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秋面无表情地耸了耸肩,自己先搅动着勺子,偷喝了几口粥。
    他走近了床帐,透过薄纱看见晏衡苍白失色的模样,咋了咋舌,过去撩起纱幔往他身边一坐。那粥的味道意外的好,他忍不住又喝了几口,一边说道:“我说你呀,要装死到什么时候?不会忘了我们之间还有交易吧?我这边千金一诺的守在十二楼,你倒好,不好好干实事,净偷懒去了。”
    晏衡没什么反应,谢无秋也不期待他这么快有反应,继续絮絮不停地数落:“你说说你,不就是死了爹妈吗,搞得天底下就你一个孤儿似的,承受力低成这个样子,怎么当上十二楼楼主的?让给我当算了。”
    他还真是有三言两语就让人想回怼的能力,才说了一会儿,晏衡那双终日无波的眼睛,就已不期朝他瞟去了一霎。
    谢无秋又道:“而且你那爹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据说是想杀你,一个每次见了你也是喊打喊杀的,是谁上次还说我童年不幸福?谁才比较倒霉啊?”
    晏衡终于忍不住,干裂的嘴唇轻轻翕动,许久没有出声的嗓子像沾了黄沙嘶哑黏连着,有些愤愤地说了一句:“那么久的事你还记着……”
    谢无秋笑了,转过头看他:“说明你不也记着吗?”
    晏衡轻轻合上眼,叹了口气。
    谢无秋道:“醒来了就吃饭吧,这粥可香了。”他说着作势要扶晏衡起来,晏衡却还是摇摇头拒绝。
    谢无秋道:“哦,少楼主是想我喂你是不?直说嘛,又不是不答应你。”说罢他便就着碗喝了一口粥,往晏衡嘴边去凑。
    晏衡肝火一动,整个身子乏得像要散架,硬是撑着床半坐起来推开他,有气无力地道:“姓谢的你够了。”
    谢无秋看了看粥,又看了看晏衡的嘴唇,若有所指地笑道:“不够啊,既然尝过了滋味,一次哪能够啊?”
    晏衡似是拿他没有办法了,靠在山枕上再次叹了口气。
    谢无秋道:“重来。”说完又去喝粥,晏衡赶紧拦住了他,夺过碗勺:“我自己来……”
    晏衡接过了碗,盯着碗里兀自温热的粥,想到这些日子本是毫无胃口,现在却被眼前这人变戏法似的变成这幅局面,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谢无秋不介意他的沉默,继续说道:“其实啊,我爹也是被烧死的。我是看着他被烧死,化成灰的。”
    晏衡执勺的手微微一顿。
    “你也知道我是漠北人了,我的确是生在漠北的,我娘是漠河一枝花呢!美得天妒人怨的,也不知道怎么就看上我爹了。”谢无秋推了推晏衡的碗,催促他继续喝别停,“我爹呢,是中原来的,以前还是个官呢,好像是犯了什么罪吧,被发配西域了,我娘看上了他,就半途劫狱救人,然后两人看对了眼,一起浪迹天涯去了。”
    中原来的,还是罪臣,又姓谢,晏衡心想,说不定确实是淮阳谢氏那一支的。
    谢无秋续道:“他们两的恩爱事腻歪的紧,我就不和你说了。反正我爹是个死书呆子,一心就想惩恶扬善,我娘却是荤素不忌的,鬼知道这两个人怎么走到一起的。”
    晏衡心道:虽然他一直在挑剔指摘这两人,但听得出他内心是愉悦的,他爹娘也确是一对恩爱夫妻,着实令人羡慕。
    晏衡不由问:“你剑法从小就那么好,你爹娘武艺应该不差吧?”
    “他俩啊,还成吧,不差。”谢无秋道,“我剑法好那是我悟性高,天资聪颖,懂吗?”
    晏衡白他一眼。
    谢无秋回忆了一会儿,语气还是如开始时那样淡淡地:“漠河那年的天灾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挺严重的,后来好多村子爆发了瘟疫,我爹染上了,当时上面下令放火烧忖。我爹就是死在那场火里的。”
    晏衡慢慢咽下了一口粥,拨弄着粥汤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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