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是一种思想上的逃亡,或许这是一种对当时社会环境深深不齿之后的背弃,又或许他的骨子里有着深刻的家族基因遗传。
    在葛洪家族中还有一个比较出名的隐士,这个隐士的名字叫葛玄,世称葛天师或葛仙翁,所以后人为了将葛洪与他区别开,才称葛洪为“小仙翁”。
    葛玄对葛洪的影响肯定是有的,但这是不是他隐居的主要原因就不好说了,但一定对他的隐居有影响。
    这种家族基因其实是文化基因中的一种,指的是一个家族或者家庭的作风习气,而这种习气有时候穿越了时光感染着后人。
    家庭作风和运转机制,是社会文化基因组成的最小单位,家庭作风的多样化,就促成了作为个体人的作风的多样化,随后这个个体的人在各个领域施展着自己的抱负,又共同组成了社会文化基因的多样化。
    有时候我们对“家庭规矩”的遵守和背离,就是一种继承和斗争。
    好的作风我们当然要将之继承并发扬光大,坏的作风自然要丢弃。
    文化基因也好,家族基因也罢,这些东西带给我们的只能是“辩证吸收”之后朝着不断改变的正向发展,而不是一味的继承与遵守。
    我相信葛洪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文化青年”,但是,过去的封建王朝体制或许并不能让葛洪施展自己的理想。
    因为,封建时代的人虽然是时代的最小组成部分,最小的“时代原子”,但渺小的他们并不是时代的主人。
    然而,谁又会是时代的主人呢?
    我觉得,没有人会真正成为时代的主人。
    时代这个东西是永无停止向前发展的,而卑微的人类无时不刻不在走向死亡,你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停止呼吸,生命突如其来的终结,就带有了被甩出“时代之车”的悲剧。
    过去封建帝王大权在握,说你三更死你就活不到四更,可是到了今天时代,他们却成为了我们娱乐和批评对象。
    我们可以自由的在“穿越小说”中穿到他们的时代,或化身他们代替他们说话,自由自在的剥夺他们的话语权,或者游戏、调戏甚至玩弄着他们……
    幸好,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不然风起云涌的斗争将生生不息。
    从这里可以看出,人和时代永远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共存关系,所谓伟人也只是恰逢其时的时代骄子,不过,这些骄子又紧随时代发展,推动了那个时代向前发展。
    所以说,时代与人永远是一种暧昧不清的辩证存在。
    时代在成就个人的同时,个人又在以一种间接的几乎看不到的微小能量在影响着时代。
    在过去那种封建王朝“打怪升级夺地盘”的时代中,“英雄文化基因”充斥在天地之间,滋生了一个最大的谎言。
    这个谎言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的价值诉说,这个“英雄价值”如幽灵一般游荡在天地之间,且穿越时空弥漫在今天社会的各个角落里,潜伏在人心里,并令无数现代人为之倾倒和着迷,成为了他们奋斗的信条,成为了一个巨大的笑话。
    然而,我对此是嗤之以鼻的,因为,有的英雄崛起,只不过是“流氓发迹”而已。
    时代为什么让流氓发迹?
    因为“时代”这个不是东西的东西它也不是圣人,它也会犯错,时代在不断的犯错中自我不断的内省和修正,然后和人一起,走向更美好的时代。
    第十九章 丹鼎室(4)
    当一个我们每个人都成为英雄的时代到来的时候,社会就进化到了高级精神社会状态,而所有人既然都是英雄,那么英雄就不再是英雄,只是平凡的普通人,那么这个时候的我们也不再需要英雄,英雄主义就彻底成为了神话般的存在。
    这种高度精神社会很显然就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出路,但是,现在的我们是做不到的,所以才有了韭菜侠,眼镜侠等等这类稀奇古怪的大侠小侠粉墨登场,这种延伸了古典神话中英雄主义和浪漫主义的东东,重新抓取了人心。
    不过,我们要禁止英雄主义中的【真正英雄】和浪漫主义中的【浪漫美女】变异,一旦变异,它们将变成“流氓+妓女”的价值诉说模式……那就吓死个人咯……
    今天的所谓文艺——以肉,以暴露,吸引人的眼光,这说明文艺在取悦大众,当然,文艺要接地气,但是,他们低估了大众的审美能力,在我们一片哈哈大笑声过后,是一片空虚……
    这似乎从侧面预示着文艺工作者和观赏者,在经济大潮中达成了一个庸俗和解,我们一起集体醉生梦死着,哈哈大笑着,裸奔着向前奔去,“精神”一夜回到了解放前……
    我不知道该赞扬还是该鄙夷“英雄主义”这种东西,我更不知道人类最终是否能摆脱英雄主义,但我明白,“韭菜侠”这种东西带有深刻的讽刺味道。
    因为,英雄表演的背后往往有深刻的人性上和社会上的悲剧,所以当你热血沸腾的看英雄在影视中表演的时候,有人在黑暗中发出长长的哀叹。
    在“英雄主义”叙事体系当中,往往是一个黑暗的团队在干着比较黑暗的事情,他们在做黑暗事情的过程中,充分暴露了他们的人性中的恶,或许编剧们还有意将人类的恶强加在他们身上并进行无限放大,让我们恨的牙根痒痒,随后,闪耀着上古大神光芒的英雄粉墨登场,他或是以一人之力,或者在团队的协助下历经千辛万苦击败了那个黑暗团队,最终获得了观众一片的叫好声。
    我们之所以叫好,是因为我们痛恨黑暗。
    既然所有人都痛恨黑暗,为什么黑暗还潜伏世间不遁去?
    这说明我们在痛恨黑暗的同时却又恐惧着黑暗。
    黑暗往往带有让脆弱的人屈服的拳头……
    我们害怕黑暗,所以我们每个人注定成不了英雄,所以才渴望英雄……
    这种人性上的懦弱,是我们每个人都具备的。
    黑暗和光明是世界的两极,而抗争和沉默是人类生命的两极,正负极不断的胶着和和解,构成了世界黑暗和光明共存的最本质面目。
    日常周而复始的太阳升起和黑夜降临,早已预示了人类在黑暗和光明中不断的挣扎……
    闲话不多说,书归正传。
    葛洪最根本隐居的原因我们虽然不能够百分之百的确定,但应是时代基因和家族基因共同促成了葛洪最后的隐居。
    这件事如果放在现代社会,定然有人说他这是逃避现实啊巴拉巴拉的,殊不知,你眼中的逃避现实,正是他自我实现一种方式。
    隐居只是他留给世人的一种假象,隐士只是他一个伪装身份。
    从他的主张——养生为内,儒术为外,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并不想单纯的做一个隐士。
    然而,在那个时候,或许隐居是他最好的选择。
    他在自己的著作中,很认真谈论成仙,很认真的说着一些具有启发意义的话语,这样一个人,如果说他是一个纯粹的隐士,那可是大错特错,错的极为离谱。
    他之所以努力写作,是因为他明白“著述”是渺小的个体,反抗时间之神制定的“时间刑罚”的最好的手段之一,也是超越时代存在的方式之一。
    渺小的我们,渺小的存活于这个世间的每一个个体都在服刑,一个时间之刑,一个时间之神制定下的刑罚,即在规定的时间死去,而我们每个人的“本我肉体”都超越不了时间而“存在”,能够延续的只有我们的血脉,所以,通过性媒介进行繁衍这件事,就成了人类的头等大事。
    我们所能做的除了血脉的延续之外,就是在时间之神规定的“有限时间”内完成在世间“自我存在”的表演,然后寿终正寝,而这种“自我存在”的表演则触及了人该如何活着这个命题。
    超长延续“自我存在”的方式有很多种,文学艺术只是其中一种之一。
    其实表现“自我存在”的一种极为常见的方式就在我们身边,被我们现代人以一种无聊的方式无意识的演绎着,这个方式就是——题字。
    诸如有人在旅游的时候在景区或者文物古迹上题字,上书某某到此一游,就是一种最无聊的证明自我存在的方式。
    这种题字的传统由来已久,从古代帝王没事题个小字就可以看出来,他们也喜欢证明自己的存在。
    在文物古迹上题字是一种没有道德的无良行为,不值得学习,但这个行为心理潜意识动机,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在某某时间来到了某某空间”,或许,他还希望自己的名字与古迹一起长存。
    另外,有很多诸如学校、医院,找某些知名书法家题名字,也是为了表现自己与众不同的存在,而书法家之所以接受这样的商业行为,也是为了证明自己在某个时刻存在与某个地方。
    从这些例子可以看出,人类活在世界上,证明“自己存在”并且发现个人或人类存在的无数种可能性,就成为了一种极为好玩和有意思的哲学思考。
    而这种“寻存在”的过程,是基于对死亡的恐惧以及自身的无知和渺小的恐惧而诞生的,所以,“证明自我存在”的哲学,从最初就带有了某种“悲剧”的色彩。
    从某种意义上说,证明你妈是你妈,证明你有什么价值能够被人利用,证明你有什么能力,证明你到底是不是你自己等等这一切展现存在的证明方式,都是存在哲学的外在表现形式的其中一种极为微细的问题,就像你拿你的简历去应聘,就带有你证明过去的存在的隐藏含义。
    存在是一个极为宏大的命题,人类过去在“存在”这个主题的思考中,引申出了诸如时间、空间、我是谁、理性、人性、真理、美善等等哲学命题。
    在中国,这种思考直接催生了关于“长生不老”的研究,而这种被现代人嗤之以鼻的“长生不老”研究竟然耗费了过去的人大半生甚至是一生的时间,你说到底是悲剧还是不悲剧?
    所以我才说,证明存在,从最初就带有悲剧色彩,因为,这种证明,从一开始都脱离了正常人的生活的轨道,就难以感受除了证明存在之外的其他精彩和快乐,但是,对于喜欢证明存在的人来说,或许证明存在这件事的快乐远远大于其他快乐。
    葛洪在思索“长生”的意义和无数种可能性的时候,是从肉体和精神来考量的。
    对于肉体的不死,前人虽然留下了许多神仙传说,但这种不可被证实的传说,在他心里是没有底的,所以最初的他才奔着“精神不死”的目标写下那么多著作,期望自己精神长存。
    他还说只有“著作”才能穿越时光洪流存在,从而成为个人意志在世间的显现。
    从今天来看,他的目标达到了,不仅著述广为流传,而且他还间接促进了今天医学某一个微小领域的发展,这个在上一卷已经提到过一点,在这里就不多说。
    不过,文学艺术这东西是极容易迅速腐朽和被人有意摧毁的,这不得不说是辩证上的一个悲哀存在,因为,永恒这种东西的意义是存在的,而永恒本身并不存在,永恒意义的“点”,不断被不同时代的人挖掘出来,又扔掉。
    古代的一些人,在证明自身存在或者期望获得永恒存在的基础上,形成了隐居和书写的传统,这是一种“文人传统和文人精神”。
    咱们从一些前人写的小句子中,就能体会到这种精神,诸如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等巴拉巴拉的,都带有妄想与时间做斗争的浓浓的无奈的气息。
    这种隐居和书写的传统一直在古代文人墨客中流行,像竹林七贤也是这种人。
    不过,李白用豪放的自我流放形成了另一种放荡不羁的“隐士书写传统”,他的行走看似是行走,其实也是隐藏在世间证明“自我存在”的一种方式。
    葛洪隐居之后,除了著书立说之外,一直沉迷与神仙方术的研究和丹药的炼制,以至于后来他对“肉体成仙”这件事深信不疑。
    这是一种深陷于“仙文化”的——精神深陷状态,和巫师们深陷于自己巫术文化的精神状态是一模一样的。
    他这种精神修炼,其实就是想挣脱时间之神制定的生存规则,就是想反抗时间之神对生命个体的惩罚。
    他这种精神上的深陷,最终导致他在修炼自身精神的时候,获得了意想不到的修炼体验和成果……
    第二十章 丹鼎室(5)
    这种话语体系简单来说就是一切话语为帝国服务的话语姿态,说的直接难听一点,这就是一种流氓话语体系。
    在这种话语体系之下,敢说话的不是被坑杀了,就是家族被团灭了。
    一个个悲惨的案例超越了时光,如“恐惧之神”弥漫在封建王朝整个生命周期中,让想说真话的文人噤若寒战,但他们不甘心自己的表达被淹没,所以在“隐秘”斗争中,学会了一套含蓄的叙事法则,这个法则就是“隐喻”叙事法则。
    想要解读这种“文化密码”极为困难,不过,现代作家也继承了隐秘叙事里面一个最基本的表达手法,那就是——象征手法。
    这种含蓄的叙事法则在《抱朴子外篇》中随处可见。
    不过,葛洪那些有关房、中术的记载却甚为真实和露骨。
    露骨的图文并茂让人面红耳赤,以至于郭茉莉看了一眼之后就将文稿丢在地上踩了两脚。
    或许,葛洪认为丹鼎室是他的私人领地,没人能够侵犯到他的存在,所以才将那些隐秘的私稿写的那么露骨。
    然而他失算了,当时光无情向前发展之后,我们恰逢其时的来到这里,打破了他私人领地的平静。
    “隐私”这种东西或许根本不存在,或许只存在于人活着的时候,但人活着的时候,隐私也是有限的。
    在今天这样一个“全民搜索”的年代里,只要你干点惊动网民的坏事,那你就没隐私了,一种叫做人肉搜索的东西将会扒了你的皮,当真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干任何事情之前,还是掂量掂量自己的良心是热还是凉吧!
    当然,这里所说的人的隐私是一个人生活上的隐私即人外部形态的隐私,而一个人的心理隐私是永远不会被另一个人知晓的,因为,人的心灵充满了无限的秘密,甚至连人本身都不知道里面充满了什么。
    那些古代人不仅活着的时候用高大的院墙和打手们守护着自己的隐私,就是死了之后也试图保持自己死后的隐私,所以坟墓往往建设的固若金汤,但他们料不到在未来的时代会有一些人或器物以极大的热情打破他们试图顽固守护的隐私,这样的人有考古的,有的盗墓的,这样的钢铁机器有挖地能手——挖掘机。
    从这里看出,我们一直在保守着自己隐私的同时,又试图用隐秘的话语或者极大的热情揭示别人的隐私。人这种动物,就是这么奇怪的存在。
    我们所看的最后一沓稿件,就是葛洪最为真实的“隐秘私话”,我们看得极为仔细和兴奋,因为,对于我们几个来说,没有比偷窥“古代名人”秘密的手稿再兴奋的事情了。
    文稿前半部分上面已经说到,无非是葛洪求学、隐居的一些琐事,跟现今流传的相去不远。这些东西我在经营书店的时候曾了解过,虽然忘得差不多了,但在看文稿的时候激活了过去的记忆,所以看得非常快,当我们看到他说自己“精神修炼”取得了较大成绩的时候,不自觉的慢了下来。
    他在文稿中写到了关于精神修炼的心得,他说精神修炼是基于两种思考方式而存在的,一种是有意识的外部思考,一种是无意识的内部思考。
    有意识的外部思考是一种“关于时间的思考”,这种思考以自身存在的时代为节点,向久远的过去追溯,并且综合的去畅想未来,这是精神修炼的横向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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