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气喘吁吁,泪流满面:“你这孩子、你这孩子……我问你,你非要温家家破人亡才能满意么?!”
    许夫人按着眼角进了屋子,唤了一声“老太太”,落了座后,把美婵从地上拉起来,将她揽在怀内,拍着她的肩膀道:“老太太教训得对,有本事的人才不会整天叫嚷着要杀这个害那个,人家想办什么事情,悄悄的都办了,哪有时间跑到外面去叫嚷给人听?”
    美婵伏在许夫人身上痛哭流涕:“娘,母亲,姐儿终于去了,都是她,都是那贱人害的,若不是她,若不是她……”
    许夫人没了外孙女儿,眼见独女也成了这副模样儿,心中痛疼难以言喻,硬着心肠斥责女儿道:“真是无用的孩子!当初你在家中的时候,我就是这样教你的么?教你受了委屈便躲起来哭个不停么!”
    美婵忽地抬头,直直地看着许夫人:“你有什么法子?我总得为我姐儿报这个仇,横竖姐儿去了,我也不想活了!我这样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姐儿在地下孤孤单单的,我还不如下去陪她。”
    许夫人冷笑:“傻美婵,你是不是哭糊涂了?也不想想,她一个姨娘而已,你是谁?你是老太太的亲外孙女儿,你母亲的嫡女,许家的独女,温家的当家主母,她的一条命如何能和你比?”
    老太太见美婵两眼发红,声音尖锐,已然着了魔的样子,半句劝都听不见去,性子一味的左,女儿非但不劝说,反而要煽风点火,若是闹将起来,不要说这一个年关了,只怕凤楼一辈子都不得安生。不觉又是生气,又是灰心,半边头隐隐作痛,刚想立起来回床上去躺着,忽然“哎呦”一声,眼前一花,险些栽倒。
    老太太一声惊呼,把美婵母女吓了一跳,忙忙的唤人入内,一同扶住老太太,把她搀到里间床上躺着去了。那边有人送来一碗煎药,老太太心力交瘁,闭着眼睛饮下半碗,用温茶漱了漱口,除下外面的棉衣,躺进被窝,闭目养神,不去听美婵母女二人说话,索性来个眼不见心不烦。不一时,药劲上来,渐渐有了睡意,翻身向里,睡过去了。
    老太太睡去,伺候的人等一一退出,美婵向许夫人道:“求母亲教我,替我出这一口气,也为你的外孙女儿报仇。”
    许夫人叫人送来手巾子,一面给她仔细擦拭脸上泪与汗,一面道:“报仇不报仇的不要再提,当家主母看家中哪个姨娘、奴婢不顺眼,绑过来就打,叫过来就骂,再不顺心,关起来不给饭吃,饿上几天也是常有的事。找那些个姨娘奴婢们报仇,也太把她们当一回事了,说出去不要被人笑掉大牙!”
    美婵一听又哭了:“你女儿没用,没那个本事,那乡下愚妇把他迷得三魂五道,碰她一下,还不等于打他的脸?有他给她撑腰,谁又会把我这个当家主母放在眼里?这个家中,除非我这个当家主母自己动手,敢去她那里动手打人的人只怕一个也找不到。”
    许夫人暗暗咬牙:“竟然到了这个地步了么?这个老五,真是糊涂!”又自责道,“我这阵子事情多,家里连连添丁,进了腊月,赶上你父亲过寿,寿过完,一转眼又到了年关,一天到晚送礼收礼的忙个不停……偶尔来了也只顾着看卿姐儿和老太太,竟没顾得上细问你的事情,你也不跟我说实话……连个乡下小村姑都斗不过,我也是白养你了……”气愤之下,还想要再怪美婵几句,想想不是时候,忙闭上了嘴。
    美婵依旧哭泣不止:“母亲除了怪我,对他不也是没有法子么!”
    许夫人把“他”听成了“她”,被女儿这样一激,冷冷笑道:“傻美婵,你也太小看你母亲我了,也不想想,我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她那样的村妇,我还不放在眼里。”
    美婵眼睛猛然一亮,继而伏到许夫人怀中:“娘亲,姐儿抛下我走了,这个世上,我也只有你可以依靠了!”
    许夫人一阵心酸,才干了的眼泪险些又落了两行下来,忙把女儿紧紧揽住,不住地摩挲她的后背,道:“傻美婵,记住我的话。事到如今,你明面上也只好对她客气些,万不可当着老五的面喊打喊杀的。”
    第190章 190
    美婵才要从她怀中抬头起来询问, 又被许夫人给按住。许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你看你, 这样沉不住气,你呀, 要是有京城老二家的东哥儿一半的本事我就该笑不动了,你为什么不能学学人家?”
    美婵道:“二嫂?好好的,我去学她什么?”
    许夫人坐坐正, 叹口气道:“和你这木头疙瘩说了半天, 都说得我口干舌燥,快上热茶来!”
    因美婵进门就哭闹,要打要杀的, 老太太把人都赶了出去,后来许夫人母女两个说话,也没人敢留下来听,是以到现在连杯热茶都没送进来。许夫人一叫唤, 便有人忙忙的泡了杯舒城小兰花上来。许夫人接过茶盏,润润口,摆手命人退下, 取下美婵头上金钗与珠花,用手指替她梳理散乱的鬓发, 重新盘好,金钗珠花再逐一插上, 口中说道:“老二那会还没进京做官时,你不是常过来给老太太作伴的么,那时候没见过你二嫂东哥儿?没见识过人家是怎么说话行事的?”
    美婵适才大哭大喊, 到了现在,人便跟虚脱了似的没有一丝的力气,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是卿姐儿的那声“娘亲”,一会儿是月唤和凤楼在一起打情骂俏的笑脸。身子也像是发了疟疾,一会儿热,一会儿冷,一会儿想要发狂叫喊,母亲许夫人的话,时而远,时而近,一句都听不进耳朵里去,只含泪道:“母亲说起她做什么?长得那样丑,我都替二哥不值,懒得和她说话。”
    许夫人恨恨道:“人家是长了一张鞋拔子脸是不错,论起长相来,连你的一根小手指头都比不上,但要说起管家的本事,只怕你给人家当丫环,人家还嫌你手脚不利索呢。常言道,娶妻娶贤,也只有老二那样有上进心的人才知道东哥儿的好处。”
    美婵道:“娶妻娶贤?不就是看中她爹的权势了么……呜呜呜,我的姐儿。”这时候忘记了报仇一事,脑子里只有卿姐儿一人,想着卿姐儿,捂住脸又哭了出来,“不行,我要去看看我的姐儿,我不在的时候,被大夫救了回来也说不定。”言罢起身要走,却被许夫人拉住。
    许夫人一是话没说完,二是怕她见到卿姐儿又要发疯,把她拉坐在身边,道:“东哥儿美与丑暂且不论,我只问你,老二家前年添了一对哥儿你知道罢?”
    美婵默默点头。许夫人问:“那一对哥儿是谁生的知道么?现如今又养在哪里知道么?”
    美婵哭得头疼,捧着头想了半天,方才想起来,呆呆道:“生母大约是哪个上不得台面的奴婢和姨娘,养是在二嫂那里养的……”话说到这里,渐渐的有些疑惑起来,颤着嗓子问,“你与我说这个做什么,是叫我、是叫我……”
    许夫人怕她一下子听不进这些,以极为委婉的语气说道:“美婵,你身子是大不如前了,将来总要以自己身子为重的……虽说无后为大,但也不是没有法子……恰好姐儿的那一场大病也和她有着关系,你咽不下这口气,就多学学你二嫂东哥儿……如此一来,岂不是一举两得?”
    美婵由“孩儿”二字又想起了自家的卿姐儿,一阵心伤,哭着摇头:“我只要我的姐儿,除了姐儿,我谁都不要。姐儿去了,我的心,也跟着灰了,死了,我只要我的姐儿活过来,活不过来,我便要给她报这个仇……我不是菩萨娘娘,要救苦救难,要普度众生,她养下来的孩子我也不能看,看一眼就要少活十年……”
    许夫人点着她的额头问:“都是我从前太惯着你宠着你,什么都不用你操心,把你教养成了这么一个傻姑娘,你这样的笨肚肠和实心眼儿世上少见,怪不得在老太太的眼皮子底下都能被人家骑到头上来,你说说,叫我怎么放心得下?”手指在女儿额上戳了几下,冷冷一笑,道,“我叫你像养咱们姐儿一样的养了么?”
    东院和老太太这边天翻地覆,人心惶惶,月唤那边却仍旧无知无觉。她今天早早起来,收拾穿戴好,把凤楼送出门,因老太太病着,起得晚,她便回屋子坐了会,打算等过一时去老太太那里请安。李大娘收拾屋子的时候,与静好顺口说起:“这两天光听说那孩子不大好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静好道:“打从前阵子下了头一场雪后,就没见她了,说是不能吹风,不能受寒,成天关在屋子里不许出来的。管她呢,好也罢坏也罢,不关我们这边的事。”
    四春在一旁插话道:“可怜也可怜,还不如早早去了算了,早死早托生。病成那个样子,就算身为温家大小姐,日子也没什么趣味。”
    月唤正在窗前临字帖,闻言斥责道:“没规矩,什么话都敢说出口!叫他听见,看不掌你的嘴!”
    四春被她一骂,顿感委屈不已,眼内泛起一层泪光,嗫嚅辩解道:“这两天人家都这样说……说那位小姐是童子命,天生活不长久的,我就在这里说说而已,又不会出去讲……”
    李大娘探头看看门外,神秘兮兮道:“四春这话倒没数错,我婆婆从前懂这些,能替人看相算八字的,那时候府里头有小毛毛头,在外头受了惊吓,撞见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都去找我婆婆做法的……东院那孩子一落地,我婆婆就悄悄和我说:又是个童子命,活不长。”回头问静好道,“那孩子鼻子上还有根细细的青筋,你留意过没有?鼻上有青筋的孩子本就难养,能把爹娘给折磨死,所以人家就把那根筋称作是磨娘筋……这也是听我婆婆说的。童子命,磨娘筋,可不是雪上加霜?能养活那才叫怪了。”
    静好吸气:“娘呀,我还道是她脸太白的缘故,原来还有这样的说法……”
    李大娘眼睛看着静好四春:“你们说我看见她怵不怵?我就怕看见她那一双眼睛,能把你一个大人看得心里发毛,身上发冷。”
    月唤搁下笔,问道:“什么是童子命?”
    李大娘又左右看看,打了个寒颤,道:“我听我婆婆说,童子命是妖邪转世投胎来的,身上有人……”
    四春听得入迷,这时忙问:“身上有人是什么意思?”
    静好说道:“是被附了身的意思,别插话,听李大娘说完。”
    李大娘接着说道:“童子命大都长得好,你看那孩子相貌好不好?这还是病脱了形的,要是不病,城中只怕也找不出比她还标致还清秀的。苦就苦在这些人多灾多病,一百个里头也难能有一个两个长大成人,即便能长大成人,也是七灾八难,身边留不住人,必然要孤独终老的。”说完,突然想起一事,屈指盘算了起来,“我们姨娘是从六月里进门的,到今天,算算也快有半年了……”
    静好掩嘴笑道:“李大娘你自己不就是成亲三四年后才生养的么?”
    李大娘也笑道:“我这不是着急么。”
    月唤“蹭”地站起来,道:“老太太差不多该醒来了,都随我去看看老太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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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州迎宾馆内,五月打开房间门,泽居晋一脸紧张地问她:“怎么了?遇到什么事情了?!”和她分还不到两分钟,看她竟然有本事狼狈成这个样子,还以为她遇见了入室抢劫的匪徒,等她开了门,一把把她拉到身后,探头往房间内张望,房间整洁,空无一人,米老鼠氢气球随着窗外吹进来的微风轻轻摇动,怎么看都不像是被人打劫的样子。
    五月手指洗手间的方向,哆嗦着说:“就在那里面……就在那里面……”
    泽居晋看她脸色,重新紧张起来,一急起来,日语也从嘴里蹦了出来:“うそ、マジで?!”不会吧,真的假的?一边拉着她往门口退,一边掏手机准备报警。
    “壁虎,是壁虎!镜子上好大一只!”
    泽居晋手机重新塞回到兜里,很是无奈地看她一眼,走进洗手间,镜子上却没有她说的壁虎,探头出来问她:“壁虎呢?”
    她进去,也没看见,支着耳朵仔细听,洗手台下半开的抽屉中似乎有沙沙声传出,拉开来,果然见毛巾上趴着那只秃尾壁虎,“呀”地尖叫一声,指给泽居晋看,自己逃出去了。
    泽居晋失笑道:“不过是一只壁虎而已,听见你尖叫,还以为遇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五月说:“请你帮忙把它赶走行不行,夜里会做噩梦的……明明是五星级酒店,为什么会有壁虎?怎么会这样,受不了!”
    泽居晋抽出几张纸巾,往趴在抽屉里受创发懵的傻壁虎身体上一盖,把它包住,从抽屉里拿出来:“傻话,这里是园林式酒店,花草树木多,虫子也多,有壁虎出现不是很正常?”
    五月在门外问:“捉住了没有?没让它逃掉吧?不知道它还有没有同伙。”转眼看见泽居晋手中壁虎软软的灰白色肚皮,吓得忙捂上眼睛。
    泽居晋看她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有这么可怕吗?壁虎用日本汉字怎么写知道吗?”
    第191章 191
    五月说:“知道啊, 用汉字写出来就是‘家守’二字。”
    “还有一个, 也可以写作‘守宫’,在日本古代, 壁虎被视作守护家族繁荣的神使,即守护之神。谁的家中住着壁虎,大家就深信那人家中不会发生坏事情。所以, 大家认为看见壁虎会给人带来好运气, 那个时候的人都希望能够多看见它呢。”
    “可是在中国,它是五毒之一,属于毒物呢。刚才差点被它那条尾巴给恶心死了。”
    泽居晋拿着壁虎经过她面前时, 突然伸手,把壁虎在她鼻子尖上晃了几晃。五月吓得抱头大叫,他哈哈大笑,笑过之后, 说:“还有一个说法,在古代的日本,只有有钱人家里才点得起灯, 而壁虎喜欢聚集在灯光周围捕食蚊虫,所以它也被视作是财富的象征, 谁家里壁虎多,就代表那家人是有钱人, 灯多嘛。”
    五月说:“哦,这样啊,好有趣啊。请把它丢到外面去, 让它再也无法原路返回好吗,谢谢。”
    泽居晋捏着壁虎出去了,五月在后面喊:“它尾巴还在地上动呢!”
    一分钟后,泽居晋再次回来。五月帮他开门,问他:“丢哪里去啦?”
    他说:“丢到我房间里去了。”
    五月一呆:“天,为什么啊?”想说你老人家的脑回路也太清奇了吧。
    泽居晋看她瞠目结舌,不禁又笑:“放在房间里可以多看它几眼,会有好运,我们日本人的守护之神呢。”
    “噢,这样啊。”五月表示理解,再次拜托他,“请帮我再看看还有没有它的同伙,都捉去守护你好了。”
    泽居晋角角落落里看了一看,告诉她大概没有了,如果有,随时随地可以请他来帮忙捉拿或是驱赶,然后帮她把地板上终于死掉的尾巴处理掉,再去放水洗手。她把自己刚刚擦脸的毛巾递过去给他擦手,他接过毛巾,望着她一笑:“哎,胆小鬼,下次胆子能不能大一点?”
    五月伸头往镜子里看看,眼皮微微的有些红肿,脸上还有两行泪痕,忙揉揉脸蛋,不好意思地笑一笑:“明明家在农村,却从小怕那些地上爬来爬去的东西,蛇啦壁虎啦蚯蚓啦鼻涕虫啦,看着就让人不舒服,身上发麻。”
    “嗯,这样啊,还有没有讨厌的东西?”
    她认真想了一想,“还有很多呢,讨厌的不只是活物……”歪着脑袋,不知道怎么表达才好,“比如很讨厌下雨天,很讨厌很讨厌,讨厌程度不亚于看见壁虎一类的东西,所以总是随身带着雨伞。”
    “嗯,这样啊——”拖着长长的尾音,“那喜欢什么?”
    “也很多很多,有很多小怪癖,说出来怕你觉得我怪,说我是怪人,所以还是算了,不说了。”
    镜子里的泽居晋没有说话,伸手揉了一把镜子里的五月的头发,对她又是轻轻一笑:“五月酱明明是乖孩子。”手在她的脑袋上揉完,却没有拿开,开始扯起她后脑勺上的头发来了,扯一扯,在手指上再绕个卷儿。
    五月慢慢垂下头去,转身就走,然而泽居晋却拉住她的一缕头发不放手,手上用了点力气,拉着她的一绺头发,硬是把她给扯了回去。
    五月头皮疼,赶紧抬手护住脑袋,嘴里发出“哎哟哟,哎哟哟”吸冷气的声音,满面不解地问他:“咦,泽居桑,你拉住我头发干什么啊?”说话的时候,神情看上去既天真又懵懂。然而,这傻却装得不大像,因为这个时候,脸色已经红得要滴血,连声儿都吓得颤了。
    泽居晋拉住她的头发不放,凝视着她的眼睛,半天,才低声笑了一笑:“不做什么。”
    心跳加速,慌乱无比,眼前他的面孔越来越近,越来越低,她扭头躲闪,却还不停地说话:“咦,又看着我干什么呀?”
    “看一看你也不行啊。”
    五月被他越拉越近,几乎要贴到他胸膛上去的时候,不得已,只好伸出两只手撑在他胸前,慌张问:“哎,泽居桑,你房间门锁好了没有啊?你不用回去看一下么?”
    “不要紧,有神使在守护呢。”鼻子里低低笑出了声。
    “泽居桑不在,那只守护天使会寂寞的吧。”这个时候已被他揽在了怀内,慌乱到了极点,开始胡言乱语起来,自己也不明自己在说些什么,说这些又会有什么用场。
    “泽居桑的守护天使?”他又是轻佻一笑,眼角眉梢上挑,“泽居桑的守护天使,难道不是五月酱你么?”
    “欸——”
    下一秒,他的唇已经落了下来。先吻上她的额头,其后往她鼻尖上轻轻一啄,最后才缓缓落在她的双唇之上。她嘴巴紧紧闭着,眼睛却像是受了天大的惊吓一样睁得大大的瞪着他。他在亲吻她唇瓣的同时,轻笑了一声:“笨不笨啊?”
    她试着推了他几下,双手随即被他拉开,被强迫着环住了他的腰身。她腿软无力,站立不稳,向后踉跄着退了几步,他人紧跟着贴了过来,右臂撑在洗手间的门后,左手扣住她的脑袋,手指□□她的发间,使她的脑袋以及上半身微微后仰,同时,她的后脑勺就此垫在了他的撑在门后的手背之上。其后,他稍稍前倾,弯下腰来,微微偏头,极尽温柔地吻上她的唇角,轻轻舔舐和撕咬她的唇瓣。
    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是那么好闻,他气息紊乱,举动霸道,眼神却又那么温柔,被他禁锢住的感觉是那么美妙。有一刹那,她脑中又有电流通过,比上次他叫她乖一点的时候还要强烈,一阵晕眩感过后,人就伏倒在他身上,几乎要窒息过去,不得不张开嘴巴呼吸时,终于被他趁机吮住了舌尖。
    吻住她的同时,他腾出一只手,搂住她的肩,再顺着肩膀慢慢向下,最后停留在腰肢上,似乎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似的手上渐渐用力,使她的腰身弧度与他的身体完全契合。时间过去不知多久,可能有一辈子那么长,可能也不过才数秒钟,直到停留在她脊背上的那只手隔着她的高领针织衫,单手解开了她的胸罩扣子、而他也察觉到她呼吸不顺,离开她的唇舌,转而去亲吻她耳垂的时候,她忽然颤栗着哭了出来,把脸深深埋进他的怀中:“泽居桑,泽居桑。”
    他微微一怔,左手从她的发间抽出,拇指拭去她脸庞上的泪水,黯哑着嗓子问:“害怕了?”其实不用问也知道,从始至终,她的整个身体都在他怀中簌簌发抖,怎么安抚也停不下来,他棒球服的前襟也已经被她的眼泪浸湿了好大一块。
    她这样的女孩子,他从来都没有遇到过,所以有点困惑有点无奈,也有点好笑似的问:“笨蛋,不是一直都喜欢我的么?”
    五月手还在环着他的腰身上,脸伏在他的怀中,哭着说:“泽居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知道吗,和喜欢的人一起工作,每□□夕相处,眼睛总是要往他所在的方向看去,听见他的声音,心跳就会加快。无时无刻不为他所吸引,然而心里却又清清楚楚地明白自己和他连万分之一的可能都不会有,所以每天必须告诫自己,提醒自己八百遍:不许胡思乱想,不许痴心妄想。每天为了使自己和他保持距离,不去靠近他,不多看他一眼就已经竭尽全力,都已经很困难很辛苦了!泽居桑明明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待我?从头到尾,泽居桑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处境?明明已经有了交往多年的女友,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这样的女孩子?仅仅是觉得我有几分可爱,正好又偷偷喜欢你,所以觉得不下手有点可惜么?”
    一鼓作气而又语无伦次地说完一堆的话,哭得稀里哗啦。泽居晋无奈苦笑,伸手为她拭泪,手被她一把推开,却伸头在他胸前蹭了蹭脸上的泪水:“喜欢泽居桑,一直都喜欢,可是也喜欢津九的这份工作……进津九之前吃了很多苦,走了很多弯路,经历了很多失望和绝望的时候,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好不容易才进了津九……我的过去,泽居桑不是比谁都清楚么。从餐厅服务员到津九的翻译,其间的辛苦和不容易,泽居桑即使没有经历过,难道也想象不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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