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她相公林正弘得了消息赶来,一看不像是寻常扭伤的症状,硬是请了个大夫来,这才发现钟凝姑姑竟是有孕了,众人皆为钟凝姑姑捏了一把汗。
    这胎不稳,钟凝姑姑在床上躺了也将近一个月,再来沈缘福院子里时沈缘福拉着她进屋子,关上门谈了一个多时辰,也不知谈了些什么。
    几日后阖府上下都知道,钟凝姑姑一家子都拿回了身契,去官府消了奴籍,依仗着在沈府攒下的家财已在外头自立门户了!
    这事儿说出去谁不眼红?
    众人也知道钟凝姑姑的爹娘本就是沈府有头脸的人,是为沈家办事外出时遇意外死的,因此夫人向来关照她。后来嫁了个相公也算得是为了沈府办差瘸了腿的,又有本事,一家子几代都对沈家贡献极大。
    对于钟凝姑姑一家子便也就算了,在沈府里向来是头一份的人儿,众人面上也都服气的,可琉璃那个丫鬟算什么事儿?
    不同于钟凝姑姑的大张旗鼓,琉璃是悄悄走的,可一个大活人突然没了,哪里会没人发现,一个个都暗暗讨论起来。
    许多在沈家干了一辈子的开始不满,暗地里头说起闲话,直到听说张管家的二小子也消了奴籍,而且正在筹备着婚事,新娘子不是别人,正是这姑娘院子里出去的琉璃,众人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是琉璃那丫鬟运道好,竟被张管家的二小子相中了。
    张管家就两个儿子,沈府的下一任管家早内定了是张管家的大儿子,沈家自然不会放他走。可张管家的老来子,二儿子张倾就不一样了,放他走摆明了是给张管家面子,给张管家的恩典啊!
    沈家好些丫鬟暗地里不知咬坏了多少块帕子。
    怎么偏偏就琉璃那狐媚子有那么好的运道,前些日子看她惹了姑娘生气,还以为这是要失宠了,谁知道人家暗地里早勾搭上了张管家的二儿子。
    若是早些知道,再怎么着也得用尽了法子多到张管家的二儿子跟前露露脸,说不准这张倾看上的就是自己了!
    除了暗戳戳嫉妒着的,这些日子沈府里的下人们干劲十足,有了张管家和钟凝姑姑两个先例,都恨不得能为沈家多做些事,让老爷夫人能看到自己,争取早日赚够了钱让子孙脱了奴籍。
    琉璃看翡翠一脸失落,忙上前抱住翡翠的胳膊撒起娇来。
    “我也想你们得很,在外头张倾白日里不在家,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得了假可得来看我!”
    说着想起今日里遇到的门房上的那些婆子和三公子院子里头的宝清。
    “你是不知道,今天我进沈府遇上的尽是些怪人,和她们多说两句我就浑身不舒服,尤其是那个宝清,也不知抽了什么风,说话阴阳怪气的,难怪张倾让我没事少回来呢!”
    翡翠心思单纯,翡翠听了只是安慰琉璃,让她别多想,也不说破里面的弯弯绕绕。
    内室里头沈缘福其实已经醒了,早在住一个屋子里的梅英天蒙蒙亮起床时沈缘福就醒了一次,后头又睡了个回笼觉。
    被窝里太舒服,沈缘福闭了眼儿赖在被窝里不愿意起。
    今年天气怪异,才冬月里头就下了这么大的雪,比往年腊月里都要冷上许多。
    沈母怕女儿在路上冻着,又怕天寒地冻路滑摔着,干脆让女儿这几日待着屋子里别去正院,三餐也分开在自己院子里头用的。
    没了约束沈缘福这几日便愈发偷懒起来,昨日里将近正午才舍得起来。今日沈缘福记着琉璃要来,却想着琉璃往年冬日里最是爱赖床,怎么着也得再晚些时候才到,倒也不急着起。
    琉璃昨日传信要来,沈缘福便知是让张倾查的事情有了眉目。心里把事情盘了一遍,沈缘福猜测着多半是这燕故山有消息了。
    想到这个沈缘福便有些紧张,心里头对这个燕故山抱着很大的希望。若是人选合适,这就是自己的一条退路。
    说起来自红螺庙一别,与陆景之已三月有余没有见过面。大哥已经回了京城,也不好找三哥特意打探,如今连陆景之人是否还在永修县都不知道。
    沈缘福叹息,只要他不来找自己,自己是一点他的消息都听不到。
    说起来生病的那晚梦见的那些事,沈缘福越来越觉着不像是做梦,尤其是每当抱着煤球的时候。
    煤球就是红螺庙那只黑猫,沈彤取的名字,如今待在沈缘福身边乖得不得了,拍马屁指数有十个雪球那么多都不止。
    可如果不是做梦,他为什么那么久不来找自己?
    陆景之那个混蛋,之前三天两头来撩拨自己,还口口声声要娶自己,如今在红螺庙遇着了他的真爱,便将自己抛到脑后去了!
    最好这辈子别再出现在自己眼前!
    沈缘福气狠狠地翻了个身,理智告诉她按照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对沈家、对自己都再好不过,可心里头依然堵得慌。
    突然沈缘福被枕头上摆着的一朵腊梅花吸引住了目光。
    咦?哪里来的素心腊梅?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
    冬月:阴历11月
    腊月:阴历12月
    ☆、第49章 情投意合
    前一日。
    是夜, 月亮周围稀疏地漂浮着几丝云, 云渐渐聚拢飘移, 不多时半圆的月只能从云隙里透出几缕惨白的微光。
    两匹良驹一前一后驰骋于清冷漆黑的街道之上, “哒哒”的马蹄声踩在松软的积雪里发出的声儿有些闷, 却依然在夜深人静里传得格外遥远。
    一路长途跋涉而来且久未歇息, 马身上的积雪早已全部融化,马匹两肋汗淋淋的, 像刚入过水一样,
    “吁!”勒马于一府邸前, 马首高昂, 长啸一声, 惊动了周围不少人家。
    两人翻身下马,早有一身材颀长之人在府邸前候着, 新换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映照着上方匾额上贴了金箔的光泽大字——陆府。
    两个小斯立马上前接过缰绳, 将两匹骏马迁入府内,另外有两个小厮小心地扶住包好了挂在马背上的几口大箱子,生怕有个什么闪失。
    “公子, 楼先生, 一路上辛苦了。”陆管家上前行了一礼, 将两人迎入府邸内。
    “嗯,进去再说。”陆景之全身散发着一股清冷寒意,脸上透着一股戾气,跨过朱漆门槛进入府内。
    “陆管家, 许久未见,近来可好。”跟在后头的楼先生嘴角噙着笑,一袭白衣随风飘展,双手抱拳回了一礼,与陆管家并排而行。
    大门缓缓闭拢,发出“嘎嘎”的声音,“咚”地一声,天地间重又恢复谧静。
    虽月亮光色昏浊,庭院里几株梧桐树的秃枝挂满了积雪,依然骨鲠地清晰。
    梧桐树旁有一株腊梅,褐色的老枝上抽出了挺拔的新枝,在寒风中傲然挺立,上面点缀着朵朵淡黄的腊梅花被掩埋在雪里,却掩埋不住阵阵扑鼻香味,远远便能闻到。
    陆景之不由得侧目多看了两眼这株素心腊梅,脸上的戾气也随之消散了不少,这才带着两人进入书房,商讨起正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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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翻身时沈缘福余光瞄到一个淡黄色的东西从枕头上滚落下去,沈缘福略微撑起身子,探头往枕头边沿望去,竟是一朵素心腊梅花!
    将腊梅拾起,小小的一朵静卧在手心里,黄绒绒的花蕊掩藏在黄里透白的十片花瓣间,隐隐约约传来一股清幽淡雅的香气,沁人心脾。
    奇怪,这是哪里来的素心腊梅?沈府里栽着的腊梅可不是这个品种。
    是翡翠她们趁着自己睡着时放在这儿的吗?
    因着疑心上次梦里的事,沈缘福嘴上没说出口过,却让梅英搬到了自己屋子里,因此沈缘福倒也不觉得谁能半夜闯入自己的屋子里,毕竟梅英的本事沈缘福见识过。
    被这朵腊梅分了心神,沈缘福也没了继续再窝着的心情,唤了人进来伺候洗漱,这才知晓琉璃竟早早地就来了。
    琉璃还像原来那样准备动手伺候,被沈缘福拦了下来,立在一旁整个人有些闷闷不乐,原本叽叽喳喳地说不停,现在连说话的兴致也不高了。
    翡翠拿起一把半月型镶珊瑚的白玉象牙梳子,将手里沈缘福又乌又密的长发梳通。睨了一眼正生着闷气的琉璃,不禁调侃起来。
    “姑娘你看看,琉璃这才走了多久,这脾气就给张倾惯得成了这样,以后还怎么敢和她一道玩儿!”
    屋子里头的几个小丫头闻言也偷笑出了声儿,琉璃一听急了,整个脸颊红彤彤的。
    “关张倾什么事儿?你好好的扯他做什么,我不一直都是这样的?”
    原本琉璃就嫁得仓促,一下子突然就从一个大姑娘变成了小妇人,琉璃根本没个心理准备,依然还当自己是原来那个小姑娘,脸皮薄得很,最最听不得突然有人拿张倾来调侃她。
    看着琉璃跳脚的模样,这回连沈缘福也跟着调笑起来。
    早膳被一一摆放在屋子里的金丝楠云腿细牙桌上,お筷尐誩兌沈缘福原本便起得晚了腹中空空如也,此时闻着香味馋虫瞬间被勾了起来。
    看着一旁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的琉璃,沈缘福摆摆手,示意屋子里众人都出去。
    翡翠刚刚把头发梳通,还没来得及挽起发髻来。反正这两日大雪,沈缘福不出门,也断不会有人上门来,随意将头发披散在肩上也是常有的事,翡翠也习惯了。
    将手里的白玉象牙梳放回匣子里,关匣子时翡翠的目光被一旁的素心腊梅给吸引了。
    “姑娘哪里来的腊梅?看着像是刚摘下不久的,还鲜嫩着呢,和咱们府里的腊梅都长得不一样。”
    “不是你们早上拿进来的?”
    翡翠本就是随意一开口,也没放在心上,此时见沈缘福脸色有些怪异,这才正色起来。
    “自梅英起来后便没有人进过姑娘屋子里。”
    今日知道琉璃要来,翡翠特意起了个早,一早便守在门上,除了梅英出来开了一次门,压根没有过人进出,因此说话时语气斩钉截铁。
    “没事,你下去吧,许是梅英放的。”
    “……是。”
    翡翠有些欲言又止,努了努嘴终究没说话,关门时忍不住看了屋内的两人一眼。
    这话其实沈缘福自己压根就不信,不说梅英根本没有回过房间,便是回过房间,梅英也不是会做这种事儿的性格。
    琉璃听了翡翠的话便走了过来看腊梅花儿,此时正盯着这朵腊梅出神。
    “这是素心腊梅,我在哪儿见过,哪儿来着?”
    说着琉璃抓了抓脑袋,仔细回忆起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
    沈缘福也识得这花,说起来素心腊梅虽是腊梅里的名贵品种,却也颇为常见,只是沈家正好种的是象征五福的五瓣腊梅,若是没有记错,穆家便有几株素心腊梅。
    看着琉璃一副想破头的样子,沈缘福心底里不认为琉璃看到的人家正好就是放这花儿的,也不为难她,点了点她的脑袋。
    “小姑奶奶不生气了?”
    经沈缘福一说,琉璃这才想起来自个儿正生着气呢,脸颊又重新染上了些红晕,愈发娇艳了起来。
    “姑娘你就同翡翠净笑话我吧!”
    “你倒是说说,谁笑话你了?我不过是问问你在外头过得怎么样罢了,难道你不想问问我在你走后过得怎么样?”
    沈缘福边说着边拉着沈缘福的手坐到桌边的金丝楠雕花椅上,看起今天的菜色来。
    一道松瓤卷饼,一道嫩笋老鸡汤底的燕皮馄饨,一盅银芽鸡丝粥,以及些配粥的小菜,还有昨日沈缘福指了名要的糖蒸酥酪。
    沈缘福笑着将松瓤卷饼推到琉璃面前。
    “你说巧不巧,你一来就有你最爱的松瓤卷饼,不是为你准备的是为谁准备的?我倒还是沾了你的光”
    许久没有吃到松瓤卷饼,此时看见松瓤卷饼琉璃两眼便放出光来,倒还记得先给沈缘福舀了一小碗银芽鸡丝粥。
    “姑娘瞎说什么呢!”
    琉璃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头也知道应当是翡翠特意吩咐小厨房里做的,想来应该还留了一份,专门给自己带回去吃的,不由得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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