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想抬脚跟着卢秀珍朝那边走,有个妇人尖锐的声音响起:“大郎媳妇,你可不能坐到这里,我娃要坐哩。”
    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妇人,抱着一个小孩,眼睛瞪向卢秀珍:“你让开些,这哪有你的位置,自己也不知道避嫌。”
    皱起的眉头,厌恶的眼神,很明白的告诉卢秀珍,你不要过来坐,像你这种守了望门寡的人是不吉祥的,坐到我身边会将厄运传给我。
    卢秀珍错愕了一下,停住了步子,错开了一个座位,坐到了旁边。
    “你怎么能坐这里呢?”右边的人用手肘碰了碰她,一个矮矮的年轻男子,眼睛盯着她,有几分不屑:“没见这是我们一家人?”他伸手指了指那个正在将小孩子放到座椅上的年轻妇人:“看见了没有?”
    卢秀珍将腿撇到一旁:“你坐过去,刚刚好给你空了一个位置。”
    “你别挨着我们家坐着,晦气。”年轻男人眼里满满都是厌恶。
    “你说啥?”这话落到了崔二郎耳朵里,就如有人用针猛的扎了他一下,实在不舒服。怎么能这样说大嫂!难道大哥过世了,大嫂就要由着他们欺负么!崔二郎大步朝那边走了过去,一把拎住那年轻男人的衣领:“给我大嫂道歉!”
    崔二郎的脸黑沉沉的,那样子有些吓人,年轻男人吃了一惊,身子簌簌发抖起来:“二郎兄弟,你把我放下来,快些放下来!”
    “你先给我大嫂赔个不是!”崔二郎的眼神凌厉,仿佛间带着寒霜。
    “大郎媳妇,真对不住,是我嘴贱,你坐,你只管坐。”那年轻男人被崔二郎抓着领口的衣裳,半天动弹不得,而且还觉得自己好像呼吸都有些困难,心里头暗暗叫苦,莫要被这鲁莽的小子给掐死在这里啊。
    “二郎,你在作甚?”崔才高本来正在和坐在左边的一位长者说话,听到这边有响动,转过脸来,就见着崔二郎拎着族兄在那里,很不高兴:“如何无故喧哗?同族中人本该互敬互爱,怎么还打起来了?”
    “二弟,你且放手。”卢秀珍站了起来,冲着崔才高行了一礼:“族长大人,有人说我带着晦气,不让我坐他旁边,我家二弟听不过耳这才动手的,我代二弟赔个不是,但这座位我却一定要坐,而且我也要他给我赔个不是,红嘴白牙的胡说八道,我被他说得晦气了。”
    卢秀珍的声音不大,可在场的人都能听得清楚,她说得斩钉截铁,口气很硬,脸上的神情更是郑重无比:“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又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是顺顺畅畅的?我家大郎虽然过世了,但也不能因着他不在就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今日是我爹娘派我来族里的,本该是跟叔叔伯伯们坐一块,只是我知道自己辈分,等着叔伯们都坐完了才来找位置,可偏偏还有些人要寻事,我怎么能因着他的无理便退让?族长大人,我知道你是顶顶公平的,请你来说说看,我能不能坐到这里?”
    崔才高有些脸上挂不住,他一直自诩管理宗族有一手,没想到族里的这帮小子竟然这般上不得台面。他朝那矮个子男人狠狠瞪了一眼:“木生,坐下便坐下,嘴巴里胡嘬个啥子?还不快些与你媳妇坐一处去。”
    崔二郎将手松开,崔木生咳嗽了两声,脚踏到了地上只觉全身轻松了几分,他怯怯的朝崔二郎看了一眼,赶紧溜回到他媳妇那边去坐了下来,一家人将身子朝那边歪了歪,就如被风吹倒的小麦,伏倒不起,不敢再朝卢秀珍这边靠。
    “二弟,你也坐。”卢秀珍伸手指了指那张椅子,朝崔二郎笑了笑:“以后做事别那么冲动,你瞧瞧,你把人家都吓坏了呢。”
    “谁让他胡说。”崔二郎眼睛盯住卢秀珍伸出来的那只手,有些窘迫,连忙低头坐了下来,心里跟擂鼓一般。
    大嫂的手指尖尖,真是好看嘞。
    卢秀珍没注意这么多,只是很坦然的朝议事厅里的人望了一眼,弯弯身子向崔才高道了一声谢,这才慢慢坐了下来。
    虽然坐在后边那一排,可她依旧能感觉到有人在打量着她。
    崔家族里开会,一般都是男子过来,女人家来得很少,除非实在有什么不方便的时候,才会有人将婆娘带过来,比如说今日这崔木生,就是孩子一直哭着要粘他来族里,他自己又不会带孩子,这才喊了婆娘一道过来的,放眼整个议事厅,女人不过三四个,卢秀珍鬓边一朵小白花,更是显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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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会宗祠(四)
    “今日将大家找过来,是想跟你们商量一件事情。”
    崔才高端了一个青色细瓷茶盏在手里,朝议事厅里看了一眼,慢悠悠的开了口。
    这个茶盏,是崔才高的祖父手里传下来的,据说是前朝的珍品,得了这个茶盏就能得好运,故此遇到重大的事情,崔才高必然要带上这个茶盏,既显得他有身份,又能让他一切顺畅。
    今日要商议的事情跟儿子的前程息息相关,崔才高觉得自己更需要带上这个茶盏。
    细致的青瓷被明当瓦上漏下的阳光照着,几乎要成透明颜色,青色的胎里生出了淡白色的光晕来,若是看得不仔细,仿佛间能当羊脂玉看。
    闹腾腾的议事厅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用敬畏的眼神看着崔才高,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要紧事把族人全聚集起来商议。崔才高满意的笑了笑,毕竟族里都还是服他的,那儿子这事情就好说了。
    “朝廷有意,想要在咱们北方推行江南的种谷……”
    崔才高这句话刚一出口,即刻间就有细小的议论声,好像不知从何处飞来了一群蜜蜂,嗡嗡嗡的闹个不歇。众人的目光都偷偷往崔富足身上看了过去,这不是有一个在几年前尝试过换种谷的人么,最后是什么下场,大家可都是明白。
    “这次换的种谷,是朝廷亲自委托信得过的粮商去江南收购的。”崔才高看到众人的眼神,心里有些发慌,也暗暗埋怨起崔富足来,就是他生得太糊涂,脑门子发热去江州城买那奸商的种谷,弄得他现在便不好开口了。
    “静一静,大家且静一静!”这边崔茂枝赶紧站了起来,方才得罪了崔才高,得想法子来将功补过才行呐:“这种谷的事情各位不必担心,确实是朝廷的命令,我就是得了耀祖兄弟的委托,监督着江州城的夏老板去江南收种谷的,每收一批种谷我都仔细查看过,那些种谷真的都是好种子,粒大颗圆,若是在咱们这边能种出来,肯定每亩地要多收四五十斤哪!”
    “四五十斤!”崔氏族人的眼睛都瞪圆了:“崔茂枝,你不要随口胡说,咋就能多收四五十斤?你种过?”
    “我问过了江南那边的农户,他们说了下自家每年田里的收成,我拿了和咱们这边的产量比一比,自然就知道多少了。”崔茂枝满脸笑容,用手不住的拍着胸脯:“各位族里兄弟,我崔茂枝在这里敢说一句硬话,种谷绝对假不了,是真货,若是假的,大家伙可以打我骂我,我绝不会还手!”
    “要是种不出庄稼来,打你骂你有啥用?”一个汉子嗤之以鼻:“打你我还怕手痛,骂你我还怕口水干哩。”
    “可不就是这个理儿?要真是好种谷也就算了,要不是,咱们交不起赋税,少不得要去做苦役蹲大牢!”有人摇了摇头:“还是种自家的比较合适!”
    “大嫂……”崔二郎有些忍不住,他们家这些日子不也在商量这事儿么!他转头看了看卢秀珍:“你觉得这事靠谱不?”
    靠谱?卢秀珍盯住崔茂枝看了好半晌,心里在不断的衡量着崔茂枝与那位兰先生,究竟谁会更可靠?对于她来说,两个都是陌生人,不存在亲疏远近,可对于崔家人却不同了,毕竟还是会相信自己的熟人。
    “平常这个崔茂枝做事牢靠不?”
    “还行吧,村里谁家有什么大事,都会喊他去搭把手,也没见出太多纰漏,只不过这人好酒贪杯对钱看得格外重,又喜欢一味的到九叔公面前讨好卖乖,人缘不算特别好。”崔二郎心里头也在掂量,能不能相信这崔茂枝说的话?
    “各位,这可是朝廷下的命令,难道还会害我们不成?即便是北方种不出江南那般好的谷子来,总不至于交不上赋税,方才茂枝都说过了他亲自跟着江州城的夏老板去了江南,每一批种谷都仔细验看过了,不会有假。”崔才高捏着茶盏的手指有几分用力,关节处有几分泛白,心中很是不爽。
    崔茂枝都将自己儿子的牌号打出来了,为啥这些族人还不肯松口?真是一群呆子,活该发不了财只能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干农活!崔才高心里暗暗咒骂了一句,又有些烦躁,自己已经答应儿子了,要将崔氏一族都说服买种谷,现在瞧着族人们这反应,看起来还有得一番磨了。
    “九叔,你说的确实不假,可毕竟换种谷这事要慎重,咱们得好好掂量掂量。”有一个高个子的壮汉站了起来,瞥眼看了看崔茂枝:“茂枝兄弟,我可不是信不过你,可要是这种谷播下去若是没好收成,你赔不?”
    崔茂枝脸色唰的一下变白了,他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看着崔才高,有些懊悔自己冲出来拍胸脯做保证。
    “既然是朝廷的诏令,那应该有保障,即便是没有种出这么多粮食来,朝廷也该会酌情减免咱们的赋税。”卢秀珍站了起来,朝崔才高笑了笑:“九叔公,我们家用江南来的种谷,只是因着家里穷,买不起,不知道九叔公可能帮我们家想出个稳妥法子来?”
    在众人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冲出一个支持他的人来,这无益于雪中送炭,崔才高眼睛一亮,看着站在那里的卢秀珍,心里头充满了喜悦,就连她鬓边别着的那朵白色小花也不觉得碍眼了。
    “你们家有多少田来着?”崔才高暗自合计,他记得崔老实家不过两亩多地,一斤种谷才一百文钱,不如自己现在替他们买了,等着秋收以后再去讨账。
    “九叔公,我们家有两亩六分地,早两年还向官府佃了十亩。”崔二郎也跟着卢秀珍站了起来:“听说那种谷很贵,我们家还真是买不起。”
    “其实也不贵,那种谷一斤才一百文哪,你们家这点钱都没了?”崔才高看了看站在那里的叔嫂两个人,简直是一唱一和的哭穷嘛,是不是商量好了的?
    “九叔公,您是不知道哇,我们家每年光是交给奶奶的供养银子就要那么多,一年到头下来,攒下不过二三两,最近我大哥过世又是一笔开销,哪里还有闲钱买种谷?”崔二郎摇了摇头,面露愁容:“九叔公,我们真的想照着朝廷的命令去办,可兜里没银子却不好办。”
    “我爹娘给我娘家的聘礼是十五两,听说为此还举了债呐。”卢秀珍趁热打铁,不是自家不肯买种谷,是实在买不起啊。
    “这……”崔才高想了想,有些无奈,自己可不能开口借银子给崔老实,若是开了口,旁的族人也说没银子,自己难道还一个个的将银子送上去?崔老实家的地不多,可整个崔氏家族合起来就多了,哪里是他能借得起的?
    “你们家再想想法子罢,既然有心听朝廷的话种新的种谷,我要耀祖替你们去府衙那边说说看,能不能低息贷些银子给你们,等到秋天收了谷子以后你们再还。”崔才高面对着叔嫂两人,想了又想,最后想出了这个主意,既不要自家出银子,又能让崔老实家种上地。
    “多谢九叔公,我们这就回去和爹娘商议一下,不管能不能低息贷到银子,我们还是很感激九叔公的。”卢秀珍福了下身子,声音清晰可闻:“我们一定会尽力支持朝廷诏令,不给咱们崔家人拖后腿。”
    卢秀珍这几句话说得十分得体,崔才高听着心里头也挺高兴,这大郎媳妇还真是个懂事的,有她这么一说,旁人哪里还好推三阻四?
    “那好,你赶紧回去跟你爹娘商议。”崔才高手一挥,将卢秀珍和崔二郎打发了。
    “大嫂,咱们真的种九叔公那边弄来的种谷?你不是说已经有人答应帮忙弄种谷了么?”甫才走出祠堂,崔二郎就急急忙忙的追着卢秀珍问:“要不要先去和那人说一声啊?让他别去弄了,免得跑来跑去耽搁功夫。”
    卢秀珍脚步匆匆,没有半分停歇,心里头不住的在琢磨,崔才高说的那种谷到底可不可靠?
    朝廷的诏令……那兰先生也说提起过,可为何他不让自己直接去粮肆买,而是一定要给自己弄批好种谷过来?这里边好像有些什么猫腻。
    兰先生说,他想与她合作,种出好稻谷来向朝廷邀功请赏,那口气十分笃定,该是有很不错的种谷,而且与这江州城的夏老板肯定不是弄的一号货色,现在的关键是她该不该相信他?
    “二弟,咱们家有仇人吗?”
    “没有啊,咱爹娘老实,从来都不敢得罪人,哪里会有仇人。”崔二郎偷偷瞄了卢秀珍一眼,又飞快将视线调开:“最多不过是乡里几句口角罢了。”
    卢秀珍仔细一想,哑然失笑,崔老实家穷得连老鼠都不愿意光顾,有谁还要费尽心机来害他呢?那位兰先生,应该不是打着让崔老实倾家荡产的主意——反正崔家根本就没啥家底能让人羡慕嫉妒恨。
    那就……卢秀珍脑袋里飞快的转着念头,隐隐有了大致的计划。
    第45章 会宗祠(五)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在回家的路上,卢秀珍默默的将这几句话念了千百遍。
    初来乍到这个大周朝,很多事情看不习惯,可是看不习惯自己也只能忍着,不可能因为自己心中存有不满就想要跳起来大肆反对。比如说,人家对她寡妇的这个身份,闲言碎语的议论着让她回家守孝,呆在屋子里不要出来。
    要给素未谋面就过世了的夫君守三年孝,不出去透气,出去了就是不守妇道没有恪守本分做好守孝工作?卢秀珍觉得这规矩实在太残酷了,可旁人都异口同声的这么说,她也还是要注意影响,太过于张扬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
    只不过无论是什么朝代,有一条原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你强大了,旁人就会看得起你,就会自动忽略某些事情,如果她带着崔老实一家脱贫致富,这青山坳的人谁还会在背后说她闲话?阿谀奉承还来不及呢。
    当然,想要致富也只能慢慢来,不是一蹴而就的,崔老实家底是在太穷,唯一的财富就是有五个能帮忙干活的好劳动力,而且崔老实夫妇俩是没主见的,软糯性子,可以由得自己去做想做的事情。只要崔家的儿女肯与自己齐心协力,卢秀珍觉得要在一两年功夫里挣出一笔盖屋子的钱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她还觉得挣钱的速度有些慢,总得想想办法,看看这大山里头有没有好宝贝,就像崔六丫说的,挖出一支上好的山参就能卖几百两银子哩。
    提到山参,卢秀珍想起前世看过的小说,有女主自带空间穿越到古代,想要什么就到空间里拿,眨眨眼的功夫,一支上好的长白山老参能卖上几千两银子……忽然间她有些羡慕那些顺风顺水的女主,为啥自己穿过来什么都没有呢?好歹也自带些金手指,不要那么大,一小半就足够。
    “大嫂,你在想啥哩?可是买种谷的事情?”
    卢秀珍缄口不语,一路上默默前行,这让崔二郎有些纳闷,素日里的大嫂,总能找出些要说的话题来,为何今日却是默默无语?
    “嗯。”卢秀珍回过头来,朝崔二郎笑了笑:“我正在想,到底用谁的种谷比较好。”
    她的笑十分清爽,里边带着几分亲切,看得崔二郎心里一热,连忙接声道:“不管选哪种,我都会好好的干活,让咱们家的地多产出一些稻谷来。”
    卢秀珍抿嘴一笑,转头继续前行,头发被风吹起,有几根飘了起来,宛若空中飞舞的柳絮。
    崔二郎的心一紧,只感觉自己的心跟着那飘飘飞飞的发丝在一上一下的动着,没有个停歇的时候,他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虎口,有一种生疼的感觉。
    大哥过世才半个月,自己咋能就对大嫂想入非非哩?虽然爹娘都有想要自己和大嫂成亲的那个意思,可再怎么样也是三年以后的事情,自己为何会忽然就对大嫂又了别样的心思?崔二郎有些张皇失措,又有些厌恶自己,他在后边磨蹭了好一阵子,直到卢秀珍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小路拐弯处,这才提起脚开始朝前走,只是心里有几分惆怅。
    没有看到那个纤巧的身影,怎么忽然就像被掏空的感觉,心里头空落落的一片。
    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崔二郎朝手心吐了一口唾沫,重重的搓了搓手,捏紧了拳头,从今以后再也不能想着大嫂了,要是再有这念头,想一次就打自己一拳,要时刻提醒自己,大嫂现在还是大哥的未亡人!
    回到家,卢秀珍将今日在族里商议的事情与崔老大崔大娘说了一遍,两日面面相觑,眉毛耷拉了下来:“这意思是……咱家非得换种谷不可了?”
    “爹、娘,换就换呗,没啥了不起的。”
    “可是万一收成不好……”崔老大摇了摇头,想起了他大哥崔富足那年的事情,这可真是心有余悸哪。
    “没事,即便是收成不好,那也是法不责众,更何况咱们是应着朝廷的诏令才种的,又不是自己想要去换的种谷,收成不好天家也不会怪罪下来,可能还会免了咱们这边的赋税呐。”卢秀珍赶忙安慰两人:“旁人都换,咱们家也换。”
    “真的?天家会免除赋税?”崔大娘欣喜的抬起头来:“秀珍,你说的可是真的?”
    “若是大家的收成都不好,那就是说江南的种谷在北方种不成,朝廷应该会减免的。”卢秀珍眼睛盯住了崔老实和崔大娘,想看看他们的反应,他们要是不同意,自己还得想别的法子哪。
    “既然秀珍都说了天家会减免,汉子,那咱们……”崔大娘犹豫了一下,巴巴儿的朝崔老实望了过去:“是不是也试试?”
    崔老实沉默了好一阵子,最后站起身来,搓了搓手:“中,就照秀珍说的办。”
    “太好了,爹娘都同意了!”崔六丫高兴跳了起来:“咱们过几日便去江州城找那兰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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