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陛下。”
    “还是那句话, 只要能尽快把这些谛听训出来, 你要人朕给人,要钱朕给钱。”皇帝接过卢斯看后太监重新拿回去的奏折,把它放在手心上摇了摇,“爱卿不要以为这只是一件事, 其余的奏折, 现在没时间也就不给你看了。唯一还算欣慰,是军中去年出过事情之后,上下防备之心都不轻,揪出来了不少探子了。”
    “陛下, 户部侍郎景凯景大人在外侯见。”
    皇帝又与卢斯说了几句,这才道了一声:“宣”
    景大人进来行礼,皇帝也没叫起,虽然大昱非大朝会或者极其正式的接见,臣子不用跪拜,但这么弯着腰,也不好受啊。
    而且都这态度了,景大人还能不明白出事了吗?不多时,他额头上就见汗了。皇帝这才说了话,可也不是让他免礼,而是对身边的太监道;“拿过去,给他看看。”
    “是。”
    卢斯的奏折就给递到了景大人的面前,景大人接过,翻开。只看了两眼,他就汗更多了,这个时候,景大人才第一次歪头看了一眼就在边上坐着的卢斯,很控诉的眼神。
    “卢将军,我儿……我儿他才十二岁啊!”景大人说话的声音都是哆嗦的。
    卢斯站起来,回答:“景大人,我也知道您的小公子才十二岁,所以,才越发觉得触目惊心。”
    “触目惊心?卢将军,您的这些证人除了混混无赖,就是行为不端,害的我儿卷入命案,因而入狱的刁奴!这些人为了活命,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卢将军这里也说了,城郊数十具尸体,那些人也都是可怜之人,还请将军今早给他们昭雪!”
    卢斯眯着眼睛没说话,不是因为他无话可辨,而是他觉得这景大人的态度,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头啊。一个可能在卢斯心中发酵,他得让脑子适应一下。
    “好了!”皇帝一拍桌子,抬胳膊指着景大人,“景凯,别的不论,你儿子小小年纪奸污女子致死,这是没错吧?”
    “陛下!”
    “被说什么他年纪小没真的做出什么来,他全程参与,且事后也没想着报案,就说明他也是其中之一。开阳府竟然还真的因为你们说的什么他年纪小做不出事来,就把他给放了?看来景大人的官位颇盛啊……”
    “噗通!陛下!臣……”景大人跪下了,匆忙要给自己辩解。
    “景凯,你回家闭门思过去吧。什么时候这案子真正查清楚了,什么时候再说后面的事情。”
    “是……臣,告退。”景大人纵然有千言万语,皇帝这时候都说出这种话了,景大人也只剩下告退一条路了。
    等他走了,皇帝看还站在原地发愣的卢斯,旁边的大太监有意叫一声,让皇帝给拦住了。
    等卢斯回过神来,赶紧道歉:“陛下!臣方才失礼了!”
    皇帝摆摆手:“无碍的,只是你这回是有些鲁莽,这些证据即便是真的,却也有些站不住脚。”
    卢斯其实现在已经有了些更可怕的猜想,却是不能对现在的皇帝说了:“其余旁证,无常司的人马也已经找到了不少。景怡几人每个月都要带着乞丐出城数次,从他们跟乞丐说话,以食物钱财相诱,再到带着乞丐出城,这整个过程都有许多人看见。只是……一个乞丐走了,是不是还会回来,很少有人会注意到。”
    皇帝一怔:“唉……朕对自己的子民还是不够好啊……若是世上没有乞丐……”
    “陛下乃是大有为之君,有乞丐并非陛下之错,那是无论如何也少不了的事情。”若真是没有乞丐的世界,那就得是超高福利的世界,最底层的人吃国家的。卢斯这样的痞子也知道,那样的结果是养出来一大群的懒汉,因为……他自己就想做那样的懒汉。
    “爱卿方才并未说及此事,是否有什么别的顾忌。”皇帝也就是一时感慨,完了也就完了,不过他也是敏锐依旧,既然旁证充足,那卢斯就没道理被景凯三两句话驳得话都说不出,还愣神半天。皇帝可是知道,自己这位爱卿也是牙尖齿利之人。
    “启禀陛下,臣……是方才突然有了个猜测,不过那猜测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所以……”
    “和景凯有关?”
    “……”卢斯低头,不说话了。
    皇帝点点头,非但没恼,还笑了笑:“果然,若非十拿九稳之事,你是不会拿到朕的跟前说的。既然如此,快去查案吧。不过一想到,你都说什么骇人听闻,真是让朕心里打颤啊。”
    卢斯行礼,与皇帝告辞。他没去苦女山,而是先去了一趟开阳府,找金满斗和李大福问明白了几件事,然后回无常司,先是叫了一个小旗的人带着越人去景家,让他自己看看景怡到底是死是活。同时叫上了两个总旗的人马,带着百多人,卢斯浩浩荡荡的直奔刘家去了。
    刘家的家主叫刘书正,花钱捐了个员外的出身,但这在开阳算个屁啊。而跟着景怡闹腾的是他的长孙刘伯瑞,当初刘书正还高兴刘伯瑞搭上了户部侍郎的儿子的这条线呢,谁知道好景不长,闯下了大祸。原本以为是雨过天晴了,谁知道,旧事又给翻腾起来了。
    先是昨天夜里大晚上的开阳府的差役就来拍门,竟然说刘伯瑞放高利贷逼死人命!刘家是彻彻底底的商户人家,虽然背后也有靠山,但上回刘伯瑞出事,那靠山已经是很不情愿了。这回,刘家自然是不敢去再找靠山了,只能拿出银子来先让人回去,不管如何先熬过一晚上再说。
    结果,这一晚上是过去了,可是开阳府的差役没来,无常司的白无常先来了。
    如今民间有句俗话:无常进门,锁魂拿魄!
    那指的就是无常司,且还指的是普通的无常,这无常司的顶头上司带着一群无常来了……刘书正吓得腿都软了,可也只能吩咐两个儿子驾着自己,赶紧朝外去。
    开了大门,刘书正就看外头站着一群白衣黑纹的无常,一阵风吹来,众无常的衣摆动了一动,刘书正也跟着心里冷了一冷,无常司让多少人家家破人亡了?这鬼差可是比神佛更该好好敬着。
    “见过卢将军……”刘书正其实没想跪的,但俩儿子显然是跟着他一块,身上都发软,他们俩没扶住,刘书正也没站住,就直接朝下出溜了。
    幸好卢斯腿长,两步过去把刘书正拽住了,否则这也是大庭广众之下,刘书正年岁也不小了,让他跪实了,皇帝那边又得多看两斤奏折了。
    “刘员外不必如此大礼,本官来此只是问些话而已。”
    “问话?问话好……问话好……”不是问罪就行,“将军里头请。”
    一行人匆匆进了刘府,按理说该按宾主落座,可刘证书哪里敢坐,卢斯也懒得废话,坐在主位,落座喝了一口茶,卢斯便问:“刘员外,你家里跟着刘伯瑞一起的仆人,都已经在开阳府了吗?”
    “……”这第一句就够不客气的了,刘书正刚想点头,可以看卢斯的表情,立刻把自己的脖子梗住了,“实不相瞒,那孽障进了白鹭书院后,没多久便跟我们说他要跟人合伙,做些小买卖,因为合伙的人里头有户部侍郎景大人家的……”
    卢斯抬手,打断了刘书正的话:“刘员外,本官不在乎您当初是真么想的,又是为什么这么想的。本官这次来就是为了找人,抓人的。”
    卢斯的眼睛在刘书正与他的两个儿子身上转了一转,那意思就是,你不交出人来,那就只能让你自己和你的儿子们代替了。
    “是是是!”刘书正这才不敢说废话了,“刘家分派给他的人,都在开阳府里了。但是,当初那孽障说要做买卖,老朽就给了他一间在城北的商铺,地段是不好,但是房子大,前边是铺子,后边是个院子。原本老朽跟他说给他配上伙计和掌柜,可是他不要,说是自己都能找到,老朽就没再管。”
    这意思就是,可能刘伯瑞在外头还有人,但到底是谁,又有多少人,刘家就不知道了。
    卢斯立马就站了起来:“刘员外,您确定再不知道其它了?”
    刘书正的汗水把衣襟都湿透了:“老朽这就让人把那孽畜从老家带回来,交给将军发落!”
    “麻烦员外了。”卢斯点点头,招呼上人,拿着刘书正给的地址,直接本着刘伯瑞的铺子去了。
    其实,他这时候都觉得抓着人的希望不大了。毕竟距离景怡他们或被抓、或被禁足、送走,都过了两个多月了。得是多傻,才会依旧在那地方住着。可只要人住过,那就必然会留下痕迹,这就是找到他们的线索。
    可让卢斯没想到的,这地方……还有人住。
    那地方高挂了个酒的牌子,大早晨的,就有一群人在门口徘徊不去。只看一眼那些人的状态,众无常顿时就明白了,这地方不但是个酒肆,还是个地下赌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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