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斯点点头,便将无常司设立谛听,以及谛听训练现在找不着人,希望能够让因伤退伍的士卒补入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是好事啊。”靖王一听,立刻点头不已,“只是,这谛听需要什么样的士卒?只要能喂犬养犬就好了?”
    “谛听自然是要养犬的,但也要跟着学习训犬,他需让犬信任他,也需要能够与犬沟通,让犬听从命令。到之后,更要跟着犬一起出任务,可以说,谛听里头犬和训犬人是一体的。所以,这个人选,体力是不能少的,脑筋也不能太死板,还得对犬有爱护之心。”
    靖王思索了片刻:“那即是说,腿脚残缺的不能要,性格暴躁或是疏离的也不能要……明白了,这人手本王会给你送去的。不过,毕竟这些人都是本王传命令,下头就给你送过去的,要是也有不符之人,你也无需客气,让他回家吃自己便是。”
    “多谢王爷。”
    “客气什么?”靖王摆摆手,“听说你们现在正在忙景大人小公子的案子,结果查着查着又弄出来了几十条人命。”
    卢斯叹一声,点点头:“……是。”
    “你们也是辛苦,两日后是本王的践行宴,可要来?”
    “给王爷践行,自然不能错过。”
    “行,到时候给你们找个清净位置,免得你们这些日子累的臭死,却还要跟人绷着笑脸虚与委蛇。”
    这话也就靖王能说了,卢斯道了声谢,又略聊了几句,便告辞了。
    出了靖王府,卢斯直奔景家。景家门口还站着把守的无常。他一进门,景大人就被他两个儿子搀扶着,从正房里出来:“卢将军,您可真是辛苦了。”上次卢斯和冯铮来,景大人虽然哭的难看,可言谈里还是少不了亲切,那是把他们当成能找出真相之人。
    这次,卢斯是把真相找出来了,景大人话虽然说的客气,但语气却一点亲切都没有了,那双眼睛,更是飞出无数眼刀,若是眼神能实质,怕是已经将卢斯千刀万剐了。
    “景大人,有些事在下还是要问一问您的,不知你我可否单独让在下请教请教?”
    “卢将军,老夫哪里担得住这请教二字?”景大人冷哼,“不过,既然是卢将军的要求,老夫这么一个在家闭门思过之人,自然没有二话。”
    景大人挣脱开两个儿子的搀扶,脚步有些踉跄带着卢斯进了书房,他前脚进去,他的两个儿子想要跟进去,可是被无常挡了路。
    两人在书房里坐下,景大人依旧气哼哼的道:“卢将军,你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景大人,我的年纪还不够大人的一半,但是我干这一行也有十年了。不知道办了多少匪夷所思的案子,所以,如今办案,也让我自己有了点小心得——当所有的可能都排除,又确实在也没有其余的线索出现,那么剩下的那一个,不管是多匪夷所思的可能,也都是真相。”
    景大人的眼皮抖动了一下,他看着卢斯:“这句话,倒是也有点意思。”
    “多谢景大人夸奖。”卢斯笑了笑,“那么在景公子这件案子上,都有什么可能被排除了呢?第一个,翻墙进入。您家三面都有人家,且因为此处都并非大户之家,所以皆是院墙挨着院墙的。您的院墙上没有丁点痕迹,您的邻居虽然和您家有嫌隙,但也都没有嫌疑。”
    景大人点点头:“胡家是个寡妇带着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家里就两个使的婆子,她家院子最小,这么点人还塞得满满当当,日常门户也最森严。刘家刃口最多,老两口,三个儿子都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天不亮就开始吵吵,天黑了也一样在吵吵。古家……主人家倒是只有夫妻俩,却有四个妾,也是乱。”
    “景大人原来对自己的街坊四邻还是挺清楚的。”
    “孟母三迁这典故,老夫还是知道的。”景大人自责的苦笑,“家里这个样子……老夫其实是有些后悔为了勤俭之名,选择了这么个地方的。原来以为是清者自清,却忘了近朱者赤。街坊四邻都是这种样子,耳濡目染……怪得谁去?老夫只后悔,关心得迟了。”
    “那咱们就来说第二,伪装潜入。还有第三条,自家的人带进来的。这却也是辛亏您选择了这么一个地方。宅院小,人少,机房四邻全都熟悉,要是谁从外头进来,一打眼就能认出来。所以,这也是不可能的。且,当日您家里其余四口人都没有访客。”
    “不错。”景大人点点头。
    “不是外贼,就只剩下家贼了。”
    “……”这回景大人什么话都没接,但实际上,这就已经相当于是默认了。
    “景大人,在下去问了您的官声,知道您确实是一位好官,而您儿子……却真不是个好人。”这位景凯景大人,可能贪名了些,但是官声确实不错,属于跟胡大人差不多的,少言寡语,凭实干一步一个脚印升上来的。只不过他比胡大人运气好,年轻的时候就升上来了。
    卢斯觉得,对老百姓来说,别管这人是伪善,还是贪名,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就算他一肚子的糟粕,可只要做的事情不腌臜,记得底线,老百姓得到了实惠,那这就是个好官。
    比如卢斯他自己吧,这不就是大字都写不好,可是一样给老百姓干实事吗?
    (→_→卢斯表示:谢谢关心,脸皮还在,就是略微有点角质化。)
    第215章
    景大人看着卢斯,眼神闪烁, 并不言语。
    “景大人, 您这小公子到底如何, 您是很清楚的,这案子的证据已经越来越清楚, 要不了多久,就会便传天下,您……”
    “你在威胁老夫?”
    “怎么说呢……今天来,就是为了满足我自己的好奇心。”
    “这话是如何说的?”
    卢斯歪头:“因为景怡自己的所作所为,最迟明天, 我会跟冯将军一起,希望陛下能够大赦凶手,我们无常司, 干脆就停止追查。其实就算是我们追查下去, 以小公子做下的这些事情, 到最后也会被大赦。”
    景大人低着头,好似是在整理自己袖子上的皱褶。
    卢斯给他时间,半晌之后,景大人问:“到底老夫做了什么事情, 让卢将军有了如今的想法?毕竟, 卢将军的那套说法虽然有些道理,但也只能说,害了我儿的该是我家之人吧?但他苛待下人,不敬兄长, 蒙骗母亲,欺压庶母,无论是谁都比老夫这个一问三不知的人有嫌疑得多吧。”
    “最早让我们觉得不对劲的,是那本压在枕头下面的书,大晚上的,小公子如何在床上偷看书?当时我与冯将军都想不明白,只能暂且放下这个谜题。直到今天,在陛下那里,大人您表现得十分的不对劲,我才约莫想明白,您当时把书的那件事摆出来是为什么。您是觉得我们八成会查出些事情来,那到时候小公子房间里的摆设与他的品性不符,会怀疑到您身上吧?”
    “这两件事情都说不过去,那书……老夫当时已经解释了,是担心那我儿的名声。至于在陛下面前的表现……这污糟事情跟我儿扯上关系,进而影响了老夫的声誉,为了我儿,更为了老夫自己,子让是要据理力争!”
    “景大人,您虽然爱名,但官做到侍郎这个位置,您可不笨。”更正确的应该说,景大人的情商绝度不低,毕竟他可是没凭借靠山,一步一步走上来的。到如今外界对他的凭借也是孤臣和直臣,但若真是个单纯的孤臣或者直臣,其实活不久的。
    所以,景大人这样的,他一听儿子有罪,皇帝明显站在卢斯那边的情况下,就算不认,但他就只想着梗着脖子硬抗?景大人该是有许多应付方法的,他却用了最笨的一种。那本书最然也是个败笔,但这位景大人还在地方的时候讼狱方面就很平庸,很大的可能是他不善于查案,一时仓促之下,用了败笔。
    “那也不一定,三个儿子里,怡儿乃是老夫最宠爱的孩子,一时失了分寸又有什么不对?”
    听他这话,卢斯险些打了个冷战,他看着景大人,原来以为景怡是基因突变,可如今看,遗传也占了不少部分吧。
    “景大人,您现在跟我在这件事上,辩来辩去,其实就挺能说明问题了。”
    他们这一问一答的,景大人并没有气急败坏,甚至连愤怒都没多少,真要说,反而是好奇多些,这再不能说明问题,那就怪了。
    “而且,从您对三个儿子的做派看,即便是对小公子景怡,也说不上是宠爱。前两个是棍棒底下出孝子,后一个是彻底撒手不管,无论哪种方式,都是非常不过心的。或者说……您对前两个儿子能下那么大力气,是因为您工作还不忙吧?所谓下雨天打儿子,闲着也是闲着。可是景怡……那时候您已经到京城任职了吧?”
    景大人再次沉默,再开口,一开始说的却是仿佛与景怡无关的话:“七天前的夜里,老夫正在户部办公——边关的仗是早就打完了,去年的秋粮也早就收齐了,别人没事了,我们户部的事情却依旧多得数都数不过来。国库这些年,颇有些只出不进的意思啊。后来,有个杂役进来给老夫倒茶,一边倒,一边问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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