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欢来叫了她三次,她都没出去,第四次的时候莫欢说大伙儿都吃完了,叫她出来送客。莫羡才从抽屉里拿了一个螺旋发圈,随意地把头发扎起来,起身出去了。
    哥哥们簇拥着关忆北站在门口,爸爸妈妈靠在一起满脸的笑意盈盈。见莫羡出来,妈妈便吩咐:“小羡,你开车送送忆北,咱这边路不太好找,出租车不愿进来。”
    “我今晚喝酒了。”莫羡说。
    “那你送忆北到小区门口,帮他叫个车。”爸爸说。
    莫羡自然是不想去送的,她回头看莫欢,还没来得及开口,莫欢摊摊手:“别叫我,我得回去备课,明天有教育局的人来听课,直接影响到我今年的特级教师职称。”
    莫羡又把目光投向其他几个哥哥。
    八哥的手机响起来,他瞥了眼手机屏幕,匆匆走到阳台去接电话了。
    接着哥哥们的手机像是约好了一样地渐次响起,一个个都神情严肃地四散到房子的各个角落,低声讲着电话。
    莫羡冷眼看着,不信他们突然间都成了关键人物,有不可告人的事情需要他们处理。
    “一会儿有人来接我。”关忆北说。
    妈妈“哎”了一声,警惕心顿起,问:“这么晚还能来接你?什么人啊?”
    “一个朋友。”关忆北说,看了莫羡一眼,补充,“共同的朋友。”
    妈妈这才略略放下心。
    “那小羡,你还是去送送忆北吧。”妈妈吩咐。
    莫羡虽不情愿,还是陪着关忆北到了楼下,站在小区门口等着。她不知道谁会过来接他,也不想去问,她只想让这个混乱的晚上尽快结束。
    晚上有点凉了,等了一会儿觉得冷,她抱着胳膊搓了搓。关忆北把夹克脱了下来,披在他身上,拉起两条袖子在她身前打了个结。
    她没有躲,只淡淡跟他说了声谢谢,刻意地不去看他,也刻意忽视着衣服上他的味道跟他的体温。
    一辆银灰色的车子开过来,停到他们身边。车窗玻璃贴了防晒膜,晚上看不清里面坐着谁。莫羡却看着这辆车眼生。脑子里忍不住开始筛选最近他们的哪位共同朋友买了新车。
    车子停稳后,车窗玻璃摇下来,才看清是一个短发女人。
    很精干稳重的样子,并不很美艳,却别有一番清爽的韵味,看着很顺眼。
    然而这个女人她并不认识。
    莫羡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打了一拳,倏然间呼吸都疼得厉害。
    女人歪头过来看看关忆北,说:“上车吧。”
    莫羡转身便往回走。
    爸爸说他的车来了,她就可以回去了。
    莫羡疾速走在小区的鹅卵石步道上,凸起的小石头硌得她脚底板疼。她就不该换上这种又薄又软的平底鞋!
    走了半程,她听到汽车开走的声音,脚步不觉慢了下来,到最后终是停下了。
    她一直跟他说,让他找个女朋友的……可当有一个陌生女人出现在他身边的时候,她没想到自己会这样难堪,妒嫉,想打人。
    她站了良久,猛地转身,却发现他跟在她身后,距离只有一步之遥。
    她被他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惶惶然地往他身后看,发现那辆车跟那个女人还留在原来的地方。
    刚才她明明听到有车子开走的声音……
    难道是过路的车?
    关忆北朝她伸出手:“我的衣服。”
    莫羡回回神,立刻把身上披的夹克扯下来扔到他手里。关忆北慢条斯理地穿上夹克,仿佛不经意地解释:“我叫鸿年来接我,结果他把他女朋友派来了。”
    莫羡的心头倏忽一松。
    关忆北含笑看着她,单手插在裤兜里,一步一步向后退着走,路灯下他的笑脸光风霁月一般清朗。他一直退到那辆车子旁边,朝她挥一下手,说:“再见。”
    他转身,上了车。
    莫羡觉得四周的一切仿佛在不断塌陷。
    叶清欢开着车,往后视镜瞄了一眼,见关忆北捂着后腰已经趴在车后座上了。
    “还撑得住吗?”叶绛冷静地问。
    “到医院前,应该还死不了。”关忆北调侃,脸上已经一层薄汗。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一千八,删了八百。又写了一千,删了二百。
    写写删删,只因为对儿子媳妇爱得深沉。
    宝贝儿,我来了。
    迟到了,抱歉。
    ☆、第9章 009
    关忆北走后,莫羡没有立刻回家,她在小区的长椅上坐了一阵子。
    她觉得累,就像连轴转了一个月拿下一笔八位数的大单之后,那种身心突然之间失去依凭,空落落的无所适从。
    盛鸿年打来电话,问关忆北走没走,莫羡告诉他十分钟前就被他女友接走了。
    “他没什么事吧?”盛鸿年的口气颇关心。
    “你是指喝酒?”莫羡反问。
    盛鸿年顿了下,说:“哦,是。”
    “他应该喝得不多。”事实上她也没在场,不清楚他喝了多少,她猜想哥哥们会顾惜他,而且他看起来还蛮清醒。
    “莫羡,忆北他……”话起了个头,盛鸿年突然吞吞吐吐起来。
    莫羡的第六感猛然触动,便有些警惕,问:“他怎么了?”
    盛鸿年口气一松,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这次回来,他就从普外转到心外了,我觉得该跟你说一下。”
    莫羡“噢”了一声表示她知道了。
    关忆北念研究生时候师从的导师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心外科专家,而他是老教授最得意的门生。他毕业后去了普外工作,也是很阴差阳错的。现在他回去心外科,算是顺理成章,重入正途。
    这件事有什么值得盛鸿年煞有介事跟她解释的?
    “莫羡,忆北他心里一直有你的。”盛鸿年说。
    莫羡惊讶盛鸿年会突然说到这个,竭力撮合她跟关忆北的人不少,但不包括盛鸿年。盛鸿年在朋友的问题上从不站队,和稀泥打哈哈才是他的常态。
    如今突然学着徐婉倒向关忆北,她也是看不懂,索性就没吭声。
    盛鸿年停了一会儿,才说,“你……还怪宋若词吗?”
    莫羡抿了抿唇,说:“过去的事我都忘了。”
    “能这样最好。”盛鸿年笑了笑,接着说,“那……还有个事我得跟你说一声。”
    盛鸿年很少像今天这样婆婆妈妈的,莫羡有些不耐烦,就说:“有什么话你直说。”
    “宋若词她……也转去了心外科。”盛鸿年的口气添了些谨慎。
    莫羡眯起眼,只说了个:“哦。”
    宋若诗是关忆北导师的女儿。在他们大学医学系的那个小圈子里,关忆北加宋若词等于“青梅竹马”,莫羡加关忆北等于“横刀夺爱”。
    她不怪别人会这么看,把她跟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宋若词放在一起,她都会觉得自己是个第三者。
    莫羡挂了电话,仰起头看看天,有几滴雨打在她脸上。
    难怪今晚这么凉,原来是要下雨了。莫羡搓搓胳膊,起身回去了。
    楼道里等电梯的人不少,莫羡低着头站在人群的最外围,电梯来了,跟着人群簇簇拥拥地挤进电梯,她恰好守在电梯按键的那边。
    “姑娘麻烦给摁一下10楼。”
    “18楼,谢谢。”
    电梯里隔得远的人摁不到按键,就口头请莫羡帮忙,莫羡一一帮他们摁了。
    一只手却隔了千山万水过来,擦过她的耳侧,摁了29楼。
    是个保养得当的男人的手,皮肤纹理清晰,指甲修得干净整齐,深色格子的西装袖子,袖口微微露出一截法式双叠衬衫的袖口,上面别了一枚雅致的袖扣。
    莫羡闻到一股带着麝香味儿的古龙水味儿。
    是个挺讲究的男人。莫羡暗忖。这栋楼里住得大多本地土著,没什么商贾巨富,近来也没听说谁家在卖了房子,这男人八成是个访客。
    过了20楼电梯里便只剩下莫羡跟那男人。
    莫羡的手机响了,是妈妈。她想大概自己在外面呆的太久了。她接了电话,果然妈妈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怎么还不回去,她说已经在电梯里了。
    收起手机,莫羡抬头看已经到了25层。
    “莫羡?”身后的男人用很不确定的口气问。
    莫羡回回头,身后的人竟是韩略。
    他看她的眼光比她要惊讶得多,目光上下扫视了她三遍,相当难以置信地问:“是你?”
    她妆前妆后差别还是蛮大的,不怪韩略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
    “韩总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莫羡弯唇一笑。
    他摁了29楼,楼上两户住着一对老夫妻跟一个不怎么回来的单身女人,不知道他要去的是哪一家。
    韩略脸上的惊讶还没有褪去,电梯门已经开了。莫羡迈出电梯,回头对他说了声:“我到了,再见。”
    韩略伸手挡住了要关上的电梯门,也出来了。
    “你竟然住在我下面。”他微笑着说,脸上已经恢复了平常的神色,带着他特有的那种高高在上的味道,说得好像是她特意住到他下面似的。
    “这房子是我去年买的。”莫羡说。
    韩略听出莫羡话里的不满,因她的敏感而觉得有趣,就把双手揣进裤兜里,解释说:“楼上有我姐姐的房子,我刚回国,还没找到合适的住处,所以暂住在这里。”
    “是吗。”莫羡漫漫地应着,想原来那个古怪的单身女人是他的姐姐,那他就是住在她空置那套房子的上面,这样想来,她心里还舒服些。
    她径直走到家门口,掏出钥匙开了门。本想直接进去,又一想,觉得不妥。
    毕竟是大中国地区的总裁,于私虽然不想谈什么交情,于公却不好太失礼,就扭头对韩略说:“今天家里比较乱,改天再请你过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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