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如此畏惧疫病,为什么还能跟着染病的王斜跑来跑去?”
    “小人那时候不知道他染病了啊。”陈猛痛哭, “不过是一个月前见了那人一面而已,回来他一切如常啊。”
    “一个月……从今天算起?”
    “……”卢斯神色不对,陈猛即使退无可退也还是瑟缩了一下, “是。”
    “你在草原上看到的天花病人, 死亡时间也都是一个月?”
    “一个月是长的, 大多是不到一个月,但也有好了的!而且,小人所知的,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到现在到底怎么样, 小人也不知道。”
    “王斜半个月前见过神医……神医现在还在中原吗?”
    “要是几年前,小人不确定,但是现在,小人确定他还在!因为大单于死了, 大单于的几个儿子都恨他入骨!”
    “那也不一定。”卢斯挑眉,“大单于活着的时候他们恨他,可是大单于死了,神医就变成了一个能够给任何人延命的……神医。”
    陈猛愣了一下,喃喃自语道:“大人说的也是,要是如此,小人也不确定他还在不在中原了。更何况,小人知道的地方,都已经说给了大人们,那人要是在这些地点之外,小人也不知道了。”
    卢斯看着陈猛的眼神,忽然更奇怪了,他蹲了下来,跟陈猛面对面:“你身上有病吗?”
    “不不不!小人当然没病!”
    卢斯点点头,其实卢斯早知道这点,有了王斜这档子事,这些被抓到的犯人都先让大夫诊脉,还要脱光了查看身上有无异常。他要么是没病,要么就是初期的初期,一点表征都没有。
    “跟你说话到现在,我不觉得你在害怕。如果你所说的那些经历都是真的,那你绝对是一个非常会审时度势,而且冷静自持的人。每次面临危险的时候,你都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可能你对疫病的恐惧是真的,但是谁不恐惧呢?但要怕成这个样子,你在草原上跟着神医的那些年,看他折腾瘟疫的那些年,怕不是就被吓死了。”
    “小人……”
    卢斯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所以,你这幅样子是为什么呢?在隐藏你的真实感情,转移注意力?你说的那些地点……有真的吗?”
    “小人说的那些地点怎么可能是假的?小人把知道的地方都说了。”陈猛的表情很精彩,是惶恐和急切掺杂,还有点委屈。
    “本将军当了无常这许多年,审了无数的犯人,然后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犯人重复本将军的话,再来个反问的这种……十成说的都是假话。”陈猛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卢斯则笑了,“王斜跟我说,他是让病人直接传染的,他当时那恶心劲,本将军就没细问到底是怎么个直接传染的法子。但神医身边带着病人是没错的。你若是一直紧跟着王斜不放,不可能不知道这一段。”
    “……”陈猛不说话了。
    卢斯站了起来:“那些地点应该是有真的吧?但最重要的几个地方却是假的,连王斜被传染的地方说的都是假的。神医想干什么?扩散瘟疫,弄得天下大乱?边关?开阳?还是北方的大城市?”
    “……”
    对神医和陈猛来说,唯一的意外就是王斜反水了。王斜把他跟陈猛商量好的假地方说了,但也把他真正被传染的神医的据点说了。
    那地方现在都被烧成白地了,只是因为惠峻四门紧闭,全城戒严,所以在城内的陈猛根本收不着外头的消息。他不知道,结果他供词上写的,还是原来的假地点。
    陈猛现在也意识到这一点了,他不敢说话了。现在已经不是多说多错的问题了,而是卢斯既然掌握了部分真相,以这些真相为基础,他不只是能印证真伪,甚至还能寻找出更多的真相,所以沉默,成了陈猛最明智的选择。
    “本将军不明白的是,你们这个样子即便是天下大乱了,又能得到什么?”看这人的样子,卢斯觉得,这么简简单单的问,他大概是问不出什么来了,看来只能用刑了。
    他都要走出牢门了,陈猛忽然站了起来,一改之前胆怯如鼠的模样,声音也变得沉稳厚重:“……得到破而后立!”
    卢斯转身:“破而后立?”
    “对!只有重新立了,这天下才能太平!”
    卢斯……囧了一下:“你还是个义士?”
    “算不得义士,只是尽我所能,改换新天。”
    “靠杀人?”
    “为了更伟大的利益,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这次换成卢斯说不出话来了,这可真是别样的“震撼”!就算是在这种危急存亡的时候,卢斯也他娘的觉得尴尬症要犯了。
    他大概明白这陈猛是怎么回事了——要说哲学理论,后世的成就绝对是极高极高的,尤其,陈猛他没有接触过什么哲学,恰恰相反,草原上长起来的他,顶多读过点不求甚解的孔孟和佛经吧?
    未来、人文、历史,未来的人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随便漏出一句话,就能让人震撼莫名,忽悠瘸一两个人真不是什么难事。
    行了,不用刑讯了。毕竟刑讯也是要鉴别这些人话中真伪的。
    卢斯走回监牢里,在这里唯一的一张凳子上坐下:“他跟你说要破而后立、要把这天下变得更好?为什么?就因为那什么几百年后的动乱?”
    “蓼仲谨说的?”陈猛冷哼一声,“我知你们都不相信,如今事情也稍微有些偏差,然而……大势不会变!待那场大旱来临,谁都逃不了!”
    “大旱……嗯,那确实是一个问题,但是,蒙元现在已经被鸦片所苦,平王已经废了。两大外敌已除,单靠一场朝廷已经提前知道的大旱?呵呵,对现在大昱来说,并不是问题,单是我就能想出许多解决之法。”
    陈猛对着卢斯冷哼一声。
    卢斯也不恼:“最缺的法子,将旱灾区域封禁起来,让那些百姓,自生自灭,禁止流民出逃。若有起乱者,兴兵斩杀!”
    陈猛虽然有点狂信者的架势,但他不是真的没脑子了,对卢斯说的,他虽然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可还是在认真思考。思考的结果,是卢斯的这个法子确实缺德,但也确实可行……
    天灾人祸麻烦的地方就在于老百姓吃不饱肚子,吃不饱肚子的老百姓就会变成流民。流民扩散出去的,不只有受灾者的悲惨,还有疾病和动乱。偷盗、抢劫、杀戮,仓禀实而知礼仪,谁也不能要求快饿死的人更多。
    禁止流民出逃就是要让流民饿死在灾区,流民必然会起乱子,但一群肚子都吃不饱的老百姓,是无法战胜严阵以待的士兵的。等到这些人别杀的差不多了,灾区里剩下的人……应该也能靠着仅剩的那点资源活下去了。等到旱灾一过,再来个移民什么的,对整个昱朝来说,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卢将军狠辣……小人佩服。”
    “先别佩服,还有平稳的做法,大旱未到,先行移民。大旱来临,继续移民。又或者向安南买粮……”
    移民这个法子并没让陈猛有什么反应,这是个笨法子,但也确实能尽量降低大旱的影响,可是那个买粮,实在是让陈猛惊了:“你怎么知道安南有粮?!”
    看来这也是那位神医见多识广的表现之一。
    “安南产粮众多,稍有见识的人都知道的。之前蓼仲谨所言之事虽然荒谬,但陛下怀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思,前往安南买粮。”
    卢斯这算是说了一半的真话,皇帝不是不信蓼仲谨所言,相反,他是很信大旱这件事的,所以想尽了法子找粮。可是八年多的大旱,遍及数州,这需要的粮食数量是恐怖的。把国库的老鼠洞都掏了,那也是不够的。
    皇帝是无可奈何,但也是被卢斯转述的未来提醒——会有异国的势力,作乱中原。既然如此,为何不先下手为强呢?东瀛有些远,而且东瀛侍中原为父,对待中原极其恭顺,不好什么都不说就打过去。
    况且东瀛在海之东岸,海战这个事情……昱朝立国到如今,还真的是没打过。他们要妥善准备。那在准备的前期,不如先拿那些东南小国练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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