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面,簌簌桃花落满肩头,宁霁拂袖抖落满身芳华,远远听见少女愉悦的笑声在宫墙内一圈圈漾开。
    陛下因何事如此喜悦?
    宁霁加快了脚步,他得走快些,好瞧见她飞扬的眉眼。
    他推开雕花门扉,掺着急切的眉宇瞬间凝住,眸光漆黑,黑云压城,风雨欲来。
    白晞坐在御案上,海棠裙摆在案台上软软铺开,裙下一双玉足摇摇晃晃,一只纤足上绣鞋半挂,吊儿郎当的妩媚模样。
    她漾着潋滟水光的眸子盯住身边的陌生男子,墨发彤簪,红唇皓齿,她抬眼的刹那,湖光山色盛落其间。
    男人同她说笑着,故意卖了个关子,惹得她似嗔似喜地拽住他素色袖摆,娇斥他愚弄圣上。
    宁霁身子一震,一道惊雷劈入天灵盖,劈得他耳朵嗡嗡作响。
    有黑色情绪骤然暴涨,如河水泛滥,海啸突至。
    理智,君臣,身份,在这一瞬,他统统都看不见,他眼底只映入白晞同旁人相谈甚欢,打情骂俏的影子,嫉妒同蔓草一般在他胸口处疯长,纠缠得他几乎窒息。
    “陛下!”
    白晞听到门边传来一声怒吼,接着就瞧见她的爱卿惨白着一张脸向她冲来,她被惊得一退,却被男人从御桌上扯了下来,双脚被罗裙严严实实地盖住,一丝不漏。
    她被这力道扯得一阵踉跄,一头栽进男人的怀抱,竹林清香深入肺腑。
    白晞恼得一把推开他,斥道:“宁霁,你疯了啊!”
    她正和未婚夫谈情说爱聊得好好的,这家伙就这样来破坏气氛,是瞎吗?
    她仰脸对上宁霁阴沉的目光,那人双唇吐出来的字眼古板教条:“陛下,您身为一国之君,如此行为,有失体统。”
    白晞眉头打结:“宁卿,你何时也这般迂腐了?”
    学识渊博的宁相突然忘了什么叫做引经据典,什么叫做字字珠玑,只固执地念:“不成体统,不成体统……”
    他心中苦闷,妒火被他用铁掌压制,只能不依不饶地重复这四个字来发泄自己的愤懑。
    顾澄朗轻笑出声,三月春光的浪漫温柔都于这一声淡笑中悄然绽开。
    “陛下,宁相一片忠心,天地可鉴,你莫怪他。”顾澄朗神情从容闲静,一副父仪天下的大度模样。
    宁霁看向他,嘴里吐出的字眼刻薄:“顾公子,你如今尚是白衣,我同陛下说话,轮不到你插嘴!”
    “够了!”白晞按住额角,“你们都退下……”
    一个是未来后宫之主,一个是左膀右臂,叫她如何从中周旋。
    皇帝可真不是人做的,头疼。
    荣盛七年初,皇城脚下,异军突起。
    兵变!政变!一触即发。
    然,女帝毫无还手之心,连反击的圣旨都未下。
    昭明宫中,宫女内监都已卷铺逃走,偌大的宫城中,只白晞一人独卧榻上。
    “吱呀!”
    白晞听见门扉被推开的声音,仰脸望去,熟悉的眼,寡淡的脸,清雅的衣,她手中的剑反噬主子了。
    “怀素,你总算是来了。”她笑,如释重负的笑。
    “罪臣宁霁见过圣上。”
    白晞笑嘻嘻地问:“宁卿,你是想当皇帝吗?”
    不等他接腔,她自顾自道:“你早说啊,何必如此麻烦,朕直接把这负担拱手让于你。当皇帝这累活你爱做就给你。”
    宁霁抬头讶异地看着她,她笑颜如花,神情轻快,利落地将碧色玉玺塞进他手中,似甩落烫手山芋。
    白晞伸手扯掉发上珠钗,随意找根发带将头发绑起,将柜中包袱一驮,抬腿便要走。
    “陛下!你别走。”
    白晞回头看了宁霁一眼:“还有何事?”
    “陛下,你误会了,臣不是为了皇位而来,臣……臣……臣是来提亲的……你不要,不要嫁给别人。”
    他终于说了出来,藏在心底这么多年的贪念他终于吐出了口,这贪念在他胸中已酝酿成苦酒,只消一口,便可醉生梦死。
    他话音刚落,屋外便有侍卫一箱一箱的聘礼往昭明宫里抬,一箱,两箱,三箱……不过二十余箱,却是他全部家当。
    白晞弯了眉眼,笑着说:“怀素,恐怕朕……嗯……我要辜负你的心意了,深宫窄小,江湖宽广,我何苦困于此处?”
    “日后你千帆过尽,万种风情一一赏过,自然便会忘了我。”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就此别过吧。”
    她说完便抬腿迈出殿门,没有注意到身后男人瞳孔乌云翻涌。
    “呵呵……”男人笑声诡异幽凉,“不存在的。”
    “陛下,你走不掉的……臣此番拼死之举,只为求你,怎会因你三言两语便善罢甘休?”
    他合掌相击,书童携人捧着凤冠霞帔走了进来,一件件皆是上好的绣纹雕工。
    宁霁信步走向白晞,扣住她纤细手腕,眼神固执:“你愿嫁得嫁,不想嫁也得嫁。”
    白晞伸手抚摸丝滑绸缎,仍然笑眯眯的:“那就依你的吧,反正嫁给谁也无甚区别。不过,若你哪日厌弃了我,一定要放我走。”
    入夜,蟾光香韵氤氲,流光浮过湖镜。
    昭明宫中灯火通明,红囍贴窗,红绸绕梁,亮堂堂的一片喜庆。
    宁霁等不及,今天一天紧赶慢赶让礼部筹备婚事,明天就要举办婚礼。
    白晞侧卧于床上,算算时辰,差不多了。
    她蹑手蹑脚爬起来,胡乱披了件外衣,背上包袱。
    瞧见守夜的宫人眯着眼,已经睡沉,她悄悄松了口气。
    白晞偷偷摸摸步到一个角落,这里的宫墙有她前些年偷挂的铁锁,当年常常爬着铁锁出宫去玩,登基后以为日后都不会用上了,没成想今日到派上用场了。
    她抓着链子向上蹬,到底是好久不爬了,生疏了,比不得当年。
    白晞气喘吁吁坐上墙头,一个不慎,从高高的宫墙上跌落,她惊呼,以为自己会撞得昏天黑地,却撞入一片竹林清香中。
    这个味道……
    还未等白晞反应过来,她唇舌便被堵住,男人怒意翻涌的吻却丝毫没有伤到她,怜惜暗隐。
    她软软地挂在他身上,全身瘫软,无力招架他汹涌而来的吻。
    一吻方休,白晞还未喘气,便被人反手拦腰扛起。
    待她换过气来,已被扔上了床褥。
    宁霁单手撑在她身前,脸色是暴风雨前的平静:“陛下,你可真是天真呢,以为使些雕虫小技便可逃走吗?怎么可能?”
    他的嗓音竟微微有兴奋之意,病态的欣喜。
    他伸手抚过她颊边碎发,继续道:“你逃不掉的。”
    白晞缩起身子,躲在墙角,一对招子里全是惊慌,这样的宁霁真是好陌生。.
    男人追上床铺,将白晞抱入怀中,胳膊同锁链一般将她桎梏,含住她的唇,重重吮吸。
    他的吻不自觉一路往下,沿着下巴滑到颈窝,又蔓延到锁骨,全是梅花烙印。
    他稍稍回过神来,身下美人衣领已凌乱敞开,香肩半掩,沟壑若隐若现。
    她长睫轻颤,小脸酡红,双唇被蹂躏得红肿,小鼻子一抽一抽的。
    她这二十年来金枝玉叶,何曾被男人这般欺负过?
    宁霁轻笑,眸光暗沉,欲色浓稠,重重呼了口气,扯开少女的衣领,抚上雪腻,落唇。
    舌尖滑腻触感,似软糯豆腐,又如轻软棉花糖,他加重力道,忽而听到头顶传来压抑抽噎声:“宁霁……你个混蛋……”
    他嗓音沙哑:“嗯,臣是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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