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桑回来了要是看到生灵快绝迹的长江一定会怪自己的。
    他还要跟沅桑求婚让沅桑嫁给他呢,沅桑如果对他失望了,就一定不会答应了。
    子隰很想哭。
    任劳任怨的吃垃圾消化分解结果撑过头被削弱成小孩状态,子隰真的恼了,于是乎,这一次长江惯例泛滥,子隰干脆将水灾力度上调到最高。
    卫时彦想喷,合着今年长江流域水灾这么厉害有这位的插手。
    难怪这些日子洪峰总是朝着抗洪的软肋插刀子,一插一个准,合着,有人控制呢。
    卫时彦饮尽热汤后忽的吟哦道:
    “隰桑有阿,其叶有难,既见君子,其乐如何。
    隰桑有阿,其叶有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
    隰桑有阿,其叶有幽,既见君子,德音孔胶。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子娴喜欢看古籍,卫时彦这一年也看了很多,诗经三百不敢说倒背如流,却也差不多了,一首隰桑吟哦的深情不已。
    子娴伸手将忍不住翘起的唇角按下。“这是女子吟哦的情歌。”
    是不是唱错歌了?
    第110章 立场
    卫时彦吟哦诗歌极好听, 宛若春秋时的谦谦贵公子, 唯一令“人”觉得违和的是, 隰桑真心不是男子唱的词啊。
    卫时彦一边唱还一边把字给写在了地上,最后问子隰:“这首歌谣叫隰桑,是先秦时女子爱慕男子而吟哦的情歌。”
    子隰愣住, 他识得神族文字,也使得妖文, 但人族文字认得真不多, 可对于自己与沅桑的名字他却是会的, 那也是极少数他非常用心去学去写的字。
    “所以她是爱我的?”子隰怔怔的道。
    卫时彦点头。“我相信,等她出关了,她一定会答应你的求婚的。”
    子娴忽的插口:“神都死了还能答应求婚?”
    卫时彦:“......”姑奶奶你又乱入什么?
    子隰疑惑的看着子娴:“你说什么?”
    子娴一字一顿的道:“我说,沅桑已经死了。”
    洪水翻滚,卫时彦不用出帐篷都能听到外头可怕的洪峰,长江感觉到了子隰的愤怒, 随之愤怒, 洪峰的威力立马翻了倍。
    “孟赢你个......”冲进来的孙彬用了自己全部的自制力才在子娴冷漠如冰的目光下咽下即将出口的粗话, 子娴从来都不是什么无害的大妖, 丫可是有着险些毁灭人类的犯罪记录的恐怖分子,他怎么就因为一年子娴没怎么吃人就以为这是一只兔子呢?
    深呼吸, 平息怒火,孙彬谦卑的问:“孟赢大人您能不能把洪水给收收?”
    洪水突然翻着跟头上涨,说没蹊跷,打死孙彬都不信, 而纵观华夏大地有这本事的,不多,至少孙彬能想到的就子娴一个。
    子娴指了指子隰。“跟我无关。”
    孙彬瞅了瞅光着屁股的小屁孩,没看出这又是什么物种,但这地方是不应该有小孩的,加上子娴的意思,很显然,这又是非人一枚。“他是?”
    “长江的吞。”
    孙彬闻言露出了钦佩与恭敬之色,吞与子娴是不一样的,子娴是真的食人凶兽,吞却是山川河流的净化者。“不知吞大人为何兴起风浪?”
    子隰完全无视孙彬,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子娴。“你再说一遍。”
    “沅桑,也就是长江水君千年前就死了。”子娴含笑重复。
    “不可能!她让我等她出关!!怎么可能死了!!!”子隰怒,洪峰也越来越高。
    卫时彦拉了拉子娴。“你为什么说水君死了?”
    子娴笑问:“你没看出来吗?这是一头被污染的吞。”
    被污染的吞?
    什么意思?
    卫时彦满脑子的问号。
    孙彬却在听到子娴说子隰一头被污染的吞时本能的抄家伙,一摸才想起因为抗洪的关系家伙都没带身上。
    卧槽,今日这是要命丧于此的节奏?
    卫时彦轻咳了下。“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能问一下被污染的吞是什么意思吗?”
    子娴悠哉的回答:“意思就是那已经不是灵,而是魔物了。”
    卫时彦:“......”这可......太劲爆了。
    子隰皱眉:“我不是魔物。”
    “你吃过人,而且还不少,而吞是不能吃活物的,一旦吃下活物便不再是灵,而是魔物。别否认,吃人这方面我比你有经验,我说你吃过人,你就一定吃过人。”子娴自信道,对于自己的专业知识,她非常自信。
    卫时彦不忍直视,他一点都没觉得这样的专业有什么好自豪的。
    子隰不悦:“我若吃过人,那我如何保持理智?如何活到如今?”被污染的吞是没有理智的,疯狂的吞噬有生之物,最终引来各方的剿杀。
    “所以我才说水君已经死了,让一头被污染的吞恢复理智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子娴笑道。“难道你就没查查长江流域的地志吗?东晋时,长江下游曾有一座城池一夕之间所有人畜消失得
    干干净净,他们去哪了呢?被你给吃了啊。”
    孙彬已经想要夺路而逃了,马勒戈壁,不是来对付蛟的吗?怎么现在却扯出一头被污染的蛟?
    卫时彦皱眉分析着自己得到的信息,长江流域何其辽阔,哪个正常生物会清楚这片流域的地志?但子娴,她几千年一直在看书,特别喜欢地志之类的书,华夏几千年来的地志基本看过,知道这些还真是不足为奇。可吃掉了一座城的人畜,子隰怎么会一脸茫然?
    卫时彦很是不解:“吞既然知道自己的弱点是什么?又怎么会吃人?”
    子娴伸手将子隰抓住。
    “放开我!”子隰大怒,愤怒的挣扎,竟然挣开了子娴的双手。
    子娴微微蹙眉,干脆变回了原形,一爪子将子隰按住,同时吐了一口太阳真火围住子隰。
    “吞是不会主动吃活物,可别人作死的拿活物塞进吞的嘴里,吞也没办法。一千多年前,我从一位仙人那里听到过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长江水君打算淹没一座人族都城给人族一个教训,人族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想要对付水君,但水君是原始神,杀了它,长江流域会被成为被上天诅咒和遗弃的死亡之地,长江将无任何活物,因此人族决定封印水君,让水君再也不能控制长江,这样便不能再兴洪伤害人族了。”
    卫时彦不由问:“水君在封印时被意外杀了?”
    龙头摇了摇。“没有啊,水君把那些想要渎神的人族给吊打了一顿,再怎么年轻也是原始神,在自己的地盘里,原始神是无敌的,整个长江流域都是水君的耳目,与水君同喜同悲,喜欢水君喜欢的,厌恶水君所厌恶的,敌视水君所敌视的。人族总是说人定胜天,可真的与整个长江流域为敌,人族不过蝼蚁。水君没杀那些人,因为不想随便杀生草菅人命,但那些人族,啧,一群白眼狼,根本不知道感恩,被放过后居然想要利用吞来对付水君。吞是没有战斗力,但被污染的吞却不然,会拥有极强的杀伤力,若能加以驯化,定是对付水君的利刃。”
    龙头感慨的摇了摇。“我最佩服的就是人族的这一种特质了,真是什么都敢想啊,先不说吞被污染后有多危险,单是山川河流失去了吞,垃圾和负面的东西无法清理,生态链被破坏,山川河流会越来越削弱,最终死亡。这还不如让沅桑淹了都城呢,最多死个几十万人,没了吞,整个长江流域的人都要倒霉。”
    卫时彦道:“可长江流域现在挺正常的。”没指责子娴无情,几十万人命就不是人命了吗?是的,那是人命,但人与非人的立场是不一样的,如沅桑水淹人族,人族认为她有错,可在沅桑的立场上,她是正义的。
    “一点都不正常,子隰的清理能力越来越差,相信要不了多久它就会失去清理能力,而水君,千年前为了让子隰清醒过来,付出了生命,消散在了这条大江之上。神已亡,吞亦被污染,我真的很好奇,这片流域还能苟延残喘多久。”子娴很是好奇的道。
    山川河流之神与吞对一个世界有多重要?
    别人或许不知道,子娴却是很清楚的。
    记不清是多少年前,宁渊路过一个世界,正好饿了,便吃掉了那个世界所有的山川河流之神与吞,然后那个世界就毁灭了,毁灭时所产生的能量及死者的灵魂让宁渊吃了个饱。当然,吃饱之后就被上百位神人追杀,一个世界的毁灭动静太大,神族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它的踪迹。
    不过那也不能怪宁渊,凶兽都是如此,除了桓寂偏好灵魂对灵魂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别的凶兽每一头都是看到活物就想猎食。
    一整个世界的食物啊,想想就流口水。
    “子娴?”卫时彦拍了拍眼神越来越不对的子娴。
    “啊?”
    “啊!”
    一前一后且字相同唯独语气不同的话分别出自两个人之口。
    子娴回神甩了甩脑袋,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就该出事了。
    子隰拼命的捶着脑袋,他想起来了。
    千年前,他带着长江流域的小吞们对长江流域进行大扫除时遭到人族伏击,为了保护小家伙们离开,他留下殿后,然后一时不慎中了人族的计吃下了活物......自此失去了灵智,再醒过来的时
    候沅桑就在他面前,很认真的亲吻着他,仿佛他就是她眼中的整个世界,而长江水君的神力也源源不断的渡入他体内。
    他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沅桑是真的死了,她放弃了生命,让他取代了她成为新的水君,神是可以杀生的,因此他得回了灵智。
    隰桑有阿,其叶有难,既见君子,其乐如何。
    隰桑有阿,其叶有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
    隰桑有阿,其叶有幽,既见君子,德音孔胶。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动人的歌谣在水中响起,他却笑不出来,不是听不懂,而是不想听。
    沅桑微微一笑。“别担心,你不会记得这一切的,我怎么舍得你难过呢,你会忘了的,好好做一个水君,一直一直的活下去,如果有一日厌倦了人间,也可以离开。你不是我,你是可以离开的。”
    不要,我不想忘。
    他想这么说,但沅桑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如她所愿,他忘了,这一忘便是千年。
    他以为她只是闭关,虽然久了点,一闭就是千年,但考虑一下神人们动辄千年万年的闭关,便觉得沅桑这也不算久,却不曾想到,不是闭关久,也可能是对方根本回不来了。
    沅桑你好狠心!
    第111章 走蛟上
    长江跟抽了疯一样, 洪峰一波又一波, 并且一波比一波高, 令人绝望。
    子娴仍旧悠哉的坐在岸边吸溜阳春面,同样是吸溜面条,别人吃得粗俗无比, 子娴却吃得行云流水一般优雅。只是乌压压的黑云与暴雨下滴雨不沾的吸溜面条,硬生生的将恐怖片给吃出了艺术画的味道, 子娴也是真“人”才。
    瞅着这如诗如画的画面, 孙彬一点欣赏的心情都没有, 他现在是真的想跟子娴拼命了。“为什么要告诉子隰?让他继续等下去不好吗?”
    子娴闻言道:“我这是将心比心,如果是我,我宁愿面对痛苦的真相,至少知道仇人是谁,好上门报仇。个人觉得,子隰应该差不多心理。”
    “那你知道它现在发疯会害死多少人吗?”
    子娴反问:“如果子隰的报仇对像不是人, 你会这么生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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