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这简直……
    看着景吾那已经是堪称难看的脸色,酒客们想,换作是他们,身为男子,却被同性当成女人动嘴动手地调戏,他们早怒了,哪能像这人一样好脾气,到现在都没发怒。
    酒客们还在推己及人地臆想,那边彻底沦为登徒子的城主则再接再励,叩在“姑娘”身上的手往下一滑,就揽住了“姑娘”纤细的腰。他顺势在旁边椅子上坐下,一双眼似醒非醒地望着这让自己一见钟情的人:“姑娘是在害羞?天这么晚了,姑娘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景吾:“……”
    都说到回家的份上了,景吾这时候终于说道:“兄台怕是认错人了,在下并非女子。”
    他声音清清淡淡,如天端流云一般高远而飘渺,让人一听就知道这绝对不会是女人能有的声音。再看他的脸,美则美矣,却并非柔美,没有丝毫女气,真不知是要多么眼瞎的人,才能将他给认成女人。
    景吾想,要不是这人是个凡人,他早拔剑将人杀了。
    岂料对方仍旧一脸醉意迷蒙,口齿却十分清晰地说道:“你怎么不是女子?你长得这么好看,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像你这么好看的人。”
    说着又靠近了,歪着头试图亲上去,就见景吾脸色真正黑如锅底。
    景吾一面侧头避过,一面伸手去拨他揽在自己腰上的手,意欲挣开,却因不敢动用灵力而力弱,最终只避开了对方的索吻,而没能挣脱出这人怀抱。
    “姑娘怕我?”抬眼一看,就见这人晕乎乎地笑了,眼里璀璨如星河坠落,“姑娘叫什么?家住哪里?姑娘还没回答我呢。”
    回答个什么啊!没看见人公子脸都黑了吗!
    急匆匆找过来的城主府护卫一颗心本来就跳得七上八下的,结果才上来就听到自家城主这一连串的问话,当即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低声下气地向景吾告罪,说城主喝醉了,望公子见谅。
    景吾堂堂一介道君,如何能与凡人计较?动了动唇道句无碍,看护卫上前来要把登徒子给带走,便也搭了把手,想将登徒子的手给拨开。
    然而登徒子不乐意,手揽得死紧,口中还不停问道:“姑娘,姑娘你家住哪里?我明天,不,我现在就去你家提亲。令尊喜欢什么东西,茶,酒,书画墨笔?姑娘你说一声,我这就让人去购置。”
    景吾没说话,脸色更加难看。
    护卫听得头都大了,连连告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城主扯开,二话不说就拽着城主飞奔下楼。
    等下了楼,出了酒肆,朝城主府奔去,远远的还能听到登徒子的声音传来:“姑娘,姑娘你明日还来醉春风吗?我明日过来,姑娘届时记得告诉我答案……”
    喊声遥遥传开,景吾皱了皱眉,随手搁下一锭银子,也不走楼梯,直接从窗户一跃而下,转瞬消失。
    望见这一幕,不少酒客呆了一呆,然后急切蜂拥到窗边,探着脑袋使劲看,却是怎么也看不到景吾的身影。
    当下只得互看一眼,纷纷想道,原来这公子竟是这般厉害人物。
    城主倒霉大发了!
    ……
    后来他想,什么喝醉,什么认错,故意的也好,无意的也罢,他没看透,那便是没看透,是他愚笨,说再多也无用。
    ……
    后来的后来,他又想,既然全是算计好的,为什么到最后会变?
    是他命中该有这一劫,还是……
    还是他命中,本不该有这一劫?
    没了这劫,不会遇见、不会相识、不会熟谙,更不会有所谓杀害,也不会有所谓忘记。
    终他一生,什么都不会有。
    ……
    昔年春风十里,酒色醉人,而今赤日无边,刀剑寒凉。
    “杀了我吧。”他眉眼漠然地听着对面的人说道,“再然后,就忘了我吧。”
    他不说话,握着“破妄”的手指紧了紧。
    极远处的洛城里战斗依旧如火如荼,隔空传来的灵力冲击一阵强过一阵。东海里风起云涌,八卦峰亦是动荡不堪,他持剑稳稳立着,许久才慢慢道:“你说得倒是轻巧。”
    怎么杀,怎么忘?
    如何杀,如何忘?
    九年师徒情分,岂是他说没就没?
    便是伪装,他也不该这般对待。
    手指再紧了紧,他没有出剑,而是闭上眼,整个人的气息几乎是毫无预兆般的,瞬间攀至顶峰。
    然后,也是毫无预兆的,那一层薄薄瓶颈,瞬间突破。
    刹那间——
    “轰隆!”
    雷鸣突地响彻整个东海,无数人抬头一看,便见头顶乌云滚滚,玄雷道道,竟是有人要渡雷劫了!
    关苍瞳孔骤缩,下意识看向景吾。
    停留在合体巅峰数十年,如今一朝晋升大乘——他想干什么?!
    不及多想,一道粗硕的玄雷已然凝聚成形。
    玄雷没有半分停留,径直从高空劈落,来势汹汹,大有要将整座八卦峰给一劈为二的威势。
    眼看玄雷果然是冲着景吾落下,可后者却还是闭着眼,一动不动,关苍急道:“师父,你还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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