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半晌,洛书白很是疑惑地转过头看向顾临安,“我刚刚有说什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吗?”
    “谁知道呢。”顾临安弯了弯唇角,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
    其实认真说,刚才洛书白的话,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不过以洛书白平日里待人生疏有礼的习惯,极少会在转达别人的意思时,带上自己的主管评价。而能说出那样的话来,显然他先前与那国师聊了不止一句。
    不过,这两人之间究竟有没有什么,只凭这么只言片语,他们却是不能确定的。
    蓦地想到了什么,顾临安开口问道:“花姑娘的样貌如何?”
    他是没见过花辞树的,但关于坊间流传的那些厉南烛与花辞树之间的风流韵事,他却听过不少。而每当提起这个的时候,花辞树的美貌,总是少不了的。
    有点惊讶顾临安竟然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洛书白看了他一眼,如实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倾城绝色。”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晚一点还有一更。
    ☆、第121章
    并非洛书白有意夸大, 实在是那个人,确确实实担得起这四个字。
    作为顾临安最为倚重的手下,这些年来,洛书白见过的美人也不少了, 但还真找不出哪一个,能与花辞树相媲美的。
    想到对方那犹如剪水秋瞳般润泽深情的眸子, 洛书白只觉得, 若是那妲己褒姒之流, 也长得这般容貌, 周幽王与商纣王会被迷得那般神魂颠倒, 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了。
    “怎么,”察觉到洛书白面上流露出的感叹的神色,顾临安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动心了?”
    虽说看人不能流于外在, 但美色惑人却同样是不争的事实。
    一件东西的外表如何, 通常是人在与其接触时最先注意到的东西, 自然有着别样的意义。
    “……是,”听到顾临安的话,洛书白沉默了好一会儿, 才苦笑着回答,“动心了。”
    想来面对那样的容貌,少有男人能毫不动容的,说到底,洛书白还是个不能视皮相为枯骨的俗人。
    更何况, 对方既然能得到厉南烛那样的重用,又怎么可能是那些平庸之辈?
    没有因为洛书白的话而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来,顾临安只是笑了笑:“进屋再说吧。”
    两人的身份到底特殊,不可能毫无顾忌地在人前谈话,再说了,他也没有和人站在客栈的大堂当中,高谈阔论的爱好。
    至于洛书白和花辞树之间的事情,顾临安并不打算过问太多,他相信洛书白自己,一定能够把握好其中的分寸。
    此时的天色已暗,但从窗子里照射进来的光线昏黄黯淡,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之感。可偏偏这个时候,即便点了灯,也起不了多少照明的作用,着实是让人感到难熬。
    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顾临安拿起桌上已经凉了的茶给自己和洛书白各自倒了一杯,温声问道:“找我有事?”
    要不然,在他刚才提出进屋说话的建议的时候,对方不会那么自然地应下。
    洛书白微微一怔,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毫无知觉地,就被对面的人给试探出了一些信息来,心惊之余,又有点好笑。
    分明是只需要问一句就能得知的事情,这个人却非得用这种方式,先刺上一刺,要是换个人,指不定就因此而生出隔阂来了。
    “我倒是觉得,”端起茶杯轻呷一口,顾临安轻笑着说道,“从未因此而气愤的你,才最为奇怪。”
    他和洛书白之间的相处方式,与厉南烛和花辞树之间的截然不同。尽管两人独处时,他也时常以友人之礼相待,但无论是他还是洛书白,都从来没有越过那条名为身份的线过。
    他们两个人,说到底还是主子和部下。
    所以当顾临安因为厉南烛的事情而焦躁忐忑时,洛书白无法如花辞树那样劝慰开解,所以两人平日的言谈中,也会有如同现在这样的试探与警示。
    顾临安羡慕厉南烛与花辞树,柳含烟,乃至苏云清之间的关系不假,但他却同样清楚,自己不可能做到厉南烛那般,对一个人交付全部的信任——事实上,这种事,天底下没有多少人能够做到。
    正因为稀少,才更显得难能可贵。
    而他,甚至连该如何信任别人,都有些忘了。
    “我并非没有因此而生出恼怒的情绪过。”抬头对上顾临安的目光,洛书白略微弯了弯唇角,开口道。
    他又不是那些被供奉在庙里的菩萨,不管遭受了什么样的侮辱唾骂,脸上的笑容也不改分毫。在感到自己不被信任,在被戳到痛脚,在被人轻慢时,他也是会生气的。
    只不过,顾临安向来都很明白何为适可而止,极少触碰他的底线,他便也都将之当成无伤大雅的玩笑给揭过了,而对方定然也清楚这一点。
    而相比起其他君臣之间的相处之道,顾临安这般的方式,已经算得上是温和了。
    “是吗?”顾临安笑了笑,没有追问。
    若是再深究下去,可就超出了玩笑的范围了,他可不想因此而和洛书白生出龃龉来。
    天边的日头一点一点地沉入地面之下,从窗户里照进来的光线更昏暗了,周围的事物都仿佛笼上了一层暗色的纱,变得暧昧不明起来。
    洛书白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将桌上的油灯点燃,看着那豆大的火焰散发出暖色的光芒,让眼前的视野再度明亮起来。
    “陛下应该知道何靖和周小都统之间的事情了吧?”收好火折子,洛书白突然问道,“您准备怎么办?”
    那两个人之间的身份不如顾临安与厉南烛之间的特殊,但却同样不似寻常百姓那样无关紧要——何靖都能想到的东西,洛书白不认为顾临安会想不到。
    “何靖去找过你了?”没有立即回答洛书白的问题,顾临安看了他一眼,面上浮现出些许了然的神色,“来替他当说客的?”
    相比起顾临安这个与自己的距离太过遥远的皇帝来,自己跟随了多年,性情也儒雅温和的主子,对于何靖来说,显然是说情的更好选择。要是没有到穷途末路的情况,对方定然是不愿和他们为敌的。毕竟要是真到了那样的地步,他便也无法如愿地和周若离相守了。
    “算是吧,”被说中了目的,洛书白也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过,”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陛下心里肯定已经有了定夺吧?”
    在他的印象当中,他还真是少有见到在这个人计划之外的事情的。几乎所有的事情——无论是已发生的还是未发生的,这个人都早已制定了相应的应对之法,他所需要做的,不过是等着对方在那些方式当中,挑选出一个最称心的来罢了。
    更何况,这次何靖和周若离之间的事情,真要说起来,顾临安还在其中推了一把。
    不管当时他是出于看热闹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这都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第122章
    指尖摩挲着茶杯的杯沿, 顾临安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垂着眼帘,似是在思索什么的模样。忽地,他抬起头, 朝洛书白看过去:“你放心让那样一个知晓诸多秘辛的人,没有任何约束地待在外面吗?”
    他的眼中带着些微的疑惑, 像是真的对这个问题感到不解似的。
    洛书白见状微微一愣, 继而沉默了片刻, 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出声回答了他的问题:“当然不放心。”
    他确实和何靖有几分交情, 也清楚这个人的品性如何,但是许多时候,事情并不是仅仅由这些东西决定的。
    而这种关乎整个朝廷的事情, 怕的, 就是那万分之一的几率。
    想必何靖正是明白这一点, 才会在一开始的时候, 就做好了假死脱身的打算。
    只可惜,在将之切实实施之前,对方就撞到了顾临安的手里。
    ——但也好在他还没有将之实施。
    要是在见到一个本该死去的人, 完好无损地去别国前途光明的军官家中提亲,就是顾临安再宽心,也不可能再让对方继续活下去。
    想到这里,洛书白忍不住摇了摇头。真是不知道何靖的这个运气,到底该说好还是不好。
    嘴角略微一弯, 顾临安没有出声询问对面的人想到了什么,反而将对方刚才问自己的问题,又原原本本地抛了回去:“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听到顾临安的话,洛书白的眉头轻蹙,有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要是这会儿坐在他面前的是别人,他肯定以为对方是想让自己说出除掉何靖之类的话语,但若是换成了顾临安,他却着摸不准对方的心思了。
    尽管当初费尽手段得到了皇位,但洛书白清楚,这个人对于手里的权力与地位,并没有多么在意,否则眼下对方就不该在这距离御朝千里之外的周朝京都了。
    既然如此,对方又怎么会在意何靖一个区区的密探手中掌有的东西?
    洛书白可不觉得,顾临安会想不到何靖与周若离之间的问题。
    若是有心,早在洛城的时候,顾临安就该对何靖给出警告了,之后更不会任由厉南烛将周若离带上。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两个人能走到现在,本就是顾临安和厉南烛一手促成的。
    厉南烛在想什么,洛书白不清楚,但他觉得,或许哪怕御朝上下,真的因为何靖将手里的东西外传而发生动荡,这个人都不会对此投注太多的关注。
    “毁掉的东西,重建就好了。”洛书白突然响起,曾经有一次,顾临安刻了一半的木雕被吓人不小心损毁的时候,对方脸上那漫不经心的表情,“无法重建的话……”用刻刀在手中的木雕上划下一道深深的痕迹,那个人的脸上,依旧是醉人的笑容,“——丢掉就好了。”
    在对方的眼中,那所谓的江山与皇位,其实也不过是与那木雕同样,可以随时抛弃的东西吧?
    曾经这个人的心中,没有任何值得重视的东西,而现在,御朝也绝对不在对方在意的东西之列。
    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将自己有些跑远的思绪给拉回来,洛书白看着顾临安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知道。”
    并非他真的想不出任何有用的法子,只是他不知道顾临安究竟想要听到什么样的答案罢了。
    不知是否听出了洛书白这句话中暗藏的意思,顾临安双眸微弯,突然说了一句好似与这件事毫无干系的话:“你觉得给何靖一个官职怎么样?”
    不是那种必须藏在黑暗当中,连自己的情况都不得透露的密探,而是能够放到台面上来说的、光明正大的官职。
    洛书白闻言不由地怔了一下,有点不明白顾临安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至少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两个国家的官员成婚的事情,也没有哪个君王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谁知道你会不会在与娇妻美眷一起用饭的时候,就随口将朝中的要事告诉对方了?
    就算顾临安不在意这个,两人之间的相处,定然也会因此而多出几分顾忌,反倒失了初心。
    更何况,既然何靖有官职在身,自然不可能一直待在周朝不离开。
    纵然由于周若离的的身份,两人本就无法日日相守,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分开——洛书白甚至都生出了,顾临安其实是在有意拆散这两人的念头来了。总不能对方还能在周朝,专门替何靖设立一个官职吧?
    ……等等,貌似还真有这个可能?
    想到自家陛下和周朝的皇帝之间的关系,洛书白的眼角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左右都是一家人,人在厉南烛的手上,就和在顾临安的手上差不了多少,而且厉南烛似乎还说过,朝中缺人来着……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洛书白看着顾临安的神色,都忍不住变得古怪起来了。
    其实这种事情,只要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去做,但是顾临安……洛书白还真有点不知道,能不能把对方给归类到脑子正常的那一边去,尤其他还知道,如今对于面前的这个人来说,唯一在乎的,就只有厉南烛而已。
    “怎么,”半晌都没有得到洛书白的回答,顾临安却不着急,只稍一侧头,略带不解的模样,“不好吗?”
    洛书白:……
    这个问题,他该怎么回答?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该点头好还是摇头好,洛书白的心情无比复杂。
    “陛下……”斟酌了好一阵子,洛书白终于还是决定劝上一劝,但对上对方那双笑意盈盈的眸子,这话才开了个头,就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洛书白觉得,即便对面的人是个一意孤行的暴戾君主,他也有信心在进言的时候毫不露怯,可偏偏对面的人只是双眼含笑地看着他,却让他的话,全部都堵在了喉间。
    手指不由自主地动了动,洛书白放弃一般地苦笑了一下,出声问道:“我不明白。”
    不仅是不明白这件事该如何实施,也不明白顾临安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是说对方只是为了让何靖能够和周若离在一起,他是断然不会信的。
    他跟随的这个帝王,可从来都不是那种会细心地顾念别人的心情的体贴性格。而如果想要帮厉南烛物色人才,完全没有必要用这种绕弯子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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