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五见到门口就站了六名守卫,进去后发现里面也有守卫来回巡逻,显然防守严密程度不比军营差。李继勉牵着她的手进门后穿过一个院子往东走过几道门,带她进一间带着一方小池塘的院子中,道:“你就住这里。”
    李五看了小院高立的四墙,还有院门口的守卫,道:“李继勉,你不会想把我囚禁在这里吧?”
    “这不是囚禁。”李继勉顿了顿,“是善待俘虏。”
    李五嘴角抽了抽:“那我宁愿被关到军营的牢房里去。”
    李继勉伸手拍了拍她的额头:“乖,进屋补觉去,我还有事得回军营一趟。”
    李继勉说完便走了,李五也实在是困得厉害,顾不得许多,进了屋瞧见那床直接爬上去连衣服都顾不得脱,倒头就睡。等这一觉睡饱时,天已经黑了。她睁开眼,发现屋内点着灯,只当李继勉回来了,坐起身道:“小将军。”
    “姑娘,你醒了。”
    回答她的却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便见灯光照亮的幽暗房间内,一名女子站在床边,态度恭敬道:“奴婢小鲤奉小将军之命侍奉姑娘。即然姑娘醒了,我这就吩咐厨房上晚膳。”
    李五道:“慢着,小将军没有回来吗?”
    小鲤道:“没有。”
    “他什么时候回来?”
    小鲤道:“奴婢不知道。”
    李五又问了几个问题,小鲤基本上是一问三不知的状态,显然就只是个被派来照顾她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便也没心情多问了。小鲤恭敬地退出门外,不一会便端来了晚膳。伺候她用完晚膳后,小鲤又将浴桶打满热水道:“姑娘,奴婢伺候你沐浴。”
    待得李五沐浴完,小鲤拿来一套干净的衣裳,捧到她面前道:“姑娘,奴婢伺候你穿衣。”
    李五看了看她手上捧的分明是女子衣裙,道:“给我拿件男装来。”
    小鲤道:“这是小将军临走前吩咐的,让姑娘换上。”
    穿男装还是女装这种小事不值得计较,不过是男装方便些,既然这婢女说是李继勉的吩咐,李五便也不多言了,换回了女装。
    小鲤道:“天色已晚,姑娘早些休息,奴婢告退了。”
    李五睡了一整天,现在夜里了反而精神了起来,想睡也睡不着了,叫住她道:“小将军夜里不回来吗?”
    小鲤依旧是那句话:“奴婢不知道。”
    李五只得道:“我现在睡不着,这宅子里有书吗?”
    小鲤道:“有的,姑娘稍等。”
    小鲤离开后,不一会捧了一摞书过来,摆在案上道:“小鲤不识字,也不知道什么书好看,什么不好看,小将军摆在床头的那几本书我给姑娘都拿来了。”
    李五拿起书名看了看,《孙子兵法》《韩非子》《长短经》《商子》《汉书》《论衡》,依稀觉得封面有点眼熟,随即记起来,这些书正是当年她还是他的奴隶时,与他一同去长安替他父亲李制接受封王之赏时,她替他挑选买回来的书。那时的李继勉还只是个少年,识些字,勉强摆脱文盲的行列,然而笔迹却奇丑无比,好在很有上进心,坚持夜夜识字练字。
    那时她每天睡前都要伺候他练小半个时辰的字,因他写字不讲笔法,还是她一笔一笔教他该如何横提竖捺,于是她又做他的女奴,又当他的书童。
    没想到时隔十年,她买的这些书,他竟然还一直留着,还带到了宁城中。每一本书都有明显被时常翻阅的陈腐痕迹,显然李继勉一直在反复研读这些书。
    这些书讲的都是治国治世的帝王学,当时她买这些书是想着等李文治再大些,给他学习的,没想到李继勉一直在读。
    李五随手拿起一本《长短经》翻开,只见里面密密麻麻写的都是他的笔记和心得,字虽然写得极小,可工整有序,笔锋沉稳、架构稳建,俨然是一手流利顺畅的颜派书法,不再是十年前横不直竖不立的模样。
    再一一详读他的笔记,李五顿时心生感慨。不怪乎她在战场上被李继勉虐得毫无招架之力,不怪乎李继勉的骑兵队一直神出鬼没,让敌人闻风丧胆,且看他习读这些书籍后的笔记,便知这人心智是何等聪慧机智,不仅能由此推彼,还能举一反三,且并不拘泥书本之言,对于书中看不惯的说法,直接批驳反对。
    李五看他写的笔记,不知不觉就看到了凌晨,趴在案上睡着了。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小鲤在门口候着,乖巧安静,见她醒了才进来道:“姑娘醒了,奴婢伺候您洗漱。”
    接下来的几天,李继勉一直没有出现,李五问了小鲤几次他何时回来,得到的答复皆是“不知道”,遂也不再多问,每天就在小鲤的伺候下好吃好睡,然后看李继勉的读书笔记打发时间。
    一转眼便过去了六日,这天晚上李五在案前看着李继勉的笔记,又一时看忘了时间,直接趴着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听到耳边有书籍翻动的声音,随即感觉到手里的书似乎被抽走了,自己也被人抱了起来。
    李五意识到有人进屋了,睁开眼睛想看清来人是谁,可是困意浓郁,脑子有点醒了,身体却一点都不想醒,迷迷糊糊道:“回来了?”
    便听一声回答:“回来了。”
    李五又觉得是有人回答她了,又觉得是自己在梦里说梦话呢,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身体被放到了床上,触上了棉软的床垫,立即依着本能往被子里钻去,可钻着钻着,却钻进了一团温暖厚实的东西里去,然后乱扭的身子就被按住了手脚再也动弹不得。
    于是李五在梦里又见到了那条巨大的黑龙,这次黑龙不再是盘卧着,而是站了起来,头颅高昂、尾部上翘似要一飞冲天,而自己被它抓在巨大的爪子里,动弹不得。
    黑龙的长须随风摆动,身上的鳞片在光芒的照射下闪闪发亮,然后一声巨大的龙呤震得天地动荡,脚下的泥土崩塌,天上的浮云散开,黑龙抓着她呼啸着向九宵云空飞去。
    李五蓦地瞪大眼,醒了过来。
    第111章
    眼前是男人挺直的鼻梁,一双深邃的眼睛反射着晨曦的光芒, 亮亮地盯着她。
    李五怔了怔, 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继勉单手托着自己的脑袋,稍稍架高身体。他比她早醒了一刻钟, 却一点都不想起,只想安静看着身边的女子甜美熟的模样。
    “昨夜。”李继勉顿了顿,“你做刚什么梦了, 脸都揪出褶子了。”
    李五回想了一下梦里的情景,撇嘴道:“我梦见你带我上天了。”
    “哈?”李继勉笑起来,“我带你上天?总不会你梦见我得道成仙了吧。”
    李五想着梦里的那条黑龙, 实在觉得这梦不是一个好兆头, 坐起来便要下床,腰便被人抱住了,后背贴上来一个温暖的胸膛。
    “时间还早,既然醒了就陪我做点别的事吧。这几日在军营中忙得都没时间回来,现在可算是得了空。”
    脑袋歪了过来,嘴唇贴上她的头发、侧颈、耳后, 如春风一般轻柔地拂吻着。
    李五被他这般动作弄得发痒, 细嫩的皮肤上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扭动着身子躲避道:“大清早的,别闹。”
    身子扭来扭却依旧逃不开李继勉的怀抱, 领口在拉扯间滑向一边,露出她一侧圆圆的肩头,李继勉便将脸颊贴到她的肩头上蹭了起来道:“好香好嫩……突然好想吃鸡锁骨。”
    李五不知道他怎么能看着她的肩骨想到了鸡锁骨, 被他蹭得刚消下云的鸡皮疙瘩又起了一层,用手去推他脑袋道:“我们之间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呢,李继勉,你听着,你如果希望我俩在一起时能开心快乐,彼此尊重是最基本的原则,跟我蛮横、霸道、不讲理是没有用的。”
    李继勉听她还想继续那日帐中的话题,只觉这个女人有时候固执得真不可爱,当即露出一口利齿冲着李五的肩头咬了下去。
    李五正琢磨着怎么说服李继勉呢,突然觉得肩头一痛,侧头见着他竟一口咬了下来,当即就恼了:“你真当鸡锁骨啃啊!”
    李继勉咬了一口,食髓知味,于是又舔了舔。李五被他这番举动搞得冷不丁打了一个哆嗦,伸手去捂他的嘴:“小将军,我是很认真的跟你说事情呢,你有在听吗?”
    李继勉的声音带了一丝暗哑:“在听。”
    “好,那我接着说,我们——啊”
    李五发出一声惊呼,人陡然倒了下去——被李继勉按倒的。
    李继勉终于克制不住压住她,吻上了那双饱满甜美的嘴唇。
    小鲤将菜碟一一摆上桌,早膳准备得清淡,腌菜脆瓜配着一锅熬化了的滚烫米粥,以及几盘精致点心。小鲤边摆桌时,瞥了一眼李五,隐约觉得今日姑娘的脸似乎红得有些厉害,不仅是脸,连脖子耳后都泛着红。因为她的皮肤白皙光滑,稍一发红便格外明显,显得整个人粉嫩粉嫩的,长着细白绒毛的毛孔里腾腾地往外冒着热气。这春末夏初的天气,虽然太阳热晒,早晚还是有点凉的,不至于热红了脸吧?
    李继勉整理好衣裳,神清气爽地从屏风后面走出来道:“小鲤,你不必伺候了,下去吧。”
    小鲤摆了早膳,收拾好食盒,矮了矮身子道:“是。”退出了门。
    李五等得小鲤一走,那种被人看破的窘迫感才稍稍消退一些,怒瞪一眼李继勉:“以后大早上的,你给我收敛点。”
    李继勉一脸懒散,毫不在乎,走到桌边坐下,盛了一碗热粥放到李五面前,再要给自己盛时,李五抢过他的粥勺盛满一碗,推到了他面前。
    两人同时给对方盛粥,礼尚往来,一派和谐。
    李五遂又趁机道:“你看,我俩这样多好,你给我盛的不是一碗粥,而是对我尊重与信任,我感念你的好,于是同样回报于你,只有这样互相平等的尊重与信任,才能让一段关系和睦长久。”
    李继勉听她还在生搬硬套地扯道理,嘴角忍不住抽搐一下,打断她道:“喝你粥吧,一碗粥而已哪有那么多废话。”
    李五道:“这不是废话,这是先贤的智慧,人生的真谛,我俩——唔唔唔……”
    李继勉嫌李五聒噪的厉害,直接侧头将她的嘴巴堵住,厮磨的唇齿间弥漫道热粥的米香味还有腌菜脆瓜的咸酸味,气味别致,酸爽持久。
    用完早膳后,李继勉走到桌案边,拿起自己做过笔记的书道:“我的笔记这么好看吗?看到深夜都不肯上床睡觉。”
    李五漱完了口,还是觉得嘴里有一股浓浓的腌菜脆瓜味,道:“离开你也有些年了,看看你的笔记,也好知道你现脑子里都想些什么。”
    李继勉道:“哦?我脑子里想些什么?”
    李五道:“权力”顿了顿,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女人。”
    李继勉笑起来:“不对。”
    李五挑眉。
    “是权力和——”李继勉卖关子一般看着她,故意拉长语音,最后轻吐一字,“你。”
    门外传来声音:“小将军,大夫已经来了,在门外候着。”
    李五咳了一下,赶紧转过头,掩饰刚才听到那个“你”字后的失态,就听李继勉道:“让他进来。”
    李五道:“你哪里受伤了吗?”怎么请大夫来府里了?军营中有军医,还需要特地请大夫吗?
    “不是,给你请的。”
    李五莫名其妙:“我又没伤没病。”
    没等李继勉回答,大夫就已经推门进来,是一个矮胖圆润的老者,看着亲和慈祥,拎着一个暗红色的药箱,朝两人躬了躬身道:“大人,夫人。”
    李继勉点点头:“让胡老你特地从外地赶了两日的路来到宁城,辛苦你了。”
    胡老道:“不辛苦,应该的。”说着走到桌边放下药箱,上下打量了李五一眼,道:“大人的夫人果然美貌如仙,夫人请坐,先将左手伸出来。”
    李五不懂李继勉叫大夫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伸出手让那胡老三指搭上了她的脉门。胡老把得非常慢,把完左手又换了右手,一会点头一会摇头,一会指头又力,一会指头又稍稍放松,等把完了双手,没有说病症,却又让她伸出左手重新把起脉来。
    李五看着他摇头晃脑不说话的模样,看着莫名有点吓人,心道李继勉给她找大夫,该不会自己身患什么重疾却不自知?
    这时门外再次传来声音:“李从义有要事禀告小将军。”
    李继勉听是李从义过来了,对李五道:“你安心让胡老诊脉,我去去就来。”说着走出门,将门掩上,看了一眼看在台阶下的达木赫,直接掠过他走到院门外才停了下来。
    达木赫跟着他走到了院门外。
    李继勉压低声音道:“可是高陵城有消息了?”
    达木赫言简意赅道:“是,玄友廉心口中箭是真,他在距高陵城还有二十里的山道里中的箭,箭是我们骑兵统一配发的箭矢。”
    “确定?”
    “非常确定。”
    李继勉皱眉,没想到玄友廉是真的受伤而不是故意散布出的假消息,道:“那他现在情况如何?”
    达木赫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平直得像一条线:“昏迷不醒,药石不进。请来了高陵城所有的大夫,都束手无策,眼下只得一息尚存。他的部将似乎打算把他送回洛阳医治。”
    李继勉道:“伤他的人能查到了吗?”
    达木赫摇头:“除了他身上插的那把带有我们军队标识的箭矢,没有任何线索,没法查,所有人都认定是小将军你派人埋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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