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两名宫人上前,撤下肉与匕首,呈上一壶酒来。与酒一同来的,还有一对自中间剖开的匏瓜。剖开的匏瓜是饮具,其中可盛酒水。刘藻与谢漪各执一半,倒上美酒,各自饮了一口。
    匏瓜是有些苦的,倒上美酒,酒中也染上了苦味,寓有同甘共苦之意。
    如此,共牢而食,合卺而酳,便算完了。
    有汉以来,遵循周礼,士人成婚,婚礼端庄而神圣,安静细致,极具仪式。二人又照着礼仪,将余下的步骤全部都做了,每做一步,便感觉夫妇之义重了一分,每做一步,便觉结发之恩深了一尺。
    至礼仪全尽,便余下入洞房了。
    这时天也黑了。整座宫殿都燃起了蜡烛。刘藻带着谢漪往寝殿去。
    寝殿与正殿不同,正殿中以配得上皇后身份的肃穆大气布置,而寝殿便角角落落,方方面面,都照着谢漪的心意来。
    “你喜不喜欢?”刘藻小声问道。
    谢漪眼中满是柔情,看着她,点了点头。
    刘藻见了,眼睛骤然有神,满是欢喜。
    殿中准备了菜肴与清酒,还有成箱的布帛金器。布帛俱是齐纨蜀锦,名贵非常,金器则多是杯盏之物。
    谢漪目光落在那些物件上,刘藻与她解释:“这是聘礼,原本是锁在库中的。但我打听了,说是要取出一些,摆放出来,以渲染喜庆。”
    谢漪走上前,轻轻地在布帛上抚过,问道:“你准备了许多聘礼吗?”
    刘藻点点头,她是按照大汉朝娶皇后的标准来的,总共备了二万斤黄金的聘礼。但她想,她们暂且不能示于人前,很委屈谢相,又增添了许多。椒房殿的库房都装满了,也盛放不完,她便使人又造了两间。
    谢漪便笑了一下,道:“我的嫁妆,稍后补上。”嫁妆是出嫁之女,带入夫家的钱财物品。
    她这样说,便是真的将自己当做她的妻子了。刘藻心头发烫,道:“嗯。”
    婚礼简单典雅,但也使她们饿了。刘藻与谢漪到食案后用了些饭,刘藻很高兴,还想要饮酒助兴。她的酒量很不济,但今日大喜,谢漪便不禁她,与她同饮。刘藻饮下两杯,只觉从心到身,都是热乎乎的。
    她脱下外袍,躺到床上,谢漪至妆台前,取下首饰。铜镜打磨得光亮,纂刻着华美的纹样与两行小字,小字所书,是见日之光,长毋相忘。
    谢漪看着长毋相忘四字,不由心生暖意,再透过铜镜,看到刘藻躺在床上,单手撑着脸侧,眼波盈盈流转,正看着她。
    接下来是什么,自是不必说。
    按下许久的紧张又细细密密地冒出头来。谢漪梳洗过,缓缓地走去床前。
    刘藻的目光随着她走近而挪动,她坐起来,端端正正地跪坐在床上,而后仰头望向谢漪。谢漪在床前停下,与她静静地对视。
    刘藻直起身,揽住谢漪的腰,抱着她,道:“别怕。”
    她沐浴过,身上有着皂荚的清新香气,还有些微淡淡的酒气,混在一处,极为好闻。
    第91章
    因高兴,谢漪许她多饮了两杯,这时方想起什么,自她怀中退出,望着她的脸庞道:“陛下可觉得过饮了?”
    刘藻摇摇头:“只是有少许头晕。”
    那就是过了。谢漪略觉无奈,与她道:“我去令人取杯蜜水来。”蜜水可解酒,且味道也不呛,过饮而酒意不深之时,正合饮用。
    她说罢欲转身,刘藻却拉住了她的衣角,道:“不许去。”柔软丝滑的寝衣,捏入手中,手感很是舒适,刘藻抓得更紧了,严肃道:“你可是在怕?欲躲着我?”
    说到后头,她的语气中便有些委屈了,然而一双黑漆漆的眼眸,却极为执着地盯着谢漪。
    谢漪惊讶,继而轻笑,摸摸她的头发,道:“我不怕,也没有躲着你。”
    刘藻不满地望着她,摇了摇头,欲将她的手甩下来,低落道:“不要这般摸我,我是你的夫君,不是孩子了。”
    谢漪看出来了,酒的后劲这时才漫上来,陛下言辞显出稚气。她不由想到那年,陛下醉卧亭中,也是这般,带着一股呆呆的傻气。近些年分明是越来越深沉,越来越做得多,说得少,可醉后仍是一般情态。
    “对,你是夫君。”谢漪顺着她,目光盈盈地望着她,柔声道,“妾身侍奉夫君就寝。”
    不知是夫君二字自谢漪口中说出格外动人,还是妾身二字使得刘藻情动,她抓住谢漪的手腕,将她按到床上。床上铺设了褥子,崭新柔软,谢漪骤然被按在上头,也未磕到哪里,只是太过突然,使她倒吸了口冷气。
    刘藻随即压到她身上,将脑袋蹭到她颈侧,寻到她的耳朵,道:“不能这么早便就寝,还有要紧的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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