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清越只觉得手背上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然后车子的行进方向就忽然变成了开往市中心的方向。
    “你干嘛?”祁清越问,“现在快十一点半了,我们已经晚了。”
    戚老板将车停在专门卖首饰的一栋楼下,语气很愉悦,说:“不晚,我们这边比较重要。”
    戚老板向来是把自家仓鼠的事情看的最重,他那边家人之间的关系也其实很淡漠,钱女士也是在他当年受伤之后才仿佛注意到他的存在,那时候戚桀已经长大,思想性格全部成熟定性,所以如今对待钱女士也如此,对她好,但有一定的限度。
    戚老板其实也并不太在意春节这个节日,对他来说这可有可无,只是他喜欢和祁清越一块儿做事情的感觉,充实着他们的生活,填补他们这些年没有经历的所有,他想要自己的一切都占据对方的生活。
    说到底,戚老板那刻在骨子里对祁清越的在意和占有欲已经没救了,虽然他在极力克制,但很多时候那是潜移默化的,戚老板自己都不清楚,他只能让自己不伤害到对方。
    这边这位还在为自己的偏执性格甚至有些变态的某些喜好担忧隐瞒,殊不知祁仓鼠早就清清楚楚并且打定主意只要自己不被抛弃就永远留下来。
    于是戚老板并不知道自己陷入的是甜蜜的烦恼。
    在街角,有一群放寒假的高三生凑在一块儿逛街,有男有女,看起来像是一块儿出来约会似的。
    几个男孩都高高瘦瘦,其中有个模样小坏的帅气男生手臂打着石膏吊在脖子上,右耳的耳钉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有好几个女孩围着那男孩,男孩兴致缺缺,一旁的朋友说:“你们别招惹他,他前段时间被他爸狠狠揍了一顿,关家里禁闭到现在才出来,所以还没有恢复和人交流沟通的能力哈哈。”
    那男孩没有反驳,也已经很少有笑容了,他跟着这些人随便的逛着,之后有两个正在交往中的情侣闹着说去买对戒,众人就一块儿去了最大的首饰卖场,那一整栋楼都是卖豪华首饰的地方。
    小情侣们刚进去,高中生走在最后,却是一眼就看见了被服务员招待去楼上雅间挑选对戒的两个熟人。
    他愣了一秒,然后什么都没有想的躲了起来,等那两人上了楼,他才悄悄的跟上去,就想他很久以前跟踪某个人一样。
    “喂!龚颜江你去哪儿?你老子让我看着你啊!”这是龚颜江那个同样富二代的朋友在喊。
    龚颜江回头,撒谎说:“我上个厕所。”
    于是高挑帅气的少年便上了楼,心情复杂的上去,好像前面有洪水猛兽,又好像前面有人参果,他害怕了,懂得畏惧了,也知道人参果不是谁想要就能有的。
    龚颜江前段时间做了一件很疯狂的事情,他决定动一个他爹都不敢动的人,最后的结局自然很惨,他那些小儿科的把戏在人家面前完全不够看,分分钟就把他派去的人弄的面目全非送回来。
    他的合伙人也进了局子,一个淫荡的浑身赤裸一个被当成了施虐者。
    他那从小对他就非常纵容的爹也是第一次拿着小腿那么粗的棍子打他,最后扭送到了那个戚桀的面前亲自道歉。
    再之后,龚颜江被关在家里好几个月,期间他怀疑自己有过脑震荡,因为曾有一个月自己完全想不起来自己为之要死要活的人是谁,只是朦胧的记得一个影子,记得自己对他做的事情,记得自己每次和对方见面都欢喜的心情。
    脑震荡好了之后,他的眼前就像是被蒙着的一层面纱被人揭下,他在无数次的回想中终于是想起了对方的模样,然后在被关禁闭的日子里一遍遍的回忆他们的初见和后来的每一次见面。
    真奇怪呐,似乎每一次自己都让那人很苦恼,怪不得对方会讨厌自己。
    龚颜江莫名其妙的开始学会了反思,还没有反思的彻底,就被朋友救了出来,出来散心的第一天却又遇见了让他如此狼狈又疯狂的人。
    这是命。
    楼上的人很多,但是由于他不能明目张胆的过去,祁清越和戚桀又是进的包厢,龚颜江就没有办法进去了,他落寞的在外面站了许久,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里面的两人才出来。
    他的视线落在那两人牵着的手上——果真是多了对戒指。
    “你买这么多做什么?浪费!”男人皱着眉,轻轻打了一下身边揽着自己肩膀的人,“你想要问一天戴十个吗?那好挫啊。”
    身边高大气势难言的戚老板笑道:“不会啊,我觉得好看。”
    “你那是什么眼光。”祁清越很是嫌弃,这人一进去就没说话,让他自己看,等最后问他喜欢什么时就把他选的给自己戴上了,离开前却把刚才他看过的所有戒指都买下来,只能说是有钱任性。
    “啊!已经十二点了,我们还是快点走吧!等会儿你妈该不高兴了。”祁清越拉着戚桀赶紧下楼,而他们选的其他戒指会晚点送到他们的小别墅去。
    戚桀无奈的说:“不用着急,她也没有打电话催。”
    “等催的时候就更来不及了!”祁清越白了戚老板一眼,戚老板没办法,只好跟着走快。
    到了楼下,戚桀也是先给自家肥仓鼠开门之后才坐进驾驶室,离开前看了一眼站在店门口,跟了他们一路的龚颜江,眸里波澜不惊,完全没有将人放在眼里。
    龚颜江被看了这么一眼,才止住了继续跟下去的步伐,站在门口,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子,突然自嘲的笑了笑,然后低下头,刘海遮住了他的眉眼,像是在祭奠最后的初恋。
    龚颜江脸上有着湿意,微凉,他控制不住。
    刚刚才成年的高中生仿佛突然对这个世界有了自己的理解,也明白了很多从前感觉特别酸溜溜的句子。
    比如有人说过,最惨烈的感情就是在自己最无能为力的时候遇见想要保护一生的人。
    他对号入座了一下,发现自己果真就是这样,他发现自己之前真是幼稚,发现自己还不够好,发现自己比不上戚桀,发现自己除了会欺负人家,什么都不会。
    他真是差劲,所以人家才不爱他。
    可龚颜江知道,以后的以后自己肯定不会再有这么疯狂热烈的感情能让自己如此不顾一切,或许会有别的人平淡的再和自己在一块儿,自己会喜欢上别人,会和其他的谁渡过后半辈子,可再也不会有这样无畏的冲动去追求谁,这种天真和幼稚还有遗憾都留在今天,属于那个别人怀里的男人。
    成长有时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
    龚颜江用最惨烈的代价换来,祁清越也差不多,只不过可能比之稍微好一点,因为他也获得了他的戚老板。
    在开往钱女士家的路上,祁清越一直在看自己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戒指非常简单,只不过内侧刻了戚桀名字的拼音缩写,所以显得与众不同。
    在戴戒指之前,祁清越还问:“还没有结婚不是应该戴在中指吗?”
    谁知道戚老板狠淡定的说:“有区别吗?早晚的事儿。”
    祁清越还沉浸在自己和戚老板甜蜜蜜的气氛中,说着情侣之间的小事儿,就看见钱女士的宅子外面停了个陌生的车,门口站着个眼熟的客人。
    祁清越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对方是谁来着。
    只不过……
    ——谢王庭为什么会在这儿?!
    第83章 叙叙旧
    祁清越脚步顿了一下,那人也回头,看见了他,露出个微笑来,里面的人也来开门,刚巧是杜冥,祁清越忽然就有些迈不开腿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放下了,可是那是在看不见听不见的情况下,再者过去了那么多年,他不想也不敢再让自己作茧自缚,他很珍惜现在的美好,想要一直和他的戚老板这么维持下去,可是……
    当谢王庭站在他面前,开始一点点提醒他过去发生过的一切时,祁清越感觉自己朝他走去的样子就像是当年一步步走向那个陷阱的愚蠢自己。
    他其实还是恨这个人的,既然不喜欢,就直接拒接就好啊,为什么要录下那样的视频,好玩吗?
    毁掉一个人,真的好玩吗?
    忽然的,他的手被紧紧捏着,他迈不开腿,也有人拉着他往前走,祁清越眨了眨眼,这才在视线中看见了戚桀的背影,注意到被捏的很疼的手腕。
    祁清越这才回神过来,发现了个很重要的问题:
    他之前虽说将一切都告诉了戚桀,可有一点,他没有说,就是自己回到过去的真正目的其实并不是拯救戚桀,而是拯救自己,只不过后来放弃了后者,他也没有说自己大学时发生过什么,只说了关于许愿罐的事情。
    祁清越自觉那件事过去了那么久,就算戚桀能查到也肯定只是一些人的口头叙述。
    他不想让戚桀知道自己过去曾经因为喜欢一个渣男而那么狼狈的事情。
    也不想让戚桀知道自己回到过去放弃自己选择戚桀的事情。
    所以,谢王庭为什么要在他感觉生活充满希望的时候又来到他的周围,是嫌弃之前糟蹋的还不够狠?还是说想要再破坏一次?
    祁清越和戚桀两个人之间的感情线非常不对等,在祁清越看来,他们恋爱的太快,半年都没有,就热恋如斯,有种镜花水月的诚惶诚恐,然而在戚桀看来,他们太慢,戚桀在漫长的等待中发酵着自己对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的感情,所以一经相遇,便如同烟火绚烂的炸开,要将人放到心尖上,把自己一切都给对方。
    或许隐瞒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祁清越能感觉到戚桀现在有些生气,他不过稍微想要松开对方捏的自己发疼的手腕,对方直接就加大了力道,完全没有可商量的余地。
    好似只要一放手,他就会跑掉一样,天知道祁清越真的没想跑,他只是……
    需要缓缓。
    “哟,大哥回来了,还有嫂子,哦,你就是我爸说的谢先生吧,欢迎,别在门口站着,进来坐啊。”杜冥也察觉到了众人之间诡异的气氛,有意要说些什么,却到底没有说出口,他现在和大哥的关系很差,之前的事情也没有个清楚的交代,所以还是缩着点儿比较好。
    杜冥一直看着祁清越,感觉这人比之前看见的时候又有点变化。
    好像没有以前看着那么让人惊艳,有种想要得到,得不到就毁掉的冲动,只是觉得温和,像个被高傲的霸王龙圈进领地的小动物。
    杜冥感觉之前的自己的确是有些不理智,他虽说是喜欢这只小仓鼠吧,可是如果是他哥要,他就绝对不会再对着干了。
    他很清楚知道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他哥给他的,他没什么大志气,也没有什么志向,天生就喜欢玩乐,爱情对他来说是个奢侈的东西,他也没有什么真心,如果是和其他的什么人争夺一个男人,那么他还有可能玩下去。
    可是和戚桀?
    不可能的,现在想想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和戚桀对着干。
    杜冥想来想去也只能是自己被嫂子迷了心窍,现在被教训了一顿后又忽然开窍了的缘故。
    再者,他现在有个更好玩的玩具了不是?
    杜冥不敢再参与戚桀的事情,包括祁清越的事情他都知道自己应该避嫌,于是坐到沙发上去,揽着拘谨着坐立不安的戚功,说:“别扭来扭去的,勾引谁呢?!”他说话的声音很低,只有戚功能听见。
    顿时戚功就不动了,只是忍着,忍的浑身冒汗。
    他也瞧见了之前被自己执着的祁清越,其实他的执着很单纯,因为他……不举,只有被祁清越揍才浑身舒坦。
    这是不得已的。
    现在有了个杜冥,也能帮他,那么谁来都一样。
    游戏人间的杜冥和只要能帮他恢复正常,谁都可以的戚功,两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应该是彼此互取所需,玩笑着说喜欢的时候也有,只不过都是玩笑着说出口的,好像谁先当真,谁就输了。
    钱女士本是在厨房下厨的,她很少自己来做,家里有保姆和帮佣还有从外面请来做菜的师傅,只不过今天她兴致高,连带的对杜启秋都脸色好了很多,两人在厨房忙活。
    章泽小朋友在客厅看电视,他对杜冥和戚功两人都没有感觉,所以不理不睬。
    听见杜冥说戚桀两人来了,才从沙发上跳下来,睁着大眼睛迈着小短腿跑过去,他瞧见他的小爸爸出现在他视线中,便什么都不说的跑去扒着对方的腿不放,像个小树袋熊。
    祁清越被这么个小炮弹一撞,撞出些许理智来,他不再执着于将自己的手腕从戚桀手中挣脱出来,而是尽量放松,然后另一只手去摸章泽小朋友的脑袋,一边努力镇定下来,一边和众人打招呼:“不好意思,来的比较晚。”
    从厨房出来的钱女士脱下围裙,说:“没有,一点儿都不晚呢,快坐,今天我们家还来了客人,很热闹呢。启秋,还不出去招呼一下?”后一句钱女士是对着杜父说的。
    杜父便也从厨房出来,笑意盈盈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来这个人当年是有着多么恶毒的心肠。
    祁清越对这个人实在是没有好感,但意外的是戚桀却在知道真相后对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咸不淡,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的平静。
    说实话,祁清越真是很佩服戚桀,似乎什么都尽在掌控,让人安心,但反过来想,这种性格也是很恐怖的。
    戚桀除了和祁清越在一块儿喜欢说说话,其他时候都能省则省,拉着祁清越坐到沙发上后才松开捏着祁清越的手,不少人都能看见男人受伤被捏出的触目惊心的红痕,但是杜冥是不敢管的,所以假装没看见。
    钱女士也不管,她向来不会去干涉孩子们的私事。
    章泽小盆友却是心疼了,他坐在祁清越的腿上,刚要去揉揉那手腕,结果目标就又被人夺走。
    只见祁清越的手被戚桀十指相扣在手心,完全没有章泽可以插足的余地。
    祁清越很无奈,他能感觉到戚老板这次牵他手的力道比较小,像是在和他道歉一样,拇指滑过他的手心……
    祁清越笑了笑,说:“你别闹。”他凑在戚老板耳边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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