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并没有持续很久,人群中一人喊到:“凭什么?我们来秘境可不是给人做奴才的,我们是来寻宝的!”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看向了那个妖。
    洛释记得很清楚,那是一只虎妖。他身材健壮,半身袒露在外,可以叫人看见他那蕴含了无穷力量的肌肉。
    “在我面前这样说话,勇气可嘉。”
    大祭司微微收敛了笑容,眼神冰冷地看向那虎妖,随后他扫兴地收了手臂,右手伸在眼前,拇指与食指轻轻一碾,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虎妖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碾住,尚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便血肉四溅,临近的妖被溅了一身的血肉。
    洛释忍不住捂住了千伶的眼。洛释是个现代人,就连杀鸡的场景都未必亲眼见过,此时却看着一个活生生的和人无异的妖如同蚂蚁一样被杀死,这残忍的一幕怕是会深深烙在他心底了。
    怪不得说这个大祭司是个疯子呢,当真的可怕。
    那些妖被突如其来的事给吓住了,他们惊恐地张着嘴,任凭身上的血滴落下来,迟迟发不出那一声尖叫,宛若刚才碾碎虎妖的大手此刻就在他们的脖子上,死死卡住,连呼吸都差点被遏制。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寂。
    而大祭司不屑地发出一声叹息:“啧,蝼蚁啊。”
    他满意地看向周围的人,视线扫视着这群惊愕、惊恐的脸上:“现在呢?还有人想和我呛声吗?”
    众妖挣扎着垂下了头,他们不是能乖乖被驯服的家宠,但也同样不是不会审时度势的傻子。他们不愿承认魔尊,但同时也不愿落得和虎妖一样的下场。
    虎妖的实力不弱,但他却被轻轻松松碾死了。任他们谁都不能像大祭司一样做到只是动动手指便可以碾压别人,单打独斗他们拼不过大祭司。而虽说联合一体可能会有胜算,但是谁愿意起头联合大家呢?在冒着被杀死的情况下?
    这样的情况下,虚弱的喘息依旧特别响亮,并且众人甚至感受到了那咬牙切齿从喉中挤出的悲愤:“混混……混账!”
    大祭司同情地看着红颜炼:“刚才没杀你已经是看在我们也曾同僚一场的份上了。怎么?就这么想死嘛?那我倒是不介意送你一程呢。”
    话音刚落,凌厉的掌风便向红颜炼袭来,一旁被波及的妖们纷纷被打飞了出去,几乎能够削骨断肉的力量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深深的伤痕。
    这仅仅只是两旁的余风,而直面掌风红颜炼又会怎样呢?毫无动弹能力的她怕是也会有一个和虎妖一样被碾碎的下场吧?
    倒在地上的红颜炼不甘地看着那个洋洋得意的大祭司,余光却始终留意着远处的一直站立在那的黑色身影。
    此时此刻,她心底产生了一股淡淡的悲哀。
    尊上他一定是再也不会原谅她的欺骗了吧。
    真抱歉呢……她未想过伤害他,她只是想唤回从前的那个兄长般的尊上啊。
    红颜炼闭上了眼,逼人的风还未到,却感受到了死亡来之前的压迫。
    “不要!”
    谁?哪个女人这样凄厉地喊叫?
    黑暗中,除了脸上被风刮出的轻微伤痛,红颜炼并未感受到其余被撕裂的苦痛。
    她睁开眼,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他和那永远一身白衣的人背影渐渐重合。
    眼角的泪珠自动滑落,又被如刀的风吹去,伴随着血水滑入空气中后被绞裂,破碎的泪珠像是发出了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气。
    和千年前他发出的叹息一模一样。
    “我问你,你想他多一点,还是我?”
    她还记得他问她的最后一个问题。
    “死鬼……”
    当然是你,永远都是你。
    ……
    “不要!”
    又一声尖叫将红颜炼唤醒过来,一边的愔嫕跌跌撞撞地跑来扶住云歌。
    愔嫕责备地看着云歌:“你不要命了吗?”
    红颜炼这才回过神,难以相信地看着拔出长剑画出结界替她挡了一击的云歌。他背对着她,但是从他收剑的姿势以及安抚愔嫕的姿势可以看出,他也受了不小的内伤。
    “为什么?”
    红颜炼喃喃地问。
    “你在冷无霜手下救过我,”
    简短的一句话让红颜炼彻底清醒了,她笑了一声,点点头,轻轻道:“这样呀。”
    是呀,云歌不是他,不会没脸没皮地说出他会说的话……他永远不在了。
    但是即使如此,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后代还在,他总能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于她身边的。
    她该知足了。
    “你们是谁?仙门?仙门!”大祭司的眼底闪现了一丝愤怒,他盯着云歌,看了一会儿,眼底的恨意在疑惑间闪现了一下,随后变得更加深了,“是你!你没死?不……你不是!你到底是谁?”
    “行不改名,坐不改派,古墟云歌!”
    云歌说完,将愔嫕护在身后,看了千伶一眼,对她刚才传音给他让他做的事依旧有些迟疑。
    “你们没听见吗?仙门的人混进来了!不动手还需要我来替你们动手吗?”大祭司看着众人,眼底的恨意无法遮掩。
    众妖你看我我看你,犹犹豫豫地着拿出武器。
    云歌像是没看见他们,他一直看着千伶,而千伶此时冲他点了点头,用只有他可以听见的声音在说:“你可以的。”
    千伶的声音很好听,犹如碎玉,也很坚定,一如她的剑,给予了他开口的勇气。
    她是他的师姐,同样亦师亦友,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或许一开始的他对她亲近信任也只是因为千伶与愔嫕十分相似。但是后来,比起愔嫕,他更把千伶当做了自己的老师。她对他的欣赏、包容和帮助都在一些细节上体现出来。
    无论是剑术比拼时的淡然尊重,秘境之行的指点帮助,还是她送他《幻术志》、让他保管千藏剑……她的举动都让他得到了信任和看重。
    所以现在,云歌听从千伶的话语,高举起了千藏剑,用洪亮的声音喊到:“千藏祖师齐逍游第二十四代子孙、古墟派第十七代传人弟子、代准掌门齐云歌,传召所有千藏弟子讨伐魔物,见千藏剑者如见掌门!”
    响亮的声音在红色的火山内部回荡着,撞击到每个人的心底。
    这里是那样的安静,许多双眼睛直直看着这个挺立在那里的举剑少年。
    “哐啷”
    这是武器掉地的声音。
    一声之后,便是无数声哐啷声。
    妖族之中许多人都丢掉了自己各种奇怪的武器,又纷纷抽出了不知藏在哪里的剑。
    他们对着那个白色的身影,高呼道:“弟子听命!”
    云歌背后的那两个女人怔怔地看着她,她们没有去惊奇那众多的藏匿在妖族的千藏地子,她们只是看着那白衣少年,就像是在看最耀眼的光芒。
    ☆、同归于尽?
    云歌根本不会知道这里居然潜伏了这么多的千藏弟子,即使是那些弟子,也都在彼此举起剑时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费尽心思潜伏进去的团体其实都是自己人。
    这真是……唉,总之心情难以言明。
    不过好在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并未因为这件事而纠结太久。
    透过数把被举起的剑,他看见千伶也在看着他,神色平静,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一切。这倒是不奇怪,掌门能够识别任何千藏弟子的身份,虽然云歌不知道是怎么识别的,不过既然千伶曾是准掌门,那自然也是能做到这点的。
    “好一个仙门!既然如此,那就一个也别想活下来!”
    大祭司冷笑着举起双臂,而他这个动作之所以频频出现是因为他曾经是祭司,很多法术都是通过向上天祈求的动作进行施展的。
    洛释想到这里,下意识地一愣,却倒也没有深思为何他会明白这些。
    既然不是小说里曾经描述到的,那就是魔释帝原本的记忆,这并不奇怪,即使这感觉就像是他曾经亲眼目睹过大祭司祭祀一般。
    随着大祭司的上方出现了一个越来越大的漩涡状黑洞,他的声音也变得残虐起来:“再三给了你们机会,却依旧冥顽不灵。也罢,也罢,以你们的血来庆祝将来魔族复兴!”
    黑色的漩涡有着很强的吸引力,血池的岩浆成盘旋状被吸入其中,细细碎碎的沙砾飞旋在岩浆外围,形成了一个小型的红色的螺旋。
    这个漩涡给洛是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他心底那个古老的声音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催促着他:“来了!我等不了了!你快去啊!”
    那种焦躁的感觉就像是将他的心放在了火上烤一般。
    洛释按下不该属于他的心情,捕捉到了一份属于魔释帝的记忆,连忙叫道:“趁那黑洞还小的时候赶紧杀了他!否则它会吞噬在场所有的生灵之血,越变越大,直到方圆百里都无生灵存在!”
    这个黑洞可是只有魔释帝逼不得已时才施展的!一旦施展,不见血就绝不会停止,即使是对施术的本人也会造成极大的伤害。才刚开始就放下狠招,难怪红颜炼曾说他是个被杀道控制的疯子,对血有着这样痴恋的人不是疯子又是什么?
    血玉血玉,今天难道真的要变成血狱了吗?
    然而洛释话音刚落,无数道黄符如同洪水一般倾泻而出,盘旋着织成一道复杂的网艰难地封住那个尚且还小的黑洞。未被吸入的岩浆纷纷掉落,露出了螺旋中间狂热的大祭司。
    他疯狂的表情在岩浆落下的一刹变得冷酷而愤怒:“是谁!”
    千伶原本只是因为信任洛释才出手的,能让他那样不安的法术定然是极其厉害的。可尽管做好准备,在出手的一瞬间她也差点被不容分说的霸道的强力给压的吃力十分,这种感觉就像是在以人力抗衡着高山。
    可大概也只有她,才能做到暂时封印黑洞。洛释从未想过,曾经让无数人挣扎不能的“死亡之唇”居然在有一天能被封印。能有这种操作的千伶真的是太厉害啦!洛释尚未来得及说一句“干得漂亮”,便看见脸色苍白满头大汗的千伶。
    “小千伶!”
    即使是洛释也知道魔释帝有多么恐怖,他怎么会以为封印黑洞是一件简单的事呢?仅看千伶此刻的模样便能知道她正倍受压榨灵力的煎熬。
    “速……战速决。”
    千伶的唇被她咬出血痕,双手呈抱球状,艰难地企图合拢手掌,但就像是她的双手之间就像横隔着无法跨越的沟,怎么都无法并拢。对她而言,这场与黑洞的争斗必然是以她输而结束的,可是能为他们争取一点时间便够了。
    洛释哪敢耽搁,连忙冲向大祭司,身后的云歌匆匆主妇愔嫕待在原地别动,便带领着千藏弟子迅速跟上。
    红颜炼躺在地上,看着担忧的愔嫕,费力地开口:“你若是不安,便跟上……”
    愔嫕愣了愣,随后勉强一笑:“他总是觉得他可以,而我从来就不相信。可就在刚才,我后悔了。或许对他们男人而言,我们在一边的等待和信任最能让他们心安吧。”
    她们的信任可以成为他们的勇气,这真好。
    可尽管,她们在等待的时候同样倍受煎熬。
    红颜炼笑了笑,不再多说。
    “我替你疗伤吧。”
    “替一个心怀不轨的妖族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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