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寿辰,李闻自不敢轻慢,朝中大臣,但凡有些头脸的都下了贴,邀他们赴宴。谢漪自也受邀。
    廷尉人缘不错,且居高位,他之邀约,身上无事的自是欣然赴约,便是有事,也能推就推了,赶往廷尉府,给老人家贺寿。
    一下衙,众人皆呼朋引伴,结伴往廷尉府去。
    谢漪叫公务绊住了,便出来得迟了些,兼之冬日昼短,出门时,天已黑了。
    御者将车驾赶至府门前,谢漪登车,吓了一跳,缓了缓,方无奈地入车。
    刘藻抱怨道“怎地又拖延,我在车中等得都饿了。”虽是抱怨,却没什么责备之意,倒像是随意寻着由头撒娇。
    谢漪脾气好,也未与她计较,反倒关切道“还未用过饭吗?”
    刘藻摇头“不曾,我急着见你,将要下衙时便急急忙忙赶来了。”
    可惜谢漪从无在车上存吃食的习惯,只得摸摸她道“你且忍忍,待到了廷尉府,我再为你寻些吃食来。”
    今日是李闻之母寿辰,刘藻是知道的,早两天她便赐下了寿礼,今日送去廷尉府上。车中颇大,她歪了歪身,便躺下了,枕在谢漪腿上,谢漪也跟着调整了坐姿,好让她躺得舒服些。
    御者将车驾得甚稳,兼之章台宽阔平坦,刘藻躺着竟觉不出分毫颠簸。但她只枕了一会儿,便起来坐端正了,道“累不累?”又拍拍自己的腿,“你也枕我。”
    谢漪哪有她这般不拘小节,她还要赴宴,躺皱了衣袍,便是无礼了。刘藻也想到了,又拍拍自己的肩,道“靠一靠,不打紧的。”
    她盛情相邀,谢漪不好推辞,便靠在了她的肩上。
    刘藻弯了弯唇,竭力坐得端正,显出宽厚可靠的模样来。谢漪枕在她肩上,看她的侧脸,也跟着泛起笑意。
    来前,刘藻焦躁气恼,欲问一问谢文的事,也好安慰谢相,然而一到了此,却又不急了,低头捏着谢漪的手指把玩,而后道“你闭眼。”
    谢漪道“又要做什么?”
    刘藻便有些脸红,却仍旧固执道“快闭眼。”
    谢漪宠她,依言将双眸合起。刘藻眼睛亮亮的,一面道“不许偷看的。”一面将谢漪的手心朝上摊开,而后自袖袋中取出璜佩来,放到她的手心,又转头亲了亲她的发丝,方红着脸道“好了。”
    谢漪这时才睁眼,见手心的璜佩,笑了笑,道“又赠我玉。”
    刘藻粗心,未发觉她话中带了个又字,兴致勃勃地道“这是方相氏所献,说是有辟邪之效,你将它悬在床头,兴许可安睡眠。”
    谢漪也是这般想的,她身上已带了一枚青鱼佩,再带璜佩便累赘了。
    廷尉是重臣,他的府邸距中枢不远,不多时便到了。
    刘藻不愿闷在车上,便道“我与你同去。”皇帝加恩,亲临寿宴,也无甚奇怪。
    无伤大雅的小事,谢相多半依她,她正欲令御者停下,换乘自己的车,却听谢漪道“不许去。”
    刘藻不解“为何?”
    谢漪无奈地看着她,道“你一去,便是阖府接驾,上下不宁。老人家八十高龄,好端端过一整寿,你何必闹着去。”
    刘藻还是不愿留在车上,低声嘀咕道“不会的,她又不是没见过朕,宴上也多是重臣,见惯了我的,不会惊扰老人家。”她想着撒撒娇,谢相一定会心软,便道,“我等了你许久,都饿死了,让我去吃顿寿宴,也沾沾老人家高寿的喜气。”
    她一撒娇,谢漪便有些不能坚持了。
    刘藻见有望,便摇着谢漪的手,道“让我去让我去让我去。”
    谢漪却骤然板了脸,严肃道“不许撒娇。”
    刘藻只好停下,恹恹地,低垂着脑袋。
    谢漪软下语气,摸摸她,道“就在车上,等我回来。”
    她不让她去,刘藻是不敢自作主张的,只能没什么气势的抱怨“必是又要我等许久了。”
    谢漪眼中划过一抹宠溺,暗自摇了摇头。
    刘藻并未深思谢漪为何不让她去,她口中的恐惊扰寿星,显然是站不住脚的。但谢漪不让她去,她就乖乖在车中等着,不去了。
    府内已是高朋满座。丞相携寿礼至,满堂宾客皆起身相迎。
    谢漪将寿礼交与廷尉府上的仆役,由李闻引荐,见过老夫人。老夫人一把岁数,满头银丝,精神却是不错,眼神也不浑浊,反倒湛然有光。她在丞相面前,也不敢托大,谢漪施礼后,她也起身回了半礼,道“君侯驾临寒舍,当真蓬荜生辉。”
    “老夫人言重。”谢漪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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