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缘福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后将手里的簪子抓得更紧了, 眼睛依然一眨不眨地盯着帷帐不肯挪开。
    心中的恐惧感稍微散开了些, 被滚滚而来的怒火所代替。
    自己就这么好被糊弄吗?三番两次玩弄自己很好玩是吗!
    若不是还留了一丝理智告诉自己两人间实力的差距, 沈缘福恨不得冲出去拿簪子狠狠刺向陆景之。
    “我不过去, 就站在这里不动, 你陪我说说话吧。”
    见心上人没有动静,陆景之又开口, 声音沙哑, 依然和方才一样充满了浓浓的疲惫困倦感。
    再信你我就是猪!
    沈缘福虽然心里这么嘟囔着, 可手里握着簪子的力道到底松了些, 轻轻动了动僵硬的脖子。
    “不愿意跟我说话?”
    同方才一样, 陆景之话音一落,依然是满室寂静。
    见心上人不肯搭理自己, 那防备的姿态让陆景之心里头有些失落,原本来时满心的高昂兴致似乎被浇灭了一大半。
    一走三月, 陆景之感觉和心上人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起初的原点,甚至连原点都不如。
    “为什么不吃我送来的东西?”
    那几样都是陆景之特意打听过的,都是沈缘福极爱吃的, 可是心上人一动没动, 全都分给了院子里头的人吃。
    送来的东西没有问题, 那除了是因为自己,难不成还能是为了别的什么原因?
    陆景之攥紧了拳头,等着心上人回答。
    “你怎么知道的?你监视我!”
    闻言沈缘福脱口而出,一脸不可置信地坐了起来。
    陆景之的话像是火上浇油, 让沈缘福的一下子愤怒到极点。
    院子里头才发生的事,若不是被他监视着他又是怎么能这么快就知道!
    心上人的声音比记忆中的要动听千百倍,哪怕是愤怒时说出口的声音也风风韵韵的,成功抚慰了陆景之心头的那些不快。
    终于等到心上人开口的陆景之唇角钩起一抹笑。
    至少还愿意搭理自己,那今日就没有白来一场。
    “没有,不是监视,方才来时看到了门房的婆子在吃荔枝,听门房那边说你一点儿都没吃。”
    陆景之现如今扯起谎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此时心上人还对自己生着气,陆景之当然打死都不能承认是郭信给自己的消息。
    原本过会儿陆景之还有正事要做,本打算着忙过这几日再来看心上人的,可一听自己送去的东西心上人一点儿都没碰,接下来陆景之做事时总要分那么一两分神在心上人身上。
    虽不影响自己做事,可不想让自己总惦记着心上人惦记得难受,陆景之便丢下了满屋子的人单独来了沈府。
    不过回想起门房上那个老婆子笑得满脸褶子,大口吃着自己特意为心上人准备的荔枝的模样,真是恨不得把心上人搂在怀里好好惩治一番,以消自己的怒火。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沈缘福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既然那门房上有人,怎么还会放他进来。
    “我想进来,自然不会让人看到。”
    陆景之转头看向了窗柩处的那几盆花,轻笑了一下。
    “就这几盆花,不说我这次走的正门,便是翻窗进来,也有的是办法不让这花盆发出一点儿动静。”
    早上进来时你不就一点儿都不知道?陆景之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沈缘福倒抽一口气,知道陆景之不可能在骗她。
    那段日子沈缘福翻了许久的书,最后这才决定用的这方法的。
    法子是找到很多,可若是太惹人注目,势必会传到娘亲耳朵里,这方法是最最不惹人注意的了。
    每次沈缘福都是睡前关了门才把花盆挪过去,早上先把花盆搬回原处再让人进来伺候的,至今只梅英一个知道。
    花盆小巧,沈缘福一个人搬动也不觉得吃力,就当做是锻炼运动,这三个多月来别的不说,手臂力气确实大了许多。
    沈缘福试验了各种方法各种角度推窗子,确定无法在不推落花盆的情况下推开窗子,这才最后决定用的这方法,谁知一口便被陆景之否决掉了,还说方法多得很!
    沈缘福气结,翻了个身决定不再搭理陆景之,然后晚些时候再找找书上换其他法子。
    陆景之等了半晌不见心上人说话,似乎听到了心上人鼻子里发出的一声“哼”,不禁摸了摸鼻子,感慨祖父说的女人心海底针果真是没说错。
    自己明明也没说什么啊,心上人怎么又不搭理自己了?
    屋里的暖香将陆景之身上的寒气驱散了不少,陆景之忍不住往前踏了一步。
    “你别动!你不是说就站那儿不过来的吗!”
    沈缘福时刻注意着陆景之的动静,自然没有错过这一声脚步声,忙又用力攥紧了簪子,一脸戒备地对着陆景之。
    陆景之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方才外头进来时身上带了一身凉气,陆景之自然没打算靠近心上人。况且那边一堆人就等着自己一个,自己也不可能多逗留,原本来时只是打算看一眼心上人便走的。
    谁知道光听见心上人的声音陆景之便歇了早些回去的心思,哪里还管那头一堆等着自己回去的糙爷们,总归事情还没到那么紧急的时候,眼下只想和心上人多待一会儿。
    如今身上从外头带来的寒气尽去,陆景之恨不得立马扑到床上去好好抱一抱亲一亲心上人,哪怕就是看上一眼心上人也好。
    可偏偏被自己一个老早给自己立下了小旗子给切断了后路。
    满是女儿馨香的闺房里陆景之僵硬着站在黑暗中显得格格不入。
    陆景之清了清嗓子,说出口的话却更加沙哑,几乎要听不出这竟是陆景之的声音。
    “好,我不动,那你跟我说说话,别不理我。”
    可怜巴巴的话配着沙哑的嗓音,让沈缘福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簪子攥在手里攥得久了手上生疼,沈缘福将簪子换了一只手,大拇指轻轻抚摸着攥痕,刻意让自己忽略一闪而逝的心疼。
    那个骗子的演技好着呢,你心疼他,谁来心疼你?
    “你半闯入我房里想做什么?”
    硬下心肠的沈缘福语气冷冰冰的,让陆景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彻底惹恼了心上人。
    沈缘福的心肠软,这是陆景之第一次见面时就发现了的事,每次只要自己卖个惨,总能换取心上人对自己多一份温柔。
    “我回了京城三个多月,你不想我吗?”
    “你不想我,我可一直都想着你,你没感受到吗?”
    陆景之低沉沙哑的声音透过帷帐娓娓诉说着自己的思念,传入沈缘福的耳朵里只觉得浑厚而又性感,让沈缘福心头又燃起了一簇小火苗。
    “你这三个月……在京城?”
    如果在京城,那便不是和顾凝烟厮混在一起了?
    那白日里就是自己多想了?
    有可能吗?
    陆景之明显感觉到这回心上人的声音比方才软和了不少,莫不是这就是心上人的心结?
    心上人在怪自己不告而别三个月!
    陆景之喜出望外,一颗心就像一盆烧得极旺的炉火,烤得全身热烘烘的。
    原来心上人对自己不是没有回应,这些表现难道还不是明摆了在乎自己?
    陆景之原本因久未好好休息而疲惫不堪的眼睛里透出清湛明亮的神采,全身的血液都在奔流着扫去一身疲劳。
    “京城的铺子里出了些急事,从红螺庙直接启程回了京城。一回永修县就迫不及待来寻你了,你看,我送的赔罪礼都被你分给别人吃了。”
    边说着陆景之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见沈缘福没有反对,这才大步走到沈缘福床前,伸手想要撩开帷帐。
    陆景之的话让沈缘福想起了那日从红螺庙出来时遇到的身着戎装的那些凶悍的官兵士卒,尤其是那个脸上有疤的领头的,那眼神至今回忆起来依然能让沈缘福满身起鸡皮疙瘩。
    这么说果真如自己想得一样,那些人是去找陆景之的?
    只是不知那些官兵士卒是去找陆景之麻烦的,还是原本就是和陆景之是一伙儿的。
    不,这些都是陆景之的一面之词,他说他去了京城就真的去了京城?谁知道他是不是又在骗自己的?
    便是要相信他,那也得先查证了他说的话再说。
    沈缘福心里想着事,这才没有发现陆景之走来的动静,回过神来眼角余光忽见帷帐被拉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直紧绷着神经,下意识攥紧着金簪就向床边的人影刺过去。
    待沈缘福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时早已收不住手,身体随着惯性往那人影身上扑过去。
    “小心!”
    声音未落,沈缘福整个人便扑倒了一个硬挺的怀抱,攥着金簪的手被反扣在自己身后。
    自己差点就杀了陆景之!
    意识到这一点,沈缘福被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
    确定自己没有刺到陆景之,沈缘福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软起来一点力气都没有,背后手里攥着的金簪从手心里滑出,掉落到了锦被上。
    “你要刺我?”
    陆景之的声音里带着冰碴子,情绪跌落到了极点。
    天知道方才陆景之满心欢喜地撩开帷帐,迎接自己的居然是一支夺命金簪时心情有多愤怒!
    她居然下得了手杀自己!
    若不是后来听到那句“小心”,陆景之几乎想掐住心上人那纤细的脖子,问问她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究竟有没有自己!
    怀里抱着的佳人柔弱无骨,在自己怀里是从未有过的温顺,她的另一只没有被自己钳制住的手轻轻搭在自己腰间,这正是曾经陆景之梦中出现过的场景,居然在这种情况下成真了。
    不管怎么说,沈缘福的这副模样确实安抚住了陆景之的怒气。
    陆景之低头埋入心上人的发丝间,屋子里的熏香燃久了,发丝间沾染上的熏香味浓郁,不同于平日里身上的甜腻香气。
    紧了紧抱住沈缘福的手臂,陆景之放开了被自己禁锢住的那只手,以双手将心上人拥入怀里。
    金簪就在锦被上,陆景之闭上了眼沉浸在心上人带来的温柔乡里。
    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你依然想下手,那便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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