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么,朝廷上说得上话的不跟武家二张家还有太平混的基本都参与了……将军么,各种禁军羽林军……这个的阵营问题,现在你们比我清楚吧,我不会记这么清楚的。要是你问我玄武门之变或者安史之乱,我说不定能给你报详细点。”羡羡说着,表情也很郁闷,更多的是自嘲,“我记得最清楚的是什么,你们也知道,何必再逼我呢。”
    燕舞也笑了,很开怀:“是啊,你离李太白就差二十年了。”
    羡羡顿了顿,也笑了起来,她的笑声惨得多,嘶哑难听,更像是厉鬼的低嚎。
    “所以说。”燕舞突然停了笑,眯起眼,“姚崇?”
    羡羡一怔,毅然点头:“恩,姚崇。”
    燕舞不置可否,只是看着羡羡:“你在这被关了那么久,脑子居然没坏。”
    羡羡苦笑了一下:“怎么办呢,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好想的。”
    燕舞蹲下来,眯着眼,柔声道:“我想你明白吧,只有我活着,你才有可能出去,见你的李太白。”
    “……嗯。”羡羡低下头,恩了一声,又抬头,“你说了那么多遍,我能不知道吗?”
    环境恶劣,三餐不济,她刚抬头说话,燕舞就厌恶的后仰:“口臭!”
    羡羡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有些难堪的又低下头。
    “行吧,那就这样。”燕舞站起来伸懒腰,“哦,突然想起来,武则天今年死?”
    “差,不多……”
    “恩……你说……”燕舞沉吟,“既然不管姚崇还是谁,都想让李显上位,那岂不是直接杀掉李显就好了,为什么还要那么麻烦呢?”
    “……”羡羡一声“不行”硬生生卡进口袋里,强忍下来,冷声道,“如果你真这么想,那干脆一鼓作气把李家皇族的男丁都杀了吧。”
    燕舞伸懒腰的动作顿了一下,回头望她。
    “武则天她首先是皇帝,其次是李家的媳妇,最后才是女帝,什么样的选择对江山最稳固,她比谁都清楚。她有能力镇住群臣,可她女儿并没有!她不用管李显聪不聪明,因为只要李显不是个智障,她就一定会还唐于李,因为只有一个够资格且可传承的姓氏在,这个江山才有稳固的可能,她绝对不会给外戚□□的机会,即使这个外戚是她的娘家!所以说,李家的谁都有可能,唯独不会是她太平公主李令月!”
    羡羡说得口渴,她端起地上的胡辣汤灌了一口,被呛得连连咳嗽,却还是忍不住道:“所以,我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一定要走这一步?”
    “要走这一步的又不是我。”燕舞望着私牢黑而长的过道,低喃。随即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羡羡等确定燕舞走了,才长长的吐了口气,哆嗦着手继续喝起胡辣汤,汤已冷透,却又混入了新晋的温热液体,很快,吞咽声被啜泣声完全盖过,周围那些神经失常的罪奴捕捉到了这一丝怨愤,应景的嚎哭了起来,一时间凄厉的哭声此起彼伏,宛如地狱、
    牢头数次喝骂毫无用处,愤怒的暴打了羡羡一顿,羡羡死狗一样的瘫软在地上喘气,她双眼呆滞的盯着头顶的一丝微光,判断着现在的时间。
    没有钟表也没有正常的日光,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漫长。许久,她终于忍不住如往常一样,自言自语起来,听声音,仿佛有两个人在对话,诡异异常。
    “喂,你觉得她有没有信啊?”
    “嘘!别说话!她说不定在偷听!”
    “不会的,她不可能在我们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的。”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
    “因为她对唐朝没兴趣,她根本无所谓谁当皇帝。“
    “那她干嘛来问你!?吃饱了撑的来这种地方?”
    “她觉得我说谎是骗不过她的,信息当然越多越好。”
    “可我们不是骗过她了吗,张柬之才是领导政·变的人呀,哈哈,我们多厉害!什么应天门之变,去他妈的,神龙政变都不知道也敢来混唐朝,没毛病!”
    “但是,姚崇确实参加了呀,就算只是打个酱油,如果他们盯住他,也会有蛛丝马迹露出来,到时候……“
    “可如果不供出姚崇,他们怎么会相信,姚崇确实强,也确实值得忌惮,除了姚崇,还有谁能把他们的视线从张柬之身上转移开?羡羡,我们已经成功了,你瞧,不是说姚崇刚回京城恰好碰上政·变吗,所以今天就政变了,他们一点都没察觉,还在痴痴的等姚崇,而你不仅瞒过了他们,还反过来通过他们确定了时间,你已经做到最好了,不能再好了,不要再担心了。”
    “是啊,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羡羡抱紧了双膝埋下头,闻着鼻尖滚滚恶臭,眼泪却早就已经流干了:“是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我只要等,等到她再也不来,那样的话,说明鹤唳就成功了一半……再等……等到有,逃出去的机会……“
    她握紧了双拳,还是忍不住啜泣:“我想回家,羡羡,我想回家!”
    忽然,远处隐隐传来一阵喧哗声,声音越来越近,还带着诡异的骚动,连远在林中的私牢,都流入了不安的因子,仿佛在被加热的碳,压着噼啪的火星,还带着诡异的镇定。
    转眼,兵戎声已经清晰可闻。
    私牢在命妇院中,而命妇院属中书省,中书省往北就是迎仙宫了!武则天歇在那!
    羡羡激动的全身颤抖,她神经质的拍着墙壁,眼神仿佛能透过黑墙看到那场被男权历史磨去了光芒的政·变,历史上唯一一场男人为了反抗女人的统治而发动的政·变!
    “神龙革·命!”她哭叫起来,“神龙革·命!”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忙,摸不着电脑
    我尽量补起来噗~
    ☆、第95章 女王床前
    公元705年,神龙革命。
    不一样的首都, 一样的玄武门, 宰相张柬之带着一群文臣武将双管齐下,一波先去攻打玄武门, 一边直接去找李显,为了师出有名, 绑也得绑来。
    李多祚将子弟兵留给张柬之,让他统筹全局, 自己则带着两位能臣前往东宫请太子, 李显貌似对此事毫无所知,想也知道受惊不小。
    而不管怎么样, 此时宫中已经乱成一团, 左右羽林军的老大几乎都参与了政。变, 普通的当值士兵虽然大多数并不知道此事, 跟着完全不在势力中的其他营的士兵抵抗了一下,但很快便发现攻打自己的都是小伙伴, 一时间迷茫慌乱难以决断,聪明的直接调转枪头,胆小点的干脆站着不动,也有真正忠心固执的直接划清了阵营, 一时间玄武门外打成一团。
    虽然李多祚不在,但是左羽林军的大将军和将军以及右羽林军的将军都在场,他们并不急于攻进去,而是要等太子到场才行。而在没有分清情况的时候, 守门的将军若是战败,无论怎样都不会背负好名声,反而指挥的尽心竭力,所以双方暂时僵持不下。
    宫内远远听闻,乱成一团。
    “陛下!臣说过什么来着,那群乱臣贼子就是包藏祸心!竟然挟太子妄图逼宫,这可如何是好,臣和六郎死不足惜,皇上可是这江山之主,九五之尊,决不能有丝毫损伤啊!”
    张易之跪在龙床前,女帝整个人埋在厚厚锦被中,帐幔层层遮挡,只知道她呼吸平稳,沉眠不醒。
    “陛下,陛下!”张易之又叫了两声,膝行两步,绝望无助。
    门忽然开了,张昌宗一脸紧张的走进来:“哥!”他朝女帝示意了一下。
    张易之摇摇头:“陛下没醒。”
    张昌宗咬牙:“这,这可如何是好!”
    “很简单啊。”一个人突然从他身后探出头,娃娃脸上带着可爱的笑,还张开五指挥了挥手,“哟,好久不见啦,大张。”
    “小满?你怎么……”张易之顿了顿,垂眸,“罢了,你说吧,该当如何。”
    “来,我们聊聊。”小满让开身。
    “殿内说吧,陛下睡着。”
    “你确定?”小满曼步走到帷幔边听了一会儿,挑挑眉,“好吧,关门。”
    张昌宗竟然自觉的关上门,二张紧张的盯着他。
    “外面的人要做什么?”小满先问。
    “还要说?除了逼宫篡位,还能做什么?”
    “那你们二人如此服侍陛下是为了什么?”
    二张沉默对望,有些明白,又不明白。
    “你们是为了让陛下立一个有利于你们的君主吧。”
    “……”
    “所以说。”小满摊手,“我们还在等什么?他们要从应天门一路辛辛苦苦杀过来逼宫篡位,而我们,就在他们的目标旁,目标还无缚鸡之力,我们……在等什么?”
    “不是从应天门来的。”张宗昌纠正道,“是玄武门。”
    小满挑了挑眉,转而眯眼,眼中闪过一抹杀气:“那个贱人……”他很快调整过来,“很好,那不是一样吗?我们在等什么?”
    二张思索他的意思,眼中露出惊骇之色。
    “不,不行!”张昌宗第一个站出来,“不能伤陛下!”
    “你以为陛下还能护着你?用手?还是用药碗?”小满掏出一柄匕首,“我们早该这么做了,又不是没这样的事,杀了她,造一份遗旨,传位给太平公主,并传信于她。届时就算群臣怀疑,为了他们那张老脸和所谓忠君爱国的名声,也不会当场反对!只要拖延了那么一会儿,等太平公主来了,二主夺位,趁乱想做什么都行。”他环视二张,“也好过,直接死在这儿强。”
    “实在不行,我们现在逃了吧,哥!”张昌宗一点都没被说动,立刻抓住张易之的手臂,见张易之竟然沉默,满脸惶急,“无论如何,都不该伤了陛下啊!逼宫和弑君,那是两个罪啊!我们什么都不做,我们可以跑,或者求饶,也好过弑君诛九族啊!”
    张易之呼吸急促,小满见状,不再开口,而是抱着匕首靠着床柱看戏似的笑着。
    “哥,哥!小满你出去!”张昌宗指着门,“谁指使你出这个主意的,你出去!这儿没你的事!”
    “不行呢邺国公,在下现在不才也是奉宸府一员,若是你们倒下了,奉宸府必会被夷为平地,一个不留,我们现在在一条船上,我可不能任由你撒手不管。”
    张昌宗脸忽青忽白,他整个人抖了起来,秀美若好女的脸扭曲可怖,一会儿看看龙床,一会儿看看张易之,嘴唇颤抖了一会儿,忽然往龙床冲去:“陛!”
    一只手猛地捂住他的嘴,他瞪大眼,不可置信的侧头要看,又被一个无比熟悉的怀抱紧紧搂住,张易之低柔的声音在他耳边无奈叹息:“六郎,他说得对。”
    “唔!”
    “陛下于我们有恩,但也只带我们享乐,我们兄弟二人为了今日付出了多少,背了多少骂名,你我都清楚,若是今日一时心软糊涂,得来的说不定就是万劫不复,此事……此事,需听小满的。”
    “唔!”
    “小满,如何做?”
    “你会模仿她的字吧。”小满闲闲的笑,“写一张遗旨,盖上御印,不就行了?”
    张易之看着他:“你倒是清楚的很。”
    “过奖过奖。”
    张易之走到书桌前揽袖:“你说,我写。”
    “不不不。”小满连忙摆手,“这我可不行,得你来。”
    张易之冷笑一声,瞥了一眼在一旁惶惶站着宛如僵尸的张昌宗,叹了口气,写了起来,写罢,四周看了看,皱眉:“玉玺呢?”
    玉玺不在桌上。
    小满和张易之两人一顿找,怎么都找不着,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重重帷幔中,心情复杂。
    “去看看?”小满抬下巴。
    二张竟然都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
    “都做到这一步了,还后退,有点迟了吧?”小满反而往前了一步,捋袖子,“算了,一次解决。”
    “哥!我们出去吧,让他来!”张昌宗不忍再看,一把抓住张易之的手臂。张易之也有些撑不住,他把拟好的遗旨压在桌上,带着张昌宗打开门,回头道:“那你便好好伺候陛下,切莫让她受了惊。”
    临到最后,还不忘演戏,如果可以,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想背负弑君的罪名,装什么都不知道并且不在场是最好的了。
    小满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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