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珊跟我说,她过几天后就可以康复回家了。”木鱼目光定个在窗外各色的车辆上,焦距有些放空,“其实一进门,我就能看见她脸上的死气,连化妆都遮不住。之后,我‘看见’她的‘以后’,应该会病死在床上。”
    “所以?”
    “她在说谎。”
    “你判断的没有错。”司度点头,从身侧抽出一份资料,塞到了木鱼手上,“我顺手‘拿’到了她的病历。”
    木鱼翻开病历,目光定格在“胃癌晚期”这四个字上。
    ***
    齐珊是独女,嫁出去后,两个老人就独自过日子。
    之前还有些戒备,听到两人说:“我们是苏莉的朋友,这次来帝都,顺便探望探望两位老人家。”
    看着两人大包小包提着,尤其是木鱼,看着很有安全感。没有了对陌生人的戒备,齐父齐母脸上的神情也和善了很多,请两人进了屋子。
    这是一间四居室,铺着原木地板,客厅摆着一个大的书架,一个电视柜,一组沙发,一组饭桌椅……客厅向阳的一整面墙,装着的都是落地窗,将客厅和阳台隔开。
    阳台上栽种着大片大片的花草,时值春天,花开的正艳,绿色植物也长的十分茂盛。
    挂着的鸟笼里,一只可爱的画眉鸟,欢快的蹦来蹦去,叽叽喳喳的鸣叫着,非常可爱。
    ——这是,苏莉之前跟她描述的那个家。
    齐母去厨房泡茶,齐父招呼两人坐下,充当和客人聊天的角色。
    司度和小姑娘一类或许没有什么可以聊的,跟叔叔大爷类的人,倒是聊的不错,两人一直从苏莉聊到书,然后料到书法,聊到古诗词……
    各种典故,司度信手拈来,却又不夸夸其谈,深厚的底蕴让齐父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木鱼听的昏昏欲睡,齐母在一旁看得直乐,对一旁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木鱼说:“你要是不介意,能帮我拿点东西吗?”
    木鱼点点头。
    她跟在齐母后面,听见前面的人带着笑意说:“我家老头子,教了一辈子书,退休后,一直有些郁郁不乐,我好久没见到他和谁聊的这么开心了。”
    “我朋友也挺开心的。”木鱼有些抱歉,“不过我对这些不太懂,所以全程云里雾里,还谢谢阿姨及时赶到搭救了我。”
    “你性子倒是真好。”齐母被木鱼逗乐了,她走到一间屋子停下,边推开门边说:“不过,我这次让你帮忙拿点东西,也是真的。”
    这是一间常见的女孩子房间。
    绿色的壁纸,原木色的书架,淡黄色的窗帘,墙壁上贴着几张海报……地板上摊着一本书,雪花书签架在中间,仿佛主人只是出去吃了饭,随时都会回来,坐在书桌前。
    齐母叹了口气。
    “这是以前小莉住的房间,书房改造的。高考之后一直到工作,都会时不时回来住几天,看看我们两个老人,陪我们吃吃饭。后来她出事了,家里房间一直够用,我想了想,就留着好了,这一留,就留到了现在。”
    第十五章
    能为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单独留房间,苏莉和齐家父母的感情,比木鱼想象中要好。
    齐母低头轻叹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人老了,腰腿就不好,床底有一只纸箱,能帮忙拿下么?”
    “没事。”
    木鱼弯下腰,余光扫了一眼床底,里面堆放着几个箱子——一个黑色的旅行箱,一个亮黄色的帆布箱,还有几个纸盒子。
    “是哪个纸箱子?”
    “最小的那个,黄色胶带封起来的那个。”
    “看见了。”
    木鱼伸出手,半个身子探了进去,左手抓住纸盒的一角,手腕一用力就拽出来了。
    她将盒子递给齐母,边拍身上的灰边说,笑了笑:“这盒子看着挺小,倒是挺沉啊。”
    “是一些戏曲碟片,老式珍藏版的,外面现在很难买到。”齐母将盒子放在桌子上,然后撕开胶带,露出里面码的整整齐齐的cd来,“前几天有朋友问我借《牡丹亭》,答应了周末要来拿,我和老头子腰腿都不怎么好,原本打算等珊珊回来,让她帮忙拿的。没想到,倒是先麻烦你了。”
    “顺手的事情,您千万别客气。”木鱼笑的一派亲和,“您喜欢听戏啊,我家里一个长辈以前也喜欢,我从小听了一脑子,却还是个外行。”
    齐母将小纸箱子摆在书架上,听到这话,侧过头说:“诶?倒是很少见到年轻人喜欢戏曲了,你喜欢哪一折?哪一个派系,哪一个唱段?“木鱼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我囫囵听一耳朵,哪里懂那么多啊,也就听过戏……再多,我也整不明白。”
    “平时听过戏就已经很好了。”齐母被木鱼的样子逗乐了,“现在年轻人,愿意听戏的,是越来越少了。我家珊珊就不耐烦这个,反倒是小莉,以前没事的时候还能跟我对上一折两折……”
    提起苏莉,齐母又不说话了。
    木鱼终于知道,苏莉火车上,唱的那半调子的戏,是从哪学的了。
    她岔开话题:“珊珊是您女儿吧?我之前听说过,女儿长得漂亮,工作能力又强,人也孝顺……听不听戏也不妨碍她那么优秀不是?”
    齐母的脸色终于缓了回来,露出一丝笑来,语气里像是丝毫不知道自家女儿生病的事:“哪当得起你这么夸?不过,珊珊的确是一个懂事努力的孩子……你要是提前两天过来,她刚好回家,你们俩见面,说不定还能成为朋友呢。”
    齐珊,她前两天回来了?
    客厅里司度正和老爷子聊的开心,木鱼则在一旁陪齐母,没事打打下手干干小活,也把这个宽敞温馨的家转了一圈。
    不出意外,没有看见苏莉的影子。
    快到饭点的时候,两人起身告辞,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听见了门铃的响声——
    这次来的是几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女,像是彼此熟稔的样子,有的提着蛋糕礼物,有的干脆连饭菜都打包带来了。
    其中一个平头的男子,性格看起来洒脱阳光,见到齐父就嘻嘻哈哈说起来:“师母,您二老怎么换到一楼住了啊,我们刚刚去四楼,连门都阿弥找到,……”
    “人老了,楼梯走不动了,珊珊就替我们换到了一楼。”齐母笑了笑:“你们这群孩子,怎么来之前不打个电话?”
    “提前打电话,怎么会有惊喜啊。”短发的女人摇了摇手中的蛋糕,“不是齐老师生日么?我们几个也几年没聚了,就商量着过来看看。”
    齐母连忙将几人迎了进去:“你们快进快进,你们老师见到你们肯定高兴坏了……那个,小鱼啊,你和司先生也在这留饭好了……”
    她一回头,哪里再有木鱼和司度的影子,两人早就离开了。
    ***
    司度和木鱼来到楼梯口,很默契的没有楼下走,而是朝着楼上走去。
    到了四楼,两人倒是明白刚刚那几个人说的“连门都找不到”是什么意思了。
    ——房子的大门不翼而飞。
    原本是大门的位置,被砖砌的严严实实,要不是颜色老旧有异,看上去,就像是一堵完整的墙墙。
    司度走上前,伸手在墙面上抹了一把,然后捻起一些石灰,在指尖感受着硬度和湿度:”这屋子封了不到三天。”
    木鱼立在一旁冷冷的看着:“正常人,会把屋子这样封起来么?”
    “不会。”司度眼帘半敛:“除非是为了困人。”
    房间封的很死,从对面楼可以看出,这屋子有窗口的地方,都是密格状的防盗窗。
    别说里面困着一个人,就是困着一只猫,也逃不出来。
    两人不是没有办法进去,只是这是居民常住的小区,人来人往太过显眼。
    一直等到天黑,两人再次出现在四楼的屋外。
    当然,穿墙而过这种传说中的技能,度量是没有的,不然就不是玄幻,而是灵异了。
    木鱼单手捏了个静字诀,做好了消音准备,然后从包中掏出一个铃铛。
    铃铛半掌大小,古铜色,上方用秀气的中国结系着,木鱼从包中掏出来到拿到手上,铃铛没有发出任何响声。
    原本要徒手拆墙的司度停了下来,看着木鱼手中的铃铛:“司乐给的?”
    “嗯。”木鱼点头。
    大概因为她灵力被封,太衡的人多多少少,都送过她自保的东西,有武器、有护具,有符牌……其中最方便携带的,就是这个铃铛。
    用灵力驱使,音为攻。
    司度接过铃铛:“我来吧。”
    随着司度灵力的灌入,铃铛飞跃而起,悬停在了半空之中,然后前后摇晃起来。
    “铃铃铃——”
    随着细细密密的铃声响起,无形的波纹散开,一圈圈的荡在正对面新砌的墙上,没入了墙体。
    紧接着,墙体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像是发生了地震,水泥石灰屑簌簌往下落。
    随着铃声越来越快,墙面抖动也越来越快,无数道裂痕出现,相互交织。
    终于——
    只听“轰”一声,大门大小的新砌墙面整个轰踏倒落,露出了原本的大门出口,也显现出了屋内的情形。
    ***
    屋子里一片狼藉,像是经历过一场乱斗。
    各种杂物散落一地,几把椅子像是被生生砸烂的,腿坏了几条,歪倒在一旁。
    而最奇怪的是,整个屋子的地板,都铺着一层白色的粉末。
    粉末上清晰的显现出各种不同的脚印,木鱼半蹲在地上,用手捻起一些白色粉末,放在鼻端闻了闻:“是面粉。”
    这种阵仗,可以是为了留下别人的脚印,也可以——是为了确定肉眼看不见的人的位置。
    穿过客厅,从走道开始,发现了血迹,血迹不多,一点一点的组成一条线路。顺着血迹走,两人走到了一间房间前,房门一看就是砸坏的,门锁半垂在一边,虚掩着,露出一道半寸宽的门隙。
    司度推开门,跟在后面的木鱼看见眼前的布置明显愣了一下。
    这间屋子无论是布局装修,都和之前她所看见的那间,是一模一样的,包括那本半摊开在桌上的书。
    司度像是看见什么,弯腰从地上的面粉里,捡起一块木牌来。
    他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裂纹,转手扔给身后的人:“齐珊要困的,果然是苏莉。”
    两人找了所有包括卫生间在内的所有地方,公寓出乎意料的没有人,无论是活着的人,还是死活人。
    不知道为什么,苏莉凭空消失了。
    ***
    第二天。
    医院,vip间。
    齐珊依旧坐在床头,只是这次没有化妆的她,脸色发青,印堂发黑,一副活不久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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