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很好,他是习武之人,武功高强,我的武功都是父亲教的,现在也只能仗着年轻勉强赢一筹罢了。家中生意原来由天禽派掌门之子霍天青打理,他先前被父亲所救,投身珠光宝气阁三年,只为报恩。”
    “可是天禽老人之子霍天青?市井七侠的师叔?”所以说这两人有话题呢,江湖朝堂都沾边,什么话题都能接上。
    “是啊,正是他,这三年多亏有他呢。”
    “我听说他已经离开珠光宝气阁了,现在阁中由谁打理,还是亲家公吗?”
    “江湖上果然还是消息最快,伯父说的不错,他已离开,我另请了峨眉派三英四秀之一苏少英暂管,苏少英虽是江湖中人,却也已经考中举人,文武兼修,也是江湖朝廷两边都懂行的人,有他帮我也放心。最重要的是,我和他是堂兄弟,他本姓严,后改从母姓。”安昌伯一家也是知道严立德身世的,要和男方结亲,安昌伯一家怎么可能不打听清楚就把掌上明珠交出去。
    “那就好,我是不在乎什么出身不出身的,我们钱家也没出身,姑奶奶一辈子受苦,钱家没能给她撑腰,丫头片子是咱家三代第一个女儿,怎么也不能让他走了姑奶奶的老路。”钱家和严家可以说都是尴尬人,两家处境不怎么好的人结亲,谁也不嫌谁是拖累,还省的外面三姑六婆嚼舌根子了。
    “世伯放心,我会好好待羽妹的。”严立德立刻起身严肃保证,果然岳父这种生物在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女婿都是抢走女儿的大恶魔,必须时刻敲打。
    “坐,坐,这么严肃做什么,我又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安昌伯完全不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什么歧义,他还想接着审问“犯人”呢,儿孙们就回来了。
    “大舅兄、二舅兄、三舅兄……”
    “别,别,别,阿妹还没嫁给你呢,改口别这么快啊。”老三钱则达跳脚反驳,钱家三代的第一个女孩儿,谁都奉若珍宝。
    钱坚毫不客气拆台道:“三叔,您就别垂死挣扎了,瞧见没有,严大哥腰上挂的可是姑姑绣的荷包,姑姑三年绣一个荷包,谁都没给,挂这儿了,还不明显吗?再说,你有意见你是打得过姑姑,还是打得过严大哥。”
    “我打得过你!”钱则达刚成亲不就,比钱坚也没大多少,两叔侄相处起来倒像兄弟,笑闹不停。
    老大钱则霖皱眉道,“你那是什么称呼,都乱辈分了。”
    “爹,我也不想啊,若是是严大哥收我做徒弟,辈分不就正过来了吗?”钱坚自从见识过严立德的武功就完全沦为迷弟,天天严大哥长严大哥短的,能成就这桩姻缘,少不了这个小奸细。
    “钱坚,你可真是个土疙瘩啊,脑子怎么这么不开窍,当初就该叫你钱土土!”钱则达跳起来给他几个毛栗子,就是他这个小奸细把家里唯一的女儿给卖了,想起来就让人生气。
    钱坚作为长孙,当初生下来十分虚弱,云游的道长说了,钱姓特殊,乃至金至纯的姓氏,金克木,木克土,缺金补木,一定要取个带土的名字,又要带土又要保佑他站得住,才取了坚字。结果这个家伙果然越长越坚强,坚持把姑姑往外推。
    “阿坚,三舅兄说的对,等我和你姑姑成亲了,就是你姑父,都是一家人,就算不拜师我也会教你啊。”严立德诱拐道。
    “真的吗?”钱坚十分兴奋。
    “我不同意!”钱则达在怒吼。
    “我就知道你们回来了,老远就听见声音,炸雷似的,有话不能好好说啊。”钱夫人从后堂进来,数落三儿子咋咋呼呼,再数落老爹长兄不知道劝着些,用她的话说,“只知道看热闹和火上浇油”。老二钱则弘完全是躺枪,他从进门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好吗?
    “果然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咱娘对这家伙这是越来越偏心了。”钱则达小声嘟囔道。
    严立德何等武功,这么近的距离怎么可能听不见。严立德在微笑,心道:三舅兄,我会替岳父好好磨练你的武功的!
    “钱青天”并不给任何冤枉犯人上诉的机会,道:“让你们去打个野味,耽搁这么久,现养都养大了,没人叫你们还不回来了,赶紧去收拾收拾,出来吃午饭了。老二去和你媳妇儿说,灶上单独给她做了滋补的汤药,怀着孕就别出来了,日后有的是机会相见。老三你也给老娘长点儿心,两口子再打起来,老娘揭了你的皮。阿坚……”
    “奶奶,我最近很乖,什么都没干。”钱坚立刻立正站好,只差对天发誓了。
    “还要意思说什么都没干,你的功课呢?武师傅请假了,你就不用多练练了?”钱夫人声音立刻高了一个调。
    “好好的,说这个干什么,不是说吃饭吗?”安昌伯赶紧出来打圆场。
    “你个老头子回回打断我,就知道惯他们,都说严父慈母,什么时候你能硬气点儿……算了,看树行的面子上,都给我麻利收拾去,马上吃饭了啊!”
    听完太座训话,所有人才排队走出客厅,所以说钱则羽符合严立德的审美呢,有这么个彪悍的母亲,养出彪悍的女儿理所当然。
    几位舅兄需要洗漱更衣,他不用啊,严立德熟门熟路的走进后院,在花园看见了照例等在花园的钱则羽。
    严立德照常走上前道:“羽妹。”
    “咳咳!”与以往不同的是钱则羽身边多了个老嬷嬷,还是个犯咳嗽病的老嬷嬷。
    “严大人,这是后院,您走错了吧。”
    “哦,没错,是伯母派丫鬟为我引的路。”严立德敷衍一声,问道:“羽妹,不是说你在厨房吗?怎么没做烤全羊,上次从西北带回来的羊还有吗?那儿的羊肉不腥不膻,烤着吃最好……”
    “咳咳!”老嬷嬷又咳了。
    严立德可是从“高门大户礼仪教科书——《红楼梦》”中历练出来的人啊,若是再不明白怎么回事儿就是傻了,这老嬷嬷是传说中的教养嬷嬷吧。
    “嬷嬷可是病了,有病在身要及时医治,传染给主家可就不好了。正好,我随行有大夫,可以给嬷嬷瞧瞧。”严立德似笑非笑的打量了嬷嬷几眼,连着打断他两回,真当他好脾气呢。
    “嬷嬷,你先回去吧,我再晒晒太阳。”钱则羽发话了。
    老嬷嬷看他们未婚夫妻你情我愿的,扫了几个丫头一眼,示意她们看着别做出格的事情,不甘不愿的退下了。
    “唉,总算走了,这小半月天天跟着我,我这骨头的酸了。”钱则羽活动脖子肩膀,一副累惨了的模样。
    “骨头酸了多晒晒太阳,补钙!”
    “又说怪话了。”钱则羽笑道,她知道严立德在嘲笑她刚刚口不择言的借口。
    “不喜欢学规矩就不学呗,我又没那么多讲究。”严立德才是这世上最不规矩的人。
    “这话要是和我娘说就好了,一说起来娘就掉眼泪,我娘啊!掉眼泪!你说惊悚不惊悚,吓得话都不敢多说,我爹更是胆战心惊,深怕我娘这个铁娘子再哭,就把我卖给老嬷嬷了。”钱则羽叹息,“你家是金玉富贵之家,之前也是皇亲国戚,传承几百年,规矩肯定大,我现在学了也好。”
    “谁和你说的,要是真有什么规矩,至于跑去混江湖吗?我家在金鹏王朝的确是皇亲国戚,可和大明比起来就不值一提了,我家就我和父亲两个人,父亲这些年不理俗事,哪儿还管俗礼,你别自己吓自己。只听说娶媳妇儿要受岳父舅兄刁难,千方百计的才能讨到,哪儿听说女孩儿家操心这些。”
    “哈哈哈,就你会说话!别骗我了,女儿家才最难为呢。人生莫做妇女身,百年苦乐由他人,听说婆媳关系最难处。”钱则羽笑了。
    “我母亲在我出身不久就去世了。”
    “呸呸,瞧我这嘴,总不听脑子使唤,我不是这个意思。”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多少伤心都随着时间淡化了,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本来就是事实,没什么不能提的。”严立德轻点她的鼻尖,道:“可别拽文了,这种话让人听见了,还以为我虐待你了呢。让三舅兄听到更不得了,现在就满腔不乐意,到时候成亲,他不得抢亲啊!”
    “抢亲是这么用的吗?最多堵着门不让你进来。”钱则羽哈哈大笑,粉拳伺候。
    “羽妹这是要和我探讨功夫吗?请——”这是个武侠世界,钱则羽的师父是无相庵的枯荣师太,一身武艺可跻身一流高手,难得她改良武艺,十分适合女子学习。
    “看招!”钱则羽话不多少,摆开架势就来,能动手的尽量不说话,果真是江湖儿女性情。
    两人在花园里拉开架势,你来我往斗了起来。严立德的武功可以与西门吹雪这类江湖绝顶高手比肩,自然不是钱则羽可匹敌的。严立德本着指导的态度,不伤人不出狠招,指导她多运用高深剑招,体会意境。
    钱则羽目前的功夫可入江湖二流,和三英四秀差不多一个水平。枯荣师太的武功可不及独孤一鹤,也就是说枯荣师太教学生的本事很好,钱则羽在武功上的灵性,也比不上苏少英。
    钱夫人等了半天等不来女儿和准女婿,亲自过来找人才看见他们在花园把拳脚舞得虎虎生风。当下顾不得给准女婿留个好印象,道:“说了八百遍吃饭,吃饭!三催四请的,要抬轿子来接你们吗?马上吃饭耍什么功夫,肠子都打结了,吃饭痛死你们才知道轻重!”
    钱夫人才是安昌伯府食物链顶端,严立德也不敢与她争锋,乖乖认错,去洗手吃饭。事实上多年没受到过这种“母亲式数落”,严立德还觉得听亲切的,他难道进化成抖m了吗?
    安昌伯府就是这么生机勃勃,让人放松、让人喜欢。严立德身上还挂着户部左侍郎的职位,虽然顶头上司就是老师,可也不能明目张胆的逃班,回去修整一下,明天就要正式上衙门,严立德吃过午饭就告辞了。
    等人走了钱夫人才把礼物抬出来瞧一瞧,第一个箱子是准亲家准备的“见面礼”“特产”,一打开,好家伙,金光闪闪亮瞎人眼啊。只见第一个箱子里装的都是锦盒,这些锦盒都用金线绣了图案,光盒子就价值不菲。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有买椟还珠了。”钱夫人拿出一个盒子道,这样上档次的盒子,里面装的也不会是俗物。果然再打开盒子一看,是一套红宝石首饰,簪、钿、钗、环,步摇,项链、耳坠、镯子一应俱全。
    钱夫人打开另一个盒子,又是一套蓝宝石点翠工艺的头冠。钱坚来了兴趣,笑道:“严大哥这是要集起所有颜色吗?”一家子帮忙开盒子,果然各色宝石、各种玉饰,珍珠翡翠,珊瑚玳瑁应有尽有。
    钱夫人深吸一口气道:“这是土特产?”
    “严家经营着珠光宝气阁,对他家来说这些东西就是土特产。”安昌伯笑道。
    “母亲担忧什么,严大人和严老爷是对小姑看中才送这些金贵东西来,咱们该高兴才是。等到小姑出阁的时候,咱们再把这些放进嫁妆,不就又回到严家了吗?二老给小姑准备的嫁妆难道就比这些珠宝差了?”大奶奶柳氏劝道。
    “大嫂说的对,他送了,咱就大大方方的收,又不会让严家吃亏,日后就知道了。”三奶奶萧氏接口道。
    “你这婆娘总算说了举顺耳的。”老三钱则达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就你能耐,你也说两句顺耳的来听听。”
    “嘿,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你们两个冤家,斗嘴旁边去,要打就回自己院子打!”刚刚才叮嘱了要和睦相处,答应的好好的,一转眼又犯病。老三夫妻两个都年轻,又没有孩子,或者说他们两人还都是孩子,各种斗嘴比划逗趣耍宝,钱夫人都懒得管了。
    看过了阎铁珊准备的“土特产”,才轮到严立德准备的真土特产,是他一路上买的的东西,当然一箱子是专门给未婚妻的,另一个箱子是给钱家人都,都用签子写明了。比如给钱夫人的开光佛像佛经,给大嫂的胭脂水粉和布料,给安昌伯的好茶叶,给钱坚的宝刀。
    严立德专门给三嫂被了一条软鞭,十分容易就讨了家中嫂嫂的欢心。
    钱则达扳动送给自己弓弩的机括,嘟囔道:“算他有良心。”
    把礼物奋发完毕,众人各回各的院子,钱夫人才拉着钱则羽道:“瞧瞧,姑爷对你不错,你要惜福啊。他家里简单,又是江湖人做派,投了脾气及不会对你太差。”
    “那我这规矩……”钱则羽看了看她娘,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教养嬷嬷。
    “严大人真心爱护小姐,老奴原担心男子都爱循规蹈矩之人,但一看姑爷果非凡俗,规矩倒也不必刻意。”
    “就是,就是。”钱则羽猛点头,道:“嬷嬷还说要温柔殷勤呢,我在他面前又是伸懒腰又是动拳脚的,他也没表现出不高兴啊。”
    “即便如此,规矩还是要学的。严大人年纪轻轻就是正三品,日后前途无量,后宅女眷之间定有交往,今日不学,日后必定影响严大人官运。”教养嬷嬷又讲了内宅夫人不会理事,得罪上司下属,连累男人前程的故事。
    “嬷嬷说的是,你嫁过去就是诰命,肯定要懂得多些才能压住场子。只是这规矩都是做给人看了,不走大模样就成,到了女婿这步,能挑他夫人毛病的人不多。”钱夫人又何尝忍心女儿吃苦。
    人家母亲、丈夫都愿意,教养嬷嬷也不会做这个恶人,点头同意,学个大致,糊弄外人。
    倒是钱则羽听说夫人管家不利对丈夫事业前程的危害之后,执意要学精学透。爱情啊,就是有这样的魔力,把你改造称完全不一样的人。有了爱人做目标,你可以意志坚定到超乎想像。
    严立德通知阎铁珊上京提亲,阎铁珊虽总是催他成亲,可根本没准备提亲要用的东西,严立德开始时生气阎铁珊引狼入室,故意不说婚事。等差不多要走的时候才放地雷,炸的阎铁珊不敢相信,再三确定不是骗他的。这一懵就懵过了时间,只能按原计划中秋之后再入京提亲了。
    没想到风云变幻,他们的亲事没办法办了。
    皇帝召太子回京,就是因为他身体不好,可皇帝的身体这些年就没好过。皇宫天材地宝无数,大家都做好准备皇帝再干十年。太子回京之后,皇帝虽渐渐移交政务,但已经开始组织起草兵部改革方案了,这不疾不徐的,重病的人不是安分等死不做复杂计划,就是着急忙慌想赶紧把事情做完。皇帝的态度迷惑了很多人,大家都想着又是“狼来了。”
    可惜,这次狼真的来了。
    宫中一片哀戚肃穆之态,天子在与内阁诸位大臣商议朝政时晕了过去,太医来诊脉后叩头不止,只敢拿人参掉命。
    皇后陪坐在床前,太子也衣不解带的在床前照料,终于唤醒了昏迷的皇帝。皇帝醒来,脸色红润,精神也好,皇后太子却不敢露出笑颜,这太像回光返照了。
    皇帝招了内阁刘健、李东阳、谢迁几位内阁阁老,又招了未入阁的六部尚书、皇亲宗室,勋贵大臣。连早就荣养的王恕、刘大夏、马文升这样的老臣都召进宫里,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皇帝拉着“弘治三君子”之首的王恕的手,托付他教导太子,敢言敢行。又拉着内阁之首刘健的手,道:“太子聪慧年幼,好逸乐,诸卿佐之。太子担负江山,朕瞑目矣。”
    刘健等老臣连连叩首,连声应是。
    皇帝又抚摸着皇后和太子,道:“我去后,孝顺你母后,负担祖宗江山,勤矣勉矣。”皇帝想给妻子张皇后擦擦眼泪,发现自己力不从心,手都举不起来。张皇后泪水连连,把他的手举到腮边,泪水很快打湿了他的手背。
    “珍……”重字还没说完,皇帝就双目微阖,胸口起伏渐低。
    “御医!御医!”御医就跪在床角边,颤巍巍爬起来在皇帝唇边、颈边、心脏处检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嚎道:“陛下宾天了!”
    “陛下!”
    “父皇!”
    乾清宫顿时响起哭嚎声,跪在殿外的朝臣、宫人、內侍、护卫都跪地嚎啕,悲戚一代贤主离世。
    严立德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以为他就跪在韩文的后面,一起哭嚎。严立德历史学的很好,但也记不住一个皇帝山陵崩的具体时间,他只能根据情况估算,这次就估算错了。
    等哭声告一段落,众人勉强发泄了心中的悲伤,内阁值守刘健膝行两步叩首道:“请太子殿下灵前继位,以安陛下之灵。”
    “请太子殿下灵前继位,以安陛下之灵。”百官亦俯首高声同呼。如此三遍,朱厚照才点头。
    刘健从宦官何鼎手中玉匣取出圣旨,高声宣读,圣旨很简单:朱厚照灵前继位,刘健、李东阳、谢迁三人辅政,以刘健为首。刘健把圣旨奉给朱厚照,附身跪下,带领百官,三呼万岁,君臣名分已定。朱厚照皇帝的位置算是定下来了,之后肯定等皇帝葬礼完毕,才能准备新帝的登基大典。此时朱厚照不能称太子,也不能称皇帝,官方只能成嗣皇帝,平日里大家都叫“陛下”,倒是无所谓。
    朱厚照请诸位臣工亲贵起身。
    “臣请招兴献王、荣庄王返京奔丧。”刘健躬身道。皇帝只有一子,并无近枝藩王需要刻意点明回京奔丧,反倒是他的父亲明宪宗,独宠万贵妃,可没耽误他生下十四个儿子,六个公主,儿子死的差不多了,只有兴献王、荣庄王两个活到了现在。皇帝兄长死了,他们做臣子、做弟弟的自然要来奔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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