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何欢欢道,“万一吓唬一下,就好了呢。”
    “好啊。”杜若感激道,“谢谢啊。”
    “行了,先别急了,明天我们一起去。”
    第二天,四个女生跑去律师事务所咨询。
    那位律师学长详细地解情况后,却蹙紧了眉头,不觉乐观:
    “照你的描述,你在他们团队里的确是助理身份。这种事情,我接触过很多。很多年轻人创业都这样,起初靠着梦想和激情,拧成一股劲,可当实验转变成产品,有经济利益出现时,纠纷也就出来了。你还好,没付出太多,我见过付出几年心血,到最后都没入股,按工资拿的。
    虽然我很同情,但这种事难处理。何况,这话可能不好听,但弱者给强者打工,拿工资不谈分成,很多公司企业都这样啊。”
    杜若解释:“我明白。我没怪他们。谈不拢,那就和平分开。可我现在想把我的东西拿回来。”
    “但是,研究成果归实验室所有,这是很多高校里的默认条款。再说你还签了合同。虽然合同上是’工作期间‘,我们可以从这点切入,说你自己的研究不是工作相关。可问题又来了,你没办法证明那是你单独完成的,是你在进实验室前就开始研究了的。
    你要想打官司,我当然接,可对学生来说,打官司费钱费时费精力,结果却不一定好。更何况,对方既然是学校的精英团队,事情闹大,对学校声誉不好,老师怎么看待你?以后在学院里同学之间怎么相处?这个你们来之前都没考虑过吧。”
    四人同时愣住。
    “我建议,你们还是找老师协调一下。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你年纪小,没经验,这回就当吃一堑长一智。这种事,出了社会也会碰到。早来总比迟来好。”
    四个女生走出律师事务所大楼时,情绪都很低落。
    学生的想法天真而理想,现实却残酷而冷冰。
    何欢欢一脸沮丧,嘟哝道:“不来还好,来了更憋屈。”
    邱雨辰道:“别放弃啊,回学院里找导师吧。”
    杜若打起精神,点点头,她还没放弃希望。
    到学校,已是下午。
    宿舍另外三个女生都有课,何欢欢说要逃课陪杜若去找老师。杜若婉拒了:“我一个人行的。你好好上课吧。”
    “那有事给我们打电话。”邱雨辰说,“我也问问朋友,看人家实验室是怎么处理的,有办法了告诉你。”
    “嗯。你们快去上课吧。”
    大家很快散去。
    杜若独自去到办公区,靠近门口时,深吸了一口气,朝里头望一眼。
    办公室里依然只有张如涵一人,生活老师要比专业导师清闲很多。
    杜若敲敲门。
    张如涵抬头微笑:“是杜若啊。”
    “嗯。”她走进去坐下。
    “好久不见啊,老师一直在关注你呢,成绩很好哦。我听不少老师表扬你,这样子下学年能拿国家奖学金了。”张如涵不停夸赞着,半年前的那次小风波似乎早已抛去脑后。
    杜若笑笑,也不过多寒暄,切入主题:“老师,这次来找您,是遇到了困难,想请您帮忙。”
    “什么困难,尽管说。”
    杜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陈述了一遍。
    张如涵听着,渐渐皱了眉心,听到她说尝试去找律师时,面露惊讶,但她没有插嘴,等杜若讲完了,她也没先指责,而是说:“这件事情,虽然听你描述,你受了委屈,但毕竟是你一面之词。这样,我把邬正博叫来,面对面协调,你觉得可以吗?”
    杜若吸一口气,点头:“好,这样很公平。”
    张如涵翻出通讯录,给邬正博打了电话,那边不知说了句什么,张如涵说:“还是尽快在学院内部协商解决吧,不然,我的学生可能会去找律师。”
    她放下电话,说:“等会儿,他马上过来。”
    过了没多久,邬正博就来了。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面容和善的人,加上脸色很差,比以往更吓人了。坐下时,甚至严厉地甩了杜若一眼,仿佛她是个敲诈犯。
    他坐下后也不看杜若,冲张如涵道:“没料到她好意思告状?老师,这事儿很简单,这丫头来我们实验室学习——”
    “师兄,我有名字,叫杜若,不是什么丫头。”她难以忍受他言语中的轻蔑,开口道。
    “别人讲话你打岔,有没有素质?”他厉声问。
    杜若咬紧唇,脸涨得通红。
    张如涵劝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气。”
    “能不气吗?”邬正博道,“好心让她跟在实验室学习,张老师,你应该清楚,这种机会,多少大一学生求都求不到。她倒好,反咬一口,一个打下手的,要orbit的股份,贪心不足蛇吞象!”
    杜若面红耳赤,据理力争:“你没必要污蔑我贪财贪利,我没要orbit的股份,我也没认为现在让我走有什么错,大家想法不同而已。我也不想加入了。可我必须把我的东西带走!”
    邬正博觉得可笑:“你要不要说orbit所有项目你碰过的就都是你的?别说成员的成果都是团队的,你一个助理,有什么资格要求带走任何东西?!”
    “我没资格?”杜若气得眼睛红了,“邬师兄,提高imu的刷新速率,减少累计误差,那是我自己的研究,和orbit没有半点关系!这几个月来,我查过多少资料,换了多少种算法和公式,做过多少次实验,换过多少种材料,全是我一个人做的!没有靠你们任何一个人,你说我没有资格?!”
    她气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死死忍着。
    张如涵给她递纸,打圆场:“别急别急,都好好——”
    邬正博强势打断:“你能有进步有突破,也是实验室的人和氛围帮助你,促进你,也是从实验室学到的。”
    “你——”杜若气血上涌,“我要找律师告你!”
    “行。我也会让学校帮忙请律师的。”邬正博全无所谓。
    她霎时一口气堵在胸口,憋得几乎窒息。他不怕啊,他很清楚她告他也没用。
    “没事我先走了,请律师的话,我等着收律师函。”他起身,扬长而去。
    杜若双手死死抓着椅子,整个脑子都懵掉了。
    张如涵也低头扶了下额,研究生院的学生一贯不服管教,她也没办法。又怕院系内部事情闹难看,为难道:“杜若,你真要告他们?”
    杜若表情呆滞,没吭声。
    张如涵叹气:“杜若啊,你在气头上,我说什么你可能都觉得不公。但这事儿真不是我说,没有谁对谁错。都有自己的道理。你觉得师兄不讲理,但规程就是这样。助理和实习生的东西归实验室所有,这是默认的。因为你本身就是去那里学东西的啊。人家说相声的,学徒的酬劳都要给师傅呢。
    当然,这是你独立研究的,我知道你委屈。可我还是得提醒你,真上法庭,影响不好,学校和学院恐怕不会站在你这边。不然乱了规矩,以后其他实验室怎么管理呢?我看算了吧,忍一忍也就过去了。要不老师想想办法,介绍你加入别的实验室好不好?”
    杜若什么也听不进去,只觉得一股脑儿的委屈,恼怒,羞愤,无助,心酸……
    忍不住了,
    她咬紧嘴唇,飞快摇了摇头,呜咽着说声谢谢老师,就起身逃走了。
    一出办公室,眼泪就疯了般往外涌。
    再也控制不住了。
    她飞快跑向楼梯间,以求躲避之所。却在走廊上撞见从电梯间出来的景明,他眉心皱着,大步朝这方向走来。
    两人正巧碰上。
    他见她一脸的眼泪,明显愣了愣。
    她跟受了惊的动物一样,立刻逃去楼梯间。
    景明追过去,拉开安全门,飞速下楼梯,几大步追上她,一把扯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回来:“老师怎么处理的?”
    他一问,她积压的情绪便在瞬间崩溃。眼泪流得更凶,开闸的水一样。她拿一只胳膊捂住眼睛,只露出翕动的鼻翼和瘪成一条线的嘴巴,呜呜直哭。
    “别哭了!”他恼火道,“说话!”
    她嗓子直抽抽:“imu拿不……回来……老师说……忍……学校不站……我这边……我不讲理……告,告也……没用……都……都不会站……站我……”
    景明冷着脸听她讲,她哭得太伤心,口齿不清,逻辑混乱,完全不知在讲什么。但他还是迅速猜出了她的委屈之所在。
    好半天了,他并没做出反应,也没安慰。
    她哭了一会儿,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低头抹眼泪,喉咙时不时抽一下。
    景明的目光从窗外挪进来,看她一眼:“哭好了?”
    她不吭声。
    他掏出纸巾递给她:“把脸擦擦。”
    她把脸擦干净,又擦擦了眼睛。
    他插着兜,下楼,说:“跟我来。”
    她愣愣的,还是跟了过去。
    她跟着他下了楼,走上林荫道,两人一前一后,隔着几米的距离,一路穿过夏天绿意盎然的校园,走进实验楼,进了电梯,出电梯,上走廊,走到orbit实验室,推开门,不请自入。
    实验室里的人都在忙碌,突然闯入不速之客,大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更何况这人是景明。
    杜若跟在他身后,一张脸又委屈又忐忑,颇有些像在学校里受欺负后找来家长的孩子。
    有人过来问:“有什么事吗?”
    景明根本不理,就跟没听见似的,目光在实验室里扫一周,无视掉所有面露疑惑的人,最终落在邬正博面前。
    他和几个助手在试验台前,疑惑地看着他,实验台上摆着各种操作用具,和一个拆了一半的imu(惯性测量单元)。
    景明拔脚朝那儿走去,杜若紧紧跟上。
    他走到实验台前,扫一眼桌上的东西。
    邬正博看见杜若,大概猜得到景明为何而来,讽刺地问了句:“大驾光临,有事?”
    景明没搭理,眼神都不曾在他脸上停留一秒,就跟这实验室里所有人都不存在似的。
    他拿起那个拆了一半的imu,回头看杜若:“是这个吗?”
    杜若小鸡啄米般直捣脑袋。
    景明拿在手里左右翻看一下,问:“实验过程都记录下来了?”
    “嗯。”她点点头。
    下一瞬间,景明突然扬起手,用力一砸!
    那仪器砸在地板上,碎壳四溅,摔成了稀巴烂!
    第37章 chapter 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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