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本来就看着这些通房碍眼,既然她们自己愿意找出路,我娘也愿意帮上一把,就找了个合适的时间给我爹说了,我爹那时忙东忙西的,哪有时间管后宅这点小事,于是我娘就做主把想出去的都送到外院,能找的就让她们自己找,不能找的就让她们自己找媒婆介绍,没几日这些就都找到下家,我娘给每人按嫁丫鬟的标准送了一套嫁妆。后来我那两个婶婶也有样学样。
    于是,我们家的妾室,一般服侍我爹两年,看着争宠无望,又没有子嗣,就大多不守了,自请出内院,我娘闻弦而知雅意,就把卖身契还给她们,顺便给套嫁妆,她们有嫁妆傍身,一般都能找个不错人家。我爹许多早年的妾室,现在都在家里抱孙子了。
    我爹这些年年纪大了,注重修身养性了,也不大接别人送的女人了,所以后院倒是干净了,也就没多少人知道这事。”
    王嫣听了简直觉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哪家主母不是表面上贤惠,背地里恨妾室恨得牙根痒痒,哪怕妾室失宠,不整死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居然还给放条出路,这也太贤惠了吧!
    她怎么没看出自己婆婆有圣人的潜质?
    “可是觉得我娘太好说话?”林清摇摇头,说:“你只看到表面,却没看到里面的实质,报复失宠的妾室,确实能一时感到大仇得报,可是却会让剩下的妾室兔死狐悲,更紧紧的抓住我爹,那样才更危险,而把妾室嫁出去,这些妾室能看到自己的退路。
    你可知道为什么别的家里妻妾争宠这么严重,就是因为妾室只要不争,就只能死或者失宠被送家庙。而我家,这些妾室为了以后能给自己留条退路,都不敢争到我娘的头上,甚至拼命的讨好我娘,就担心万一自己失宠了,我娘卡着不让去外院,要知道这些人的卖身契,可是握在我娘手里,当然也有讨好我娘想多捞点嫁妆的。”
    王嫣只觉得一扇新的处理妻妾之争的大门在自己面前打开,可是还是有些疑惑,说:“那要万一有人贪图富贵,不愿意离开。或者有人想生个孩子,争夺家产呢?”
    “贪图富贵,那就养着呗,反正林家又不缺钱,不过孤枕难眠,林家的妾室,还没有失宠后能守三年以上的,毕竟容颜易逝,不趁着自己年轻时嫁出去,老了就算有嫁妆,嫁出去没有孩子,也守不住自己嫁妆。至于有心大的想生孩子谋家产的,”林清嗤笑一声,说:“你真当我娘是吃素的!”
    王嫣想到林家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还都是两个正室生的,自家娘亲也是手段用尽,才让自家只有两个哥哥和她,顿时不觉得自己婆婆是什么简单的人,不过还是感叹道:“婆婆是个心善的人。”
    林清点点头,虽然李氏确实在里面用了心机,可是能放过和自己分享丈夫的人,还能给对方一条出路,这确实不是一般女子的心胸,绝对可以称得上心善。
    林清正要说话,却听到外面的马夫说:“二少爷,二老爷家到了。”
    林清应道:“知道了。”
    然后转头对王嫣说:“二叔除了和我爹一起去放盐巡视盐号,一般都在家,我二婶是个爽利人,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说话快的不用喘气,等会她只要她说话,你就不要插嘴,因为你插嘴也跟不上,你等她说完了再说,要不你跟着她说非急死不行。”
    林清带着王嫣下了马车,就看到在门口迎的堂哥堂弟,连忙带着王嫣见礼,说:“自家人,我又熟,你们这么兴师动众的来接我干嘛!”并对王嫣介绍,说:“这是大堂哥林湖,这是二堂哥林海,这是三堂弟林涛,这是四堂弟林浪,我家小子比较多,就没一起排。”
    王嫣又重新一一见礼。
    大堂哥林湖说:“本来只是我来接你的,弟媳第一次来,咱总得正式一点,至于这几个臭小子,纯粹是凑热闹的,想提早看看你新媳妇长什么样,你不用管他们。”
    王嫣听的脸红了红,连忙让丫鬟把准备的见面礼分给几位。几个收了见面礼,又都让旁边跟着的小厮回了一份礼。
    等见礼完,林湖笑着说:“爹娘已经在正堂等着看侄媳妇了。”
    “正要去见见二叔二婶。”林清笑着回道。
    林湖于是在前边带路,至于另外三个小子,听说林清要去见他们爹,早一个个脚底抹滑不见了。
    林清跟着林湖到了正院,刚掀起门帘进去,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然后听到一个女子如机关枪似的说:
    “可算来了,我就说么,成亲的第一天,清儿怎么可能睡懒觉睡过头,就算睡过头,也还有她媳妇,她媳妇也不会让他睡过去,如今,可不是早早就来了。哎呀,不愧是成亲的人,你看这精气神就是不一样了,果然成亲就是大人了。看看我这侄媳妇,这么标志的人,和我侄子往这一站,看着就是一对金童玉女,这个配啊!侄媳妇,来,快过来坐,到婶子家不用拘束,来,让我仔细看看,果然越看越标志,多大了,奥,大清儿两岁,女大三抱金砖,好啊……”
    林清无奈的看着王嫣说了一句“十七”就再也插不上一句嘴着急的表情,和说话都不用换气的二婶。
    他刚才提醒的有点晚了,他忘记告诉他媳妇,他二婶她娘是做媒婆的!
    她的话只能听,不能接!
    第十八章
    林清看着王嫣着急的样子,不由上去解围道:“听爹爹说,这次大堂兄二堂兄跟着二叔出去放盐,做事又干练了不少。”
    二婶孟氏最得意就是自己的一溜儿子,听了果然转移注意力,开心的说道:“这两个臭小子,还得让大伯多提溜提溜。”
    林清恭维道:“大堂哥二堂哥做事素来仔细妥当,相信很快就能独挡一面。”
    林清又夸了几句,果然说的二婶眉开眼笑。
    林清赶忙趁机把王嫣介绍给二叔二婶,二叔说了几句喜庆的话,又给了林清王嫣夫妇一份比较厚重的见面礼,林清的二婶还想留林清吃饭,不过林清说还要去见三叔三婶,只能作罢。
    出了二叔家的门,林清上了马车,笑着说:“让你不要接话,你不听,可试着二婶的厉害了吧!”
    王嫣有些羞赧,低声说:“是妾身的错。”
    林清摆摆手说:“哪里是你的错,二婶就是那样的人,她这人就喜欢找人说话,偏偏二叔又是个闷性子,三句话踹不出个屁,你刚才也见到了,而她家又一溜小子,男孩么,又没几个能跟娘聊天的,她天天憋的要命,可不是见着一个就说个没完。”
    “二婶不找人串门么?”王嫣问道。
    “哈哈!”林清笑道:“你觉得和林家一个水平的人家,有她这么能说的吗?别人都跟不上她的节奏,她哪里能找的到合适聊天的人。”
    王嫣一想,果然是这样。
    林青又想到他有个性的三婶,这次有了经验,提前给王嫣打预防针道:
    “等下去三叔家,三婶要是找你聊诗呀词呀的,你就推说不会,我来应付。”
    王嫣学的从小就是怎么看账记账,虽说也读过书,却不过是千字文,百家姓,女戒等,一听到诗词,顿时紧张道:“这个妾身确实不会,三婶会问这个吗?”
    林清想到他三婶性子,叹了一口气,肯定会问啊!
    他这样的商贾之家,男的都是从小培养做生意,女的都是教导理家,至于读书,不过是为了识些字,以后看账本、写信或者立字据方便,不会被外人糊弄。所以在书本上下功夫的,真的没几个,毕竟大家从小就有一大堆的生意等着继承,吃喝不愁,谁吃饱了撑的去苦读,他们又不指望着科举。
    不过这里面偏偏有两个例外,一个就是他,他第一世用了十二年跨过了高考,又用了十年执教高中,第二世更是用了十年中了举人,所以学习看书已经融入骨子里了,哪怕他现在已经对学习深恶痛绝,可只要一空闲下来,还是会忍不住拿本书看看,无他,习惯成自然!
    不过好在林清只是吃饱了撑的自己拿本书看看打发时间,可他三婶就不同了,他三婶就是林家的另一个例外,她非常非常爱读书,非常非常爱作诗,非常非常爱文学!
    更确切的说,她是一个林黛玉似的人物,当然可能没有林黛玉有才!
    林清对王嫣解释说:“我三婶算是出身名门,她的祖上是书香门第,家里更是有不少中举人的,可惜当初前朝末年外族入侵,她家由于本身富贵,在当地又比较有名,所以被外族惦记上了,整族被洗劫一空,甚至连人都没有放过,她当初和她娘她妹在寺庙上香,才逃过一劫。
    后来等外族退去,母女仨几乎差点被饿死,当初我三叔有一次出去,遇到了三婶,结果一眼就喜欢上了三婶,后来就娶了三婶。
    三婶从小按大家闺秀培养的,琴棋书画皆会,尤爱诗词,听说小时候玩行酒令都是做诗。如果说二婶是因为太能说找不到能说话的,三婶就是因为曲高和寡,别人压根听不懂她说什么!不过三婶倒是最喜欢我,疼我甚至有时超过她亲身儿子。”
    因为他是这个家里唯一能听懂她说什么,甚至还能接下去的人,更甚者,还能点评一下她作的诗!
    “那我要怎么做?”王嫣急忙问道。
    “什么都不用做,她说什么你听着就好,我来接,不过不要提什么亲人,哥哥,妹妹的,省的惹她伤心,她因为遭逢巨变,心思有些敏感。不过她人很好,说话也很小心温柔。”林清说道。
    林清想到自己还没有说三叔家的孩子,就补充道:“三叔家倒是有儿有女,她的女儿是长女,也是大堂姐,早就出嫁了,下面是一个儿子,比我稍大一些,叫林济,已经定亲了,明年应该成亲!”
    林清的三叔和二叔家的距离比到他家要近一些,所以没说几句话就到了。
    林清和王嫣下车,就看到林济在门口正等着他们,显然早就得到消息。
    林清走上前,叫道:“大堂哥。”
    林济看着林清后面的王嫣,上来锤了林清一下,说:“好家伙,你还没我大,媳妇就已经娶进门了!”
    林清笑着说:“谁让你磨磨蹭蹭的,明明比我还早下定,到现在还没个动静?”
    林济哭丧着脸说:“我也想快啊,可是那是我表妹啊,今年还没及笄,我姨又想多留两年,我有什么办法!”
    “该,叫你找个比你小的。”林清毫不同情的说。
    又拉过王嫣,炫耀的说:“呐,这是我媳妇!”
    林济咬牙说:“你就不能安慰我两句!”
    “去,安慰你什么,打小一起长大的,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性子。”他和林济只差半岁,所以虽说是堂兄弟,可从小一起玩大的,自然比别人更亲些,也更了解对方。
    王嫣给林济见礼,并奉上见面礼,林济也没空和林清斗嘴,赶忙回礼,并让后面跟着的小厮把回礼给王嫣。
    见完礼后,林济说:“快跟我去见见我爹娘吧,我娘一早就念叨你了,你说我到底是不是我娘亲生的,为啥我娘天天想你比想我这个亲儿子更厉害!”
    “那自然是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林清嘚瑟道。
    “去,不就你肚子里墨水多嘛,唉,你说我娘为啥就喜欢那些诗啊词啊的,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还不能当银子花!”林济叹息道。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林清笑着说。
    “我是不知道什么鱼不鱼的,可我一看到书本就想睡觉,我娘还非要培养我,天天在我面前念一些我听不懂的,还非说要熏陶我,我怎么可能受得了,我又听不懂!”林济狂吐槽。
    “听不懂你可以装着听懂啊!三叔也听不懂,我听我爹说三叔小时候连百家姓都背不下来,可我每次来你家,三叔还不是听的很认真!”林清建议道。
    林济撇撇嘴,说:“他那哪是听书,他那是看人,灯下看美人,我爹就喜欢那个调调!”
    “你爹喜欢就行啊,反正你娘是你爹的媳妇,又不是你的媳妇!”
    两人说着,就到了正堂,就看着门帘一掀,一个中年男子走出来,看着林清,就笑呵呵的说:“听着你弟兄俩在那拌嘴,就知道你小子来了。”
    林清赶忙拉着王嫣上前,行礼叫道:“三叔!”
    林三叔点点头,说:“这个是侄媳妇吧,嗯,长的标致,也落落大方,不错。”
    王嫣欠身说:“三叔谬赞,侄媳不敢当。”
    林三叔看了一眼,转头对林清说:“是个知礼的。好了,快点进去吧,你三婶快等急了。”
    林济林清王嫣于是跟林三叔着进去。
    林清王嫣一进去,就看到一个美人缓缓的起来,莲步轻移,温柔的走到林清面前。
    柔声说:“可把你这孩子盼来了,天天在家忙什么,也不知来帮我在画上提提字,我前一段日子做了一幅画,可怎么也想不好提点什么,你快来帮我看看。”
    林清这才看到旁边挂着一幅画,画的正是这个时节的菊花,画的很是传神,只不过旁边空着,还没有题词。
    林清想了想,看着旁边有笔墨,就随手拿起一只笔,在旁边题了一首《咏菊》。
    三婶蔡氏看着林清题的词,眼前一亮,说道:“对,就是这个感觉。”
    蔡氏对丈夫开心的说:“我说让你帮我题个词,你天天推三堵四的,还不如你侄子爽快。”
    林三叔嘴角抽了抽,他每天装着自己能看懂,已经不错了,还题词?他要有这个修养,还在这呆着。
    蔡氏又对着丈夫道:“清儿就是聪慧,这作诗的水平,考个举人都不是问题,可惜被你们给耽搁了,要是我爹在,肯定会收清儿为徒的。”
    说到她爹,蔡氏又红了眼圈,她爹爹从小疼她,一直把她当男孩子教养,读书写字,琴棋书画一点不落,可却…………
    林三叔看到媳妇又开始伤心,连忙过去安慰,小心翼翼的安抚许久,才让媳妇把这事暂时忘过去。
    林三叔安慰好媳妇,为防止媳妇再想起来,忙说:“你看清儿带他媳妇来给你请安了,你不是说有礼物送给他们吗?”
    蔡氏这才想起今天是林清新婚的第一天,要见长辈的,连忙端正身子,看向旁边的王嫣,一看到王嫣也是大家闺秀的样子,顿时多了三分喜欢,就拉过王嫣的手,问了她多大了,喜欢什么,最后问道:“你平日里都读什么书?”
    王嫣本来还想说自己读了几年,可是想到刚才三婶和他丈夫的高水平读书,顿时心里一哆嗦,磕磕巴巴的说:“晚辈没怎么读过书,只是识几个字。”
    千万别找她题诗啊,她真不会!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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