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顶小玉冠便是如此,戴到刘藻发上,不觉别扭,倒很有几分初长成的青涩少年之俊秀。
    戴上冠,便是更好衣了。
    谢漪退开两步,细细打量一番,欲叮嘱她好生用饭,又觉过于关切,干脆就此告退,改日陛下再去她府上探望外祖母时,请老人家劝一劝。
    她这时要走,刘藻便寻不出由头来留她了。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出殿门。
    今日她们相处,算得上久了,也格外亲昵一些。谢相握了她的手腕,还为她更衣。有时真怪不得她无法对谢相保持戒心,她总时不时流露些温柔,使得她沉溺。
    一点也不像个坏人。
    刘藻撑着下巴,出了会儿神,方收敛起心思,回忆这几日计划,有何缺漏。
    桓师那里,是最要紧的一步,已走成了,余下便得随机应变。刘藻从头到尾都想了一遍,却并没有用笔记下来。她这里也不知谁人信得过,谁人信不过,落在竹简上,叫人看了去,便是麻烦。
    如此到了晚间,就寝的时辰,宫娥上前来,欲为她脱衣。
    刘藻忙退开两步,以免衣裳被碰着,道:“不必,朕自己来。”
    宫娥虽不解,却也施了一礼,遵令退下。
    刘藻在殿中走了两圈,又站在等下,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衫,不舍得脱下。她回头看了眼她那床榻。
    床榻又宽又大,足可容下四五人而不嫌拥挤。刘藻看了一会儿,轻轻舒了口气,这样大的床,只一人独卧确实宽了些。
    第32章
    刘藻不住拖延,不愿过早上榻安置。她正欲学律,干脆到侧殿的几案后坐下,又认认真真地背了三十余条律例。
    汉律严酷,落在竹简上,也是字字分明。举措用词,格外冷静,带着一股法不容赦的凛冽之气。刘藻也为这气势所摄,背了三十余条,总算静下心来。
    直至子时将近,不能再拖了,刘藻方不得不起身,踱到床前,缓缓地将衣衫脱下,想了想,又好生叠起来,在一旁放好。
    她躺到床上,阖目入睡前,犹带着遗憾。她虽竭力不去想,她将谢相斗败后,会是什么情形,但想也知,谢相怕是不愿居椒房。
    下回谢相再为她更衣,就不知是何时了。
    刘藻这日收获甚丰,走通了桓匡处的路,又得以与谢漪独处,虽睡前仍觉遗憾不足,但也是格外难能可贵了。
    太后宫中,灯烛未熄。
    周勰正细细呈禀白日谢相与小皇帝人前争执:“丞相以下犯上,竟拉扯陛下手腕,陛下心气高,必是不悦。”
    太后倚在榻上,她身前一宫娥跪地,为她轻轻地捶腿,闻言摇了摇头:“未必。”
    “陛下看着平易近人,其实心思颇重,谢相冒犯,她岂有不记仇的?”周勰奇道。
    “也得看陛下生不生气,以不以为是冒犯。”
    周勰不解,大庭广众之下,胁迫天子,以下犯上,还不是冒犯?
    太后却无意多言,挥手令他退下了。周勰一走,女官上前来,欲侍奉太后就寝,太后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道:“都退下。”
    余下宫人亦无声告退。那捶腿的宫娥停下动作,退开两步,也欲告退。太后却道:“你上前来。”
    宫娥很是惧她,低垂着头,上前两步。太后睁开眼睛,凝视了她数息,伸手挑起她的下颔。
    那张熟悉的脸庞现在灯下,正是与谢漪相似者。
    太后为她取了名,叫绿竹。
    “你说,皇帝可觉得受了冒犯?”太后问道。
    绿竹眼眸低垂,全然不敢与她对视,颤声道:“婢子不知。”
    太后摇了摇头:“形似神不似,你这般畏缩,也难怪她不肯要你。”
    她这样说着,却忽然探身过来,轻嗅她颈侧的幽香。绿竹僵住了身子,既怕且畏,眼中忍不住浮出泪花,却半点不敢出声。
    太后轻笑出声,惋惜道:“她怎么就不肯要你,虽是赝品,但看着这张脸被欺负得流泪,不也别有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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