一炷香拜了三拜后。每一个步骤都格外郑重,让房间里其他人被气氛感染也跟着郑重了起来。
    一切准备妥当了后,道人才看着房间里的众人道:“你们谁要问神?”
    “我来!”邹大娘忍着激动道:“我要问一问小姐的事情。”
    道人有递了三支香给邹大娘:“现在开始敬香,心中一定要虔诚。”
    邹大娘恭敬的进香,那道人又在沙盘中烧了几道符纸,又念了一通众人半懂不懂的咒语,对着邹大娘道:“你自己在心里默问祝祷。”
    道人说完后,邹大娘就双手合十在心里祝祷了,渐渐的沙盘上的乩笔开始动了起来,没有任何人碰触,它自己就开始慢慢的动了起来!
    笔自己动了起来?李玉儿瞪大了眼睛仔细的瞧着,心里思量着到底是什么原理。她以前就听说过扶乩,感觉和前世玩的笔仙很像,都是请神、问神、笔动、得到答案,最后送神。区别是笔仙是两个人握着笔,扶乩是一个人扶着笔。
    而这个道人的扶乩,没有人握着笔!
    李玉儿仔细观察沙盘和乩笔,想要找出破绽,然而无果,那个道人现在双手空空,离沙盘还有一段距离,不可能控制乩笔。
    难道是沙盘里有磁铁,乩笔上有铁所以又吸力,能控制着乩笔的轨迹?然而,李玉儿看着乩笔画出的轨迹,又否认了这个想法。这次扶乩出来的图案,并不像传说中的鬼画符,要让道士来解读,画出的直接就是文字,这其中可操纵性就低了。
    乩笔动的及其缓慢,良久才画出了六个秀气字:一切安好,勿念。
    看着沙盘上的字,李玉儿震惊了,这分明是阮芷娘的字。一时间李玉儿的心里十分纷乱,一边认为不可能,肯定是颜娘子和这个道人联合做了什么手脚;一边又想要让自己相信真的是阮芷娘来了,人死后真的有灵。
    “奇怪,这么会有勿念两字?”道人皱着眉头十分费解。
    程礼却看着熟悉的字体泪流满面:“……芷娘,是芷娘,芷娘你回来了是不是?!”
    “住口!安静!”道人立马厉喝了几声。
    然而,程礼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跑到沙盘边哭道:“这些日子你怎么都没到为夫的梦里来?”
    乩笔颤了几下,又写了两个字:勿念!
    “你让我怎能不念!”程礼说着就要去握乩笔,似乎这样能握住阮芷娘的手。
    那道人脸色大变,立马烧了一道符纸,念了一句咒语。
    刹那间风动笔止,房间里瞬间变得死寂。
    见没有什么异动过后,那道人才吁了一口气,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教训程礼道:“对待鬼神,你居然敢不敬?!”
    “是芷娘,那是芷娘!是我的妻子!”程礼大喊道。
    那道人看着程礼疯狂的模样皱眉道:“能请来的都是鬼神鬼仙一流,你怎敢随意攀诬?!”
    “那是芷娘的笔迹,化成飞我都认识!”程礼大喊道。
    那道人坚定摇头:“不可能!”
    李玉儿看着道人的态度,也有些不确定,压下心里的热切和激动,试探着说了一句:“确实是姐姐的笔迹。”
    “不应该啊,能看一下尊夫人的墨宝吗?”道人看着程礼和李玉儿言之凿凿的态度,也犯了嘀咕。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小天使们,昨天有些卡文,写到了现在。
    ☆、第195章 风水
    墨宝?李玉儿立马道:“我那儿有, 稍等!”
    李玉儿说完, 就跑了出去, 一出房门立刻就感到外面有点热 。
    李玉儿没有多想径直跑回西厢, 打开了床头的柜子, 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匣子, 从枕头下面找出钥匙, 打开了匣子后, 露出了里面的东西:一串珍珠手串, 一对明珠耳环,一把千香紫檀木梳子……。
    李玉儿没有理其他东西,最后从里面拿出了两样东西:阮芷娘手写的嫁妆单子, 和阮芷娘批注了的《诗经》。
    犹豫了一下, 李玉儿最终放下了嫁妆单子,带着《诗经》跑回了后罩房。
    一进房间,就感觉气氛有点不对。邹大娘泪流满面,程礼也消沉了很多。
    “这上面有姐姐写的字,还需要吗?”李玉儿有些小心的问道。
    程礼颓废道:“芷娘写的字都不在了。”
    字不在了?李玉儿看了看书的扉页上写的字明明还在啊。突然想到了什么, 猛然转头看向沙盘,果然上面的字迹已经消失不见了。
    此时, 李玉儿已经顾不得思考, 是不是那个道人使了什么手段, 喃喃道:“暂时消失了也没关系,我知道那就是姐姐的字迹,她……。”
    “书拿给我看看。”那道人急切的伸手从李玉儿手上拿过了那本书。
    大道人看到扉页上的字, 猛地睁大了眼睛,又急切的翻开书,寻找更多的笔迹,最终拿着书颤抖道:“不可能,不可能……”
    “道长,你还好吗?”李玉儿此时反倒冷静了下来。
    那道人还拽着书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一般的鬼神只能用冥文沟通,这位能用阳文沟通的定不是一般鬼神,这位程夫人新丧,不可能……”
    “道长,这上面的字迹和刚才沙盘上的字迹是一样的吗?”李玉儿不管那个道人的纠结,直接开口问道。
    “字迹很像,都是簪花小楷……,不对!簪花小楷是近些年才流行起来的,近年来没有哪个身份尊贵的女子归天啊。难道真是……”那道人说到这里,蓦然住口,神情复杂的看了程家众人一眼,将书递还给李玉儿:“字迹是很像,但老道也不能确认。”
    那道人说完不理程家众人的反应,直接走到沙盘前恭敬的进香收坛。
    程礼满副心神都在刚刚消失的字迹上,根本没有听清道人的话,对道人的动作也没多留意,直到道人收起了乩笔后,才猛地反应过来,立马拦住沙盘前:“芷娘还在,你不能收了这些东西!”
    “首先,老道刚才已经把请来的鬼神都送走了;其次,那个被请来的鬼神不一定是你家夫人。”那道人面上十分镇定。
    房间里其他人都不能接受道人的说法,拦着道人不让他动作。
    道人坚持不再开坛请神,程家众人却坚持要再请一次,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就僵硬了下来。
    早已冷静下来的李玉儿看着不成样子,开口道:“大娘,姐夫,你们也别为难道长了。道长不愿,说不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是啊,老道能力不行,请不了神了。” 那道人摊手无奈道。
    邹大娘明显不相信道人的话,皱眉道:“你明明刚才都成功了!”
    “既然道长现在不行,那就现在家里住几天,等机会合适的时候再试试吧。”李玉儿怕起来冲突,出来打圆场道。
    不管这道人是真有本事,还是只是有几手骗人的把式,现在都还不能得罪。
    李玉儿的这句话,倒让房间里的众人都冷静了下来。
    “好,老道就先在贵府里待几天。” 那道人神色一动,便同意了下来。
    程家人见他同意,脸色顿时好看了些,房间的气氛一下子就缓和了下来。
    程礼冷静下来,又恢复了以往的理智,回想起刚才硬逼的行为,不由有些尴尬,当即向那道人赔礼道歉。不过心里还是想着一定要请这个道长再请一次神,只是态度要更加诚恳温和。
    “都是人之常情,能理解。”那道长此时也放松了态度,在双方都有意缓和的情况下,气氛很快就融洽了。
    程礼一路陪着道人往正房走,一边请教这以前不屑的各种请神的规则和忌讳。
    道人也一边斟酌着回答程礼的问题,一边打听这阮芷娘的生忌时日和平生的为人行事,因为打听的都不是很隐晦的事,程礼也不隐瞒。
    李玉儿见这边气氛不错,也不再跟着了,转身回了屋,写了封信给颜娘子,向她打听这个道人的事情。
    在颜娘子回信还没到的时候,李玉儿只能靠着自己观察这个道人。
    这个道人生活十分随性,吃穿要求都不高,能有粗衣淡饭即可,也不好金银之物。每天月出而息,日出而起,生活十分规律。
    李玉儿和他交谈之后,发现他见识广博,除了鬼神之事对其他事情都很包容,越发觉得他不是个简单的人了,起码不会是一个简单的骗子,这样的人没必要当骗子,也没必要来骗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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