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击即中,还真是个熟手。多谢。”
    “客气。”齐秀才笑了笑。
    “齐秀才,你可还记得,这些人……比如那个胖大之人,是什么时候走在你身后的吗?你在药铺买药的时候,可说过自己要去做什么?”
    “这……真是不太清楚。我在药铺买药的时候……坐堂的孙郎中在后宅呆着,药铺里除了掌柜的和伙计,没什么其他人。至于我要去做什么……伙计和掌柜的跟我道了两声喜……问我还要点别的什么?我说不需要了,要去买肉。就那么说了一句。”齐秀才皱着眉边思索边答。
    “那么当日有谁知道你这趟出去,是要先买药再买肉的?”
    “倒是不少,街坊邻里都知道。”
    “齐秀才,你当日还能买药又买肉,那为何这转眼间就落到这般田地?”开口叫价颇为昂贵,就算不是开阳,普通的县城,那也不是所有人家都愿意给孕妇买安胎药,买肉吃的。
    “可、可不说吗?”
    “齐秀才,你就没觉得不对劲吗?这还不到两个月,你先是被抢劫,然后就落得如今这下场,明摆着这是有人在算计你。在下是不关心你怎么样,但抢劫你的那群人明摆着干过不只一趟买卖,以后还得干下去,而算计你的人,八成认识他们。”
    齐秀才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我……我……”他哆哆嗦嗦半天,才深吸几口气,把话说了出来,“反正也只是些丑事,诸位大人要是不觉得污了耳朵,那就、就听吧。”
    齐秀才爹娘早逝,不过父母在世时,就给他娶了妻子尹氏,又有一处开阳的房产,他虽然屡试不中,但也不是混吃等死的人,给人算账、给小孩子上课、卖字画、替写信,这些书生能用来糊口的营生,他就没有不干的,所以,齐秀才也算是不愁吃穿,生活和美。
    但他有个小舅子,叫尹带娣的。尹带娣早年也曾经上进过一阵,可是不知道从哪交了一群坏朋友弄得吃喝嫖赌俱全,后来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总之就是跟着他自己的兄弟离开了开阳。甚至尹家老两口过世,他也没能回来送终,还是齐秀才这个女婿给摔的盆。直到三个月前,尹带娣突然就回来了。
    不过,除了更壮实一些,脸上多了一道可怕的刀疤,他依旧是跟离开的时候一样,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光棍。
    但不管怎么说是自家的小舅子,岳父岳母过世的时候,也一直记挂着这个儿子。如今他回来了,齐秀才也不能不管。幸好老两口的房子一直给他留着,尹氏也一直去那边打扫。如今他回来了,不用开火,就到齐秀才这边吃喝便好。
    可没想到,不过几天,尹家的老房子就给卖了,尹带娣也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刚高兴了两天的尹氏日日以泪洗面,以至于昏厥。齐秀才匆忙起了大夫来,才知道尹氏不是伤心过度,是有了身孕。
    这个孩子,也让尹氏打起了精神。毕竟弟弟再怎么要紧,也比不上自己的亲生骨肉啊。
    齐秀才自然也高兴,可是尹氏大概是怀孕开始的那段时间没有在意,又恰好赶上尹带娣回来,大悲大喜太过,所以极其受罪。齐秀才又请了大夫来,给尹氏开了安胎药,他当即就去买了,结果就碰上了遭人抢劫的事情。
    不过,他那天带出来的银子本来就是要花用的,只是如此,坏不了他们家的生活。可谁知道,他那妻弟尹带娣回来了,还是让人打得鼻青脸肿,右胳膊被割了长长的一条血道子,跟他回来的是两个满脸横肉的壮汉。
    原来是尹带娣赌输了钱,欠了人家的大笔赌资,他还不出钱来,险些被剁了胳膊,是他再三求饶,人家才愿意让他出来求借。
    尹氏当场就因为情绪激动昏厥了过去,齐秀才虽然怨他这妻弟太过胡闹,可也不能看着他不管。可谁知道一问之下,这妻弟欠了人家五百两银子。齐秀才大惊,问他之前买房子的钱呢?那尹带娣道,原本其实只有一百两,他卖了房子正好能还钱了,可是他一时手痒,把卖房的钱也给输了,之前的利息,加上他赌红了眼又借贷了许多,这才有了五百两。
    齐秀才就说了不管,他这也管不了。可那跟着来的打手就要去拉扯尹氏,说什么弟债姐还。昏过去的尹氏被拉扯得苏醒过来,当即就见了红。齐秀才气急,与他们评理,没听说过出嫁女还得负责娘家弟弟债务的。
    可是秀才遇到兵尚且有理说不清,更何况是一群流氓打手?这时候,那赌坊的老板却出来了,看了齐秀才道,若是齐秀才愿意陪他几日,他就答应将这笔欠款一笔勾销。
    齐秀才再怎么傻白甜,也知道这个陪是什么意思,自然是不肯答应。赌坊老板也没多言,只是冷笑一声,让人拖着尹带娣出去了。尹带娣一路惨叫咒骂,吓得尹氏在齐秀才怀中瑟瑟发抖。
    那些人走了,齐秀才立刻去给尹氏找了大夫,可孩子还是没能抱住,尹氏也高热不退。也是从那天开始,总有乞丐之类的人在他家门口胡混,稍不注意,就朝他家门口抛掷秽物,牛马人的粪便、死老鼠,腐烂的死猫之类的。
    好心的街坊帮他捉到过几次,这些人无赖的躺地上撒泼打滚说他们欺辱乞丐,老实的抱头大哭说自己也是那人钱财给人办事,这些乞丐一个比一个瘦弱干枯,真打要是打死了那可怎么办?
    齐秀才不敢让尹氏受惊,自然是听见不对,就赶紧出外收拾。可是这样一来,他就得日日守着尹氏,不能长时间外出。开阳居住,也是大不易。即便是小户人家每日花费也是颇大,更何况尹氏还病着要吃药。
    齐秀才就只能没日没夜的抄书,幸好他一笔画工也是不错,能抄些高价的本子——齐秀才说的隐晦,其实也就是春宫图。
    可没两天,那收他抄局子就都不要他的书了,更有一家反诬他脏了他家的原书,非要他赔了五两银子。
    这只出不进,没几日家里就有些入不敷出。赌坊老板便又亲自来了。
    说是齐秀才若是愿意,不但之前的欠账一笔勾销,还能给他一笔钱财。齐秀才知道自己这般落魄必然是他搞鬼,如何能甘愿?自然又是不愿。且第二日,他一咬牙,放了妻子一个人在家,出去寻活计,可之前雇他算账的主家,因他错过了时间,都找了旁人。要找先生启蒙的人家,也不是一时三刻能找到的。
    齐秀才最后只能出摊去卖字画或是给人代写书信,可又有乞丐来找事,把秽物朝他字画上泼洒,因总有乞丐在他周围徘徊,想找人写信的人家也不会朝他那里靠。
    如此再三,半个月前,齐秀才只能对着那赌坊老板松了口。
    “你既然是个秀才,那遇到如此之事,如何不去寻同窗好友帮忙?”府尹听到这,没忍住开口询问。
    书生的世界也是个巨大关系网纵横的世界,尤其在开阳,他虽然只是一个秀才,但很可能与他同科的同学就是举人、进士,或是勋贵子弟。稍微有那么一个人,都不至于让个地痞流浪这么祸害啊。
    “这毕竟是我家中的家事,真好为此去叨扰同窗?”
    卢斯:“……”
    府尹;“……”
    听见了的无常和捕快:“……”
    卢斯忍不住看府尹:你们读书人都是这样的吗?
    府尹疯狂摇头:不!我们读书人真不是这个样子的!
    虽然,卢斯和府尹在此之前交情平平,只能说是同事,可是这一刻,他们俩心有灵犀,眉目传音了。
    “你把自己折腾道如今这个样子!甚至于还要丢了功名!难道这还不足以让你去向同窗‘叨扰’一下的?!”府尹跟卢斯对视完之后,继续问。朋友是干什么的,朋友不就是用来坑的吗?!
    “我如今这副模样,就更无面目……”
    “行了,出来吧。你这案子我们接了。”卢斯看着府尹都快气晕了——虽然这位齐秀才跟府尹是第一天认识,可这是个秀才啊,读书人,府尹这是怒其不争。
    第236章
    “啊?抢劫的案子不是……”
    “齐秀才啊,你没看出来, 你这是被人做下了套子吗?”卢斯道, “后边的事情, 我替你说,是不是那老板和你好了几次后, 就又说让你去伺候他朋友?你不愿意也没用,他面上应了你,转头就给你下了药?又或者他连下药都懒得下,直接就将你诓骗来用了强?伺候完了朋友之后,他是彻底懒得碰你了。却又反悔, 说你还欠了钱,于是干脆让你来干这营生,还钱。”
    “我、我、这……”齐秀才面红如烧, 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了。
    也不知道是该说他们现代的那些破事都是老祖宗玩剩下的, 还是该说从古到今的坏人果然都是一条路子的, 这就是逼奸的缺德法子之一。这目的就是祸害人的。
    “这不是你欠了什么钱,甚至你那妻弟本来也没钱谁钱,他们就是故意整你呢。而且这伙子人,怕是跟抢劫的人有什么关系。不过, 光只是抢劫有点画蛇添足……齐秀才, 你当初被抢,就是只被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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